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宋朝是中國文化的「造極之世」？

在講述我們為什麼愛宋朝之前，先說一說我們這個選題的緣起。作為以「一本雜誌和他所倡導的生活」為座右銘的雜誌，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同事們簡直是上天入地為讀者們尋找美酒、美食、好設計、以及那些優雅的、時髦的、有趣的人生。

特別是最近幾年，我們寫台灣、日本的茶道，寫花與香。那些活躍在生活美學界的採訪對象們，時常表現出對宋代的尊崇與嚮往，這不僅僅是對古人的致敬，也是一種文化上的溯源和靈感上的啟發。日本設計師原研哉曾不止一次的表達過他對宋代的喜愛。原研哉設計的素樸、簡潔和留白是用現代的手段來闡釋日本傳統文化的關鍵詞，而眾所周知，它們深受唐宋文化和禪宗的影響。

於是，就有了關於宋朝系列選題：

2017-2018年，《三聯生活周刊》推出兩期封面專題《我們為什麼愛宋朝》《宋朝那些人》。

2018年7月9日，三聯中讀上線精心打磨的大師音頻課「我們為什麼愛宋朝：宋朝美學十講」。

2018年8月，《三聯生活周刊》與中信出版社攜手推出《我們為什麼愛宋朝——重新發現造極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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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愛宋朝——重新發現造極之世》

（噹噹獨家附贈60分鐘同名音頻課程）

這些選題內容各有側重，但相輔相成，相得益彰。那麼為什麼，《三聯生活周刊》要花時間做這樣一個系列的選題，而且還要繼續做下去？

我們看遍了當代的熱鬧，沉澱一下心情，就像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一樣，登上一輛老爺車，奔向那個悠遠又皎潔的時代。如果我們在《東京夢華錄》里下車，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購物和享樂之都：商鋪酒店一家挨著一家，掛著李成的畫做裝飾，銀質的餐具，應季果蔬、南北美食不在話下。如果我們在駙馬都尉王詵的府上下車，則能遇上星光燦爛的西園雅集，蘇軾、黃庭堅、米芾、李公麟、蔡襄、秦觀等聚集在一起，或者吟詩賦詞，或者扶琴唱和，或者打坐問禪，那是「水石潺湲，風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馨」的景況，米芾說「人間清曠之樂，不過如此。」

這個宋代跟教科書上「積貧積弱」的形象不相符。北京大學古代史研究中心鄧小南教授說，「積貧積弱」的認識框架是近代以來形成的，包含著對「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憧憬，往往與對漢唐盛世的懷戀聯繫在一起。

但如果跳出我們近代以來被動挨打的心境，一大批海外漢學家站在彼岸觀看，得出的是截然不同的評價。哈佛大學費正清教授就認為，北宋與南宋是中國歷史上最輝煌的時期。宋代包括了許多近代城市文明的特徵，從這個意義上可以把它視為「近代早期」。漢學家普遍認為，儘管從軍事威力來看，宋朝是個虛弱的朝代，但就經濟和社會繁榮程度而言，宋朝是中國歷史上最具有人文精神、最有教養、最有思想的朝代之一。

宋代是一個值得我們換一種眼光重新打量的時代。無論是政治理念、思想文化的創新或是因循，宋代的影響都深深滲透在中國社會的肌體之中。許多脫胎於宋代儒家思想的社會準則和價值觀念，在之後的漫長歲月中，加速促進了中國社會的變革。其中不少中華民族的典型文化特徵至今在我們的血脈流淌。

我們中國人為什麼是今天這個樣子？我們為之自豪的民族文化為什麼是今天這個樣子，要從宋朝去尋找答案。就像陳寅恪先生所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可一朝歷史卷帙浩繁，敘述必須有取捨和側重。我們的版本是從現在的視角出發，以文化和審美為經緯，編織的宋代文人的生活美學指南。宋代是「士」的黃金時代，產生了一批大文豪、大畫家，他們呈現出的精神世界為後世所效仿和傳承，他們同時也貢獻了一系列雅緻的生活範式。就像揚之水所說，花、香、畫、茶、瓷器，當然都不是宋人的創造，但卻是由宋人賦予了雅的品質。

最能代表宋人文化趣味的，是燒香、點茶、掛畫、插花的「四般閑事」。「閑」，看似談論時間的寬裕，實則強調心境的優裕。品茶燒香早就有，但到了宋代，文人強調的是儀式感，從原料備制的過程到呈供時刻的儀節，從器具到場合，細枝末節，無不講究。品茗是無香不幽，無花不雅，這種時刻又與琴棋書畫活動相通，與筆墨紙硯相配。

我們寫宋代的茶事與茶器，當然有「五大名窯」的文獻式的信息和學者們多年的研究心得，還講清楚當今宋瓷熱的來龍去脈，民國到現代藏家的經歷，以及除了「物以稀為貴」，用今天的眼光看，宋瓷的美學取向，質樸、簡約、抽象，與當代藝術精神相契合。

我們寫宋畫，詳細敘述了為什麼宋畫是宋代藝術的一座高峰，也是中國古代繪畫的頂點，還告訴讀者今天的人應該如何觀賞宋畫。宋畫在格物精神的影響下，對現實進行了徹底研究，呈現在畫面上就是一個蘊含豐富細節的世界，使觀畫的人達到人在畫中，物我兩忘的境地。

我們寫宋詞，既寫它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和成就，也寫它發生和發展的背景，那是文人境遇最好的時代，科舉考試為他們提供了平步青雲的機會，官俸比漢代增加了10倍，比清代也要高出2倍到6倍。才華橫溢又手頭闊綽的士大夫們頻繁宴飲娛樂，又與酒肆樂坊相呼應，范仲淹、晏殊不但在廟堂上有官聲，他們寫的詞也在江湖中流傳，有文名。

我們寫西園雅集，並不僅僅因為駙馬王詵組織了從古到今排隊比，也是超豪華的文人社交圈，「自東坡以下，凡十有六人，以文章議論，博學辨識，英辭妙墨，好古多聞，雄豪絕俗之資，高僧羽流之傑，卓然高致，名動四夷。」還因為它被看作東晉蘭亭雅集之後，中國文化史上的一個母題。歷代以此為題的《西園雅集圖》有上百幅，馬遠、趙孟頫、錢選、唐寅等都曾畫過。這些後世的大畫家也把北宋文人的生活看作一種理想中的生活。

我們寫宋代的風雅和享樂，但又不僅僅停留在古人的書房與園林里。還是希望找到生活與藝術相通融的美學源頭，宋代跟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階層興起，他們在政治生活之外，創造出的「士」氣，通過撫琴、調香、賞花、觀畫、飲酒、烹茶等活動具體化，清晰化，創造出後世追慕的典範，也定義了雅緻的中式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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