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膽問一句，上海灘德比還有必要嗎？

申城德比就是今天了。

諷刺的是，越是臨近這個日子，一個奇怪的問題就越來越強烈地浮現在腦海里——上海灘德比，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老實說，身為一名上海球迷，我是不合格的。因為，我居然連兩隊本賽季首次交鋒的比分都沒記住。細細回憶了一下，只有那一年在足協杯中演繹的德比才記憶猶新。

哦，對了，我說的不是上賽季的足協杯決賽，而是三年前的足協杯第5輪，也就是那場在虹口足球場上演的進球大戰。即便最後呂文君罰丟了點球，但於我而言，踢出史詩級比賽的雙方都是贏家。

只是，這樣美輪美奐的感覺已然難以複製。

是的，只有那場比賽，才讓人體會到了上海足球的味道。那一刻，在所有申城球迷的眼裡，場上奔跑的22個人甚至可以比肩任何一個在國際足壇叱詫風雲的巨星。

藍色一方的死忠撕心裂肺地喊著「我們贏了！」，紅色一方的擁躉也心照不宣地為英雄們鼓掌。

那一夜，整個上海灘都沉浸在足球的氛圍中，無法自拔。甚至，以往那種但凡輸了球，老弄堂口就會碎啤酒瓶扎推的景象都沒有再現。

一方贏球，一方得心，皆大歡喜。

這，確確實實就是足球的魅力了。

我不知道，像我這樣剛過而立之年的上海80後還記不記得，長輩們最愛說的那個詞——吃相。

從字面意思看，「吃相」自然跟飯桌禮儀有關。正所謂：坐有坐相，立有立相，吃有吃相。

不過，上海人更喜歡將這個詞引申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總而言之，就是做人處事，切不可吃相太難看。反之，一件很沒品位的事情，會遭到世人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這一點，從當年杜月笙怒罵路人一事就能看得出。縱然他眼紅黃金榮的金山銀山，但當著老闆的面，還是表現得唯唯諾諾，大聲責罵：「儂阿是眼烏珠瞎特了！儂曉得吾老闆是啥人？敢拿吾來跟老闆比？」

當然，你可以指責，這是阿諛奉承。但比起贏就一起狂，一句「伐好意思，運道好」來得吃相好看得多得多。

什麼「我們是上海灘老大了」，抑或是「他們是老二，永遠是老二」，這樣的話擺在悠久的上海足球歷史前，完全是上不了檯面的話。就因為，短短几個字就將上海人所信奉的腔調給丟盡了。

是以，從本質上而言，武磊和秦升是同一種人，吃相難看的人。

要知道，他們的前輩申思當年只是面對鏡頭直呼恩師的大名，到最後鋃鐺入獄之際，還被人落井下石道：「從伊吃相噶難看就看得冊了，則冊佬伐是啥好么事！（從他吃相那麼難看就看得出了，這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

或許，有人會反駁，說足球不是請客吃飯，自然需要寸土不讓的氣勢，就如徐根寶提出的「搶逼圍」一樣。

事實上，很多後生晚輩可能不知道，1994年的徐根寶是以「反上海足球」的角色重回黃浦江畔的。

彼時的上海灘，講究的是技術流，是「帕斯（PASS）至上」的年代。因而，當上海申花成立之際，所有球員都認為，應該由「小諸葛」王后軍出任主帥一職。結果，一聽來的是走強硬風格的徐根寶，許多主力當場表示要退役以示抗議。

後來，目睹上海隊踢著吃相難看的球風，一干球迷坐不住了。他們紛紛寫信給上海足協，要求讓徐根寶走人，讓滬上足球重新回歸技術流。

鬧到最後，徐根寶不得不公開喊話：「防守是『搶逼圍』，進攻還是『接傳轉』。」

從感情上而言，上海人並不喜歡粗暴的風格，哪怕，他們的球隊曾被北方對手稱為「軟腳蟹」。

更耐人尋味的是，當年，但凡球隊成績不好，江灣訓練基地外就會出現整齊劃一的罵聲：「根寶！草包！根寶！草包！」

所以，很難想像，像李運秋、傅歡這樣動輒動手動腳的球員當年能不能入得了上海球迷的法眼。沒準兒，在彼時，都會有倚老賣老的爺叔輩當面教育他們一番。

只不過，當年的那批人都已老去，而年輕一代早已習慣了肉搏的畫面。

即使，一幫稱得上是骨灰級的擁躉極力反對，「不狂不放不申花」還是取代了「上海申花，領先一步」，成了所謂的核心價值觀。

早年間，滬上媒體曾鄭重其事地呼籲：「要德比，更要比德！」

然而，這樣的大字報絲毫沒有引起球迷們的共鳴。反倒是近兩年，所謂死忠間的小規模打架鬥毆居然可以公然發生在上海市公安局徐匯分局的門前。

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總能聽見身邊的老一輩如此哀嘆：「有啥好打額？不都是上海球隊嘛？」

當然，為了刻意淡化對立的情緒，相關部門早已下達了封口令，所有滬上媒體一概不許報道不利於團結的消息，以致於到現場看球和在家裡看球的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德比記憶。

更諷刺的是，為了避免衝突，兩傢俱樂部不約而同地宣布：「德比戰不公開售票」。而上海上港更是嚴格到，本賽季任何一場比賽都不對散客售票。

是的，如是舉措確實可以最大程度上地防止雙方球迷混坐，將衝突消滅在萌芽狀態。但是，於更多在場外徘徊的球迷而言，他們看球的權力和利益卻在無形中被剝奪了。

如此看來，德比，是季卡主人的狂歡，是普通球迷的寂寞。這樣的場景，讓我想起了舊上海的跑馬場。

所以，每當看著虹口足球場和上海體育場露出的空看台，心裡總有一種「誰偷了我的乳酪」的憤憤不平。

天知道，今天的比賽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故事。

但不管怎樣，兩隊球員勾肩搭背出場的場景不可能出現。將問題留在90分鐘之內的場景也不可能出現。雙方球迷把酒言歡，贏的一方自罰三杯的場景更不可能出現。

事實上，這樣的畫面卻曾是上海足壇引以為豪的片段。

老實說，如果去掉各自隊服上的「上海」兩字，絲毫看不出申城德比與國內其他城市德比之間的差別。換言之，如此沒有上海腔調的德比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毫不迴避地說，上海申花已經被外界描繪成戾氣十足，而上海上港則漸漸地成了全民公敵。

圍繞著上海足壇的風評是越來越差。

誰又會記得，這裡曾誕生了一位亞洲足球先生和一位世界足球小姐？

德比之夜，勢必會引來全國乃至海外媒體的關注。與此同時，腥風血雨的氣息也在暗暗地凝聚，即使雙方俱樂部不承認，即使相關部門不承認，也阻止不了這股情緒的升華。

你可以說我矯情，也可以罵我天真。

但是，倘若申城德比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斥著不必要的爭鬥，繼續遺棄流傳了百年的上海腔調的話，這樣的德比真的不如不要了......

文：耗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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