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走民俗村

安軍鵬

吃完晚飯出去到灞河邊散步，走過大橋，竟不知不覺地拐向了去白鹿原民俗文化村的方向。

平時，我活動的主要地方就是灞河的兩岸。早上繞著灞河跑步，晚上繞著灞河散步，可以說對藍田境內灞河的兩岸真的是了如指掌。已經好久沒去民俗村了，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著要去那裡轉轉，彷彿冥冥之中有某種東西在那裡召喚著我似的。

白鹿原民俗文化村坐落在灞河濱河西路的半坡處，站在原塄上，向下俯視，整個藍田縣城乃至遠處藍田縣東邊坡嶺上的村莊都一覽無遺，這裡真的是一個登高遠望的好去處。

其實，從白鹿原民俗文化村開始建設到正式開始營業，這期間我已經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至於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去那裡，至今我也說不清，道不明，我只是覺得那裡是我必須要去的一個地方。而且每一次去的時候，我都是滿懷著希望，然而每一次卻都是滿懷失望而歸，心裡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時至今日，我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未去民俗村了，倒是經常聽人們說曾經熱鬧一時的民俗村已經倒閉了，成了名副其實的「鬼村」。當然了，並不是說這個地方鬧鬼，而是說這裡現在成了遊客罕至、門可羅雀的地方。

寬闊的柏油路，路邊蔥鬱的植被，高大上的明亮的路燈，夜晚出來乘涼的人們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就連路邊的各種車輛也停放得像兩條長龍一樣。路邊的一個燒烤攤里隱隱傳來那首非常動聽的、曾經紅極一時的歌曲《白鹿原》「……手編的大蒜瓣掛滿了窗前，苞谷樓遠眺著思念的甜，辣椒串紅透了一片天，民俗村白鹿原，美麗的家園……」誰能把夜晚這種熱鬧的景象和人們描繪的「鬼村」聯繫在一塊呢？

然而，只要你一旦踏進白鹿原民俗村的大門，特別是在白天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人們所傳言的並非空穴來風，確實是有根有據的。

民俗村大門內外似乎完全是兩重天。外面的大路兩邊樹木蔥鬱，碧草青青，野花盛開，各種野生的生命似乎想要借著這難得的季節，把自己弱小的生命發揮到極致。而大門之內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所有的店面全都關門打烊，曾經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景象不見了蹤影。曾經我站在家裡的陽台上就能聽到的播放音樂、尋找小孩子啟示的大喇叭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就連懸掛在店鋪外面的招牌和花花綠綠的各式各樣的旌旗，經過一年多的風蝕雨淋，也變得破舊不堪，大門之外那熱鬧的盛夏景色彷彿與這裡毫不相干似的。幾個撿拾破爛的人，幽靈一般在街道里來回穿梭著。

「藍田勺勺客」的院子里荒草叢生，那些勺勺客們早已不知去了何處謀生。一年前，縣散文學會搞活動時，我們曾經用過餐的「藍田九大碗」也是大門緊閉，門上貼的「福」字也顏色盡褪，沒有了昔日的鮮艷。「一院子」里，雜草、落葉和雜物鋪了一地。

「稼軒廣場」上空空蕩蕩的，巨大的太陽傘全都緊緊地收了起來綁在了一起，像一個個兀自矗立發獃的巨人一樣。戲樓上的孔夫子孤單地站在那裡，拱著雙手，一個人無聊地迎送著晨昏和寒來暑往，一年前的歌舞昇平去了哪裡？

一年多以前，也就是民俗村剛開張不久，就在這個「稼軒廣場」，我曾經和遠道而來的大學同學坐在太陽傘底下促膝而談，其中就談到了民俗村這種文化的興起、發展和未來。我們不約而同地表達了對白鹿原民俗村發展的擔憂，現在回過頭來看，我覺得我們當時的擔憂也不是毫無根據的，絕對不是杞人憂天。

首先，就是白鹿原民俗村的地址問題，估計這也是許多人搞不明白的一個問題。中國是一個農業社會，可是隨著城市化建設步驟的加快，大片大片的農村正在逐漸從我們的視線里消失。不要說生活在城市裡的人現在不了解農村，甚至就連現在生活在農村裡的許多人也都不知道以前的農村是什麼模樣。我覺得，建民俗村目的，無非就是想要向人們，特別是那些遠離農村生活的後世子孫們展示農村的民俗民風，把它建在地勢相對平坦開闊的濱河西路邊應該更為合適吧，況且那裡交通也很方便，不知道要節省多少人力和物力。

其次，就是旅遊景點的文化問題。現在的人們之所以熱衷於四處旅遊，其原因就是人們現在口袋裡有錢了，再也不會為溫飽問題而擔憂了。試想，一個連肚皮問題都解決不了的人還談何旅遊。古人早就說過「飯飽生淫慾」的話，當然這裡所說的「淫慾」包括了許多方面，而旅遊就是其中的一種。然而，我們去某個景點旅遊，並非僅僅只是吃吃喝喝那麼簡單，除了吃喝，我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去享受，這種東西就是包含在旅遊裡面的文化元素。我們經常吊在嘴邊的名言「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大抵也就是這個意思。

一個旅遊景點的文化，就如同一個人內在的文化和修養。一個人不管他/她無論外表多麼的光艷鮮堂，肚內如果沒有東西，那麼這個人卻是很可怕的，也是很無趣的。而要你和一個很無趣的人待在一塊，想想是多麼的恐懼。所以很難想像，一個沒有文化氛圍和內涵的旅遊景點，它的壽命會有多長。但在白鹿原民俗文化村裡，我們看到的除了到處都是賣吃喝的店鋪之外，還有什麼文化看點能吸引遊客呢？再說了，這裡吃的喝的東西價格也高得出奇，而僅在坡底下一河之隔的縣城裡吃喝的東西卻要便宜的多了，遊客幹嘛非要在這裡消費呢？

想不到一年多之前，我和同學在白鹿原民俗文化村裡一次無心的閑聊竟一語成讖，心裡不由得隱隱生出一絲負罪的感覺，彷彿民俗村的衰落是我們造成的。但仔細想來，道理卻就是那樣。畢竟我們吃是為了活著，但我們活著卻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吃。

個人簡介：安軍鵬，高中英語教師，喜歡旅遊、攝影和寫作，主編公眾號《約一程時光》。微信號：LHN-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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