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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榮后土廟,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帶走我的淚

康熙二年,公元1663年,清朝初年最大的文字獄《明史》案爆發,近千人被誅殺,半生奔波、飽受亡國之痛的顧炎武不得不北去山西避禍。因為在山西,有他神交已久的北方抗清義士傅山先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是顧炎武的座右銘,但在顧炎武眼中,面對夷狄入侵,天下早已不在,因此山西之行也成為他人生中最壓抑和痛苦的旅行。也正因這樣的心境,在秋風瑟瑟中,在民族圖騰般的建筑前,五十一歲的顧炎武寫下了平生那首著名的《后土祠》。

后土祠

清·顧炎武

靈格移鄈上,洪流圮故宮。

事同淪泗鼎,時接墮天弓。

古木千章盡,層樓百尺空。

地維疑遂絕,皇鑒豈終窮?

彷彿神光下,昭回治象通。

雄才應有作,灑翰續秋風。

后土祠位於汾陰脽上,即現在萬榮縣黃河之濱,是后土聖母祭祀地,更是北京天壇之源。脽上,是后土所居地的專用地名。后土岳坤,屬陰。《水經注·汾水》:「背汾帶河,長四五里,廣二里余,高十餘丈,汾水歷其陰,西入河。」《漢書》謂汾陰脽 。戰國時,魏國曾把都城建於此 。

康熙元年,一場千年一遇的洪水將巍峨壯觀的后土祠淹沒。顧炎武看到的,是兩千年來精神圖騰和家國景像最為破敗和凋敝的時刻。

因此后土的精神存在,中國人做事歷來講究良心和道義,歃血為盟,也把皇天后土作為實所共鑒、忠貞不二的代表,所謂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后土祠,就是這樣的代表和典型。

傳統中國認為,江山社稷,均拜後母所賜。但造化化弄人而已,明亡之後,后土祠已經無人看管。顧炎武眼中所觀和心中所想,完全是天壤之別,長歌當哭甚至哭而無淚。

脽上自軒轅掃地為壇祀地,二帝三王歲舉,漢武帝立祠,宣、元、成、哀、光武帝、唐玄宗以及宋真宗皆曾來祀,歷經西漢、東漢、十六國、唐、宋,前後共計9位皇帝26次臨幸親祀。唐朝李適適曾在此寫下霸氣長歌《汾陰后土祠作》:

汾陰后土祠作

唐·李適適

昔予讀舊史,遍睹漢世君。武皇實稽古,建茲百代勛。

號令垂懋典,舊經備闕文。西巡歷九嶷,舳艫被江濱。

勒兵十八萬,旌旗何紛紛。朅來茂陵下,英聲不復聞。

我行歲方晏,極望山河分。神光終冥漠,鼎氣獨氛氳。

攬涕步脽上,登高見彼汾。雄圖今安在,飛飛有白雲。

這裡的漢世君,指的就是漢武大帝,也是顧炎武詩中提到的《秋風辭》的作者。漢元鼎四年十月(公元前113年),以空前強大武力擊敗匈奴的漢武帝劉徹帶著春風得意巡幸河東,泛舟汾河之上,飲宴中流。值得一提的是,在去往脽上的途中,傳來南征將士的捷報,漢武帝一時興起,隨將當地改名為聞喜,沿用至今。

時值秋風蕭颯,鴻雁南歸。情景交融下,漢武帝忽然樂極生悲,試想身為大漢天子,一生享盡榮華,又同常人一樣,無法抗拒衰老和死亡,最後歸於一缽黃土。

感慨萬千下,漢武大帝命人重新修建后土祠以祭祀地母。后土便是社稷一詞中社,便是土神;稷則是土神衍生而來穀神,都是國家的根本和命脈。而在古時,祭祀和戰爭是人們最重視的兩件大事,所以《左傳·成公十三年》有這樣的說法:「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但與其說漢武帝是為江山社稷而修建后土祠,不如說是為自己終不能長生不老而哭泣,或許也想到大漢天下未必也能萬年永固。當日大宴群臣後,漢武帝又醉中做了被後世稱為「悲秋第一篇」的《秋風辭》。

秋風辭

漢·劉徹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

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於是后土廟有了秋風樓。秋風樓下,皇帝拜地母,圖的是天地清明,祉福來同。比如唐開元二十年,公元732年,七月,蕭嵩奏言:「自祠后土以來,屢獲豐年,宜因還京賽祠。」而玄宗更加雷厲風行,遂於十一月至汾陰脽上祭后土,並親自撰寫《祠汾陰后土》碑文云:「禮樂有權,神祇為主……有典不可以遂廢,故推而行之。」

但大明輸掉了戰爭,社稷被異族所侵佔。顧炎武在此痛哭,再也回不到漢武大帝那個赫赫中華、威力遠被的時代了,甚至連積貧積弱的宋代都不如。

宋真宗汾陰祀后土後曾寫道:

后土廟降神

宋·趙恆

博厚流形,秉陰成德。柔順剛正,直方維則。

明祗格思,素汾之側。祗載吉蠲,宸心翼翼。

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康熙帝開博學鴻儒科,招致明朝遺民,顧炎武三度拒接,表示「耿耿此心,終始不變」,以死堅拒應試。康熙十八(公元1679年)清廷開明史館,顧炎武以「願以一死謝公,最下則逃之世外」,再度與清廷不合作。

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顧炎武夫人死於江南崑山,他在妻子的靈位前痛哭祭拜,以「遺民」自稱,作詩言志:

貞姑馬鬣在江村,送汝黃泉六歲孫。

地下相逢告父姥,遺民猶有一人存。

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正月初九,最後一次來到山西的顧炎武,病逝於曲沃,離著萬榮后土祠不過百里。

顧炎武再也沒有回到他江南溫柔的家鄉。華夏文明曾經的輝煌讓他流連,國破家亡的現實讓他心碎,漢武秋風的蕭瑟更深深地刺痛他心中不可言傳的痛。

終於,他與江山社稷同眠了。在蕭條地、反清運動和思潮極度低谷的康熙初年,他與地母融為一體,國家已破,何處又不可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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