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你一葉秋

　　秋風把燈光暈得發黃，硬生生把它們搬到行人的風景里。掛掉電話，覺得這初秋有些冷漠的敵意，竟悄悄拉長想念。所謂路面不過是很寬的畫上兩三白線的一段瀝青地面，這種標準高速路的標識讓我的身影顯得更加單薄。右手是霓虹蕩漾的河面，竟也漫著波光，像少女的淚眼。不敢再看。

　　抬頭，還是慘淡的光和沒有星星的夜空，沉悶地壓在上方，似乎害怕我的思緒逃掉。這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樹，只記得會開很大朵的花。想必是太大，故很難繁密起來。

　　正準備走近，只見你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搖搖晃晃地像個剛走步的嬰孩。似乎路程比你預想遠，你突兀地趴在那裡，瞅著空中你剛剛還告別的地方，瞅瞅我，這個陌生而孤獨的人。換作我，我會流淚吧。是的，雖然我總是勸慰女孩子不要給任何人使自己流淚的機會，可是我卻總會委屈地受傷。我想，此刻你定是明白我的。

　　手機里放的什麼音樂，怎麼如此煽情？像是無奈的輓歌，又那麼刻骨銘心。這世上，便只有你，只有我。

　　我探出一隻手，飽滿、厚實，怎麼有一絲意外的安穩？你信我。你走向我。你是準備依靠我么？那麼，和我走吧，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說的路在哪裡。可這，你會在乎么？路口轉彎是家，你知道路口在哪裡吧，我卻1不記得家了。

　　你看，你就是來和我相逢的。我也感染了你的顏色不是么？這些燈光、人群和車輛，你在那個高高的地方不是都眺望了好久，而今，雖然我無法將它們作為禮物送給你，可是這樣你更加喜歡吧。

　　是啊！她們正沉睡，不再是你熟悉的樣子。你不能嗔怪他們哦，我並沒有告訴風我們的相逢，秋也無法預料我們的行蹤。你笑了么？你想到它們清醒時為你歡呼的熱烈了么？你真是有顆善良的心腸。多麼寬容的善良，無關風雨，無關晝夜，甚至無關原諒。我敬佩你。我的善良已經快被生活拷打了，真希望有你的膽魄。你問，為什麼？噢，為什麼呢？我問。不必在意吧，可能不存在原因，或者，借口。因為我也想不明白。你的善良會原諒我的迷惑吧，謝謝你。

　　你看，他們都在打量我們呢。聽說，世上只有兩種可憐：嫉恨旁人的能力，或嘲笑他人的愚昧。是的，他們在羨慕：你的旅途，我的無畏。連燈光都悻悻地扭頭，還有什麼值得忌憚。

　　管他什麼時間呢，我帶你去看吧。看那熱鬧的街市，靚麗的姑娘和新買的口紅；看那寬大的廣場，跳舞的情侶和嬉戲的父子；看那浪漫的橋樑，並肩的老友和未講完的故事……看盡小城裡的溫情，這才配得上你的善良。

　　波光粼粼，對面是嬉笑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趕來走去，老老少少，你知道媽媽臉上的笑容么？爸爸笑了，孩子緊緊抱在懷裡。連這小狗都躍躍欲試，想擁抱你。照片里我多麼幸福，也笑了。

　　竟開始落雨了。這斑斑點點的痕迹是你朋友吧。算是認識？整個臉全貼在我眼鏡上，模糊了。腳下的磚塊有些年代了，你看，下午的雨水還把那梅花圖案緊緊圍住，可惜不見海底月――沒有海，也沒有月。心在，人在，看客和故事，也還在。

　　這嘩啦啦的悲愴是曲調在作怪，湖面居然禮貌地迎合起來，連行人也焦躁地投來不解和懷疑。屏幕濕漉漉地顯示不清畫面，白色單肩包氣扭地從肩頭掙扎，一次次滑落，鞋也借著水潭矯情起來，濺上冰涼。迎面，是更加繁密的雨點；身後，是近乎狼狽的我。我看見台階上高中宿舍樓黑漆漆的樓和欄杆旁揮手的人。怎麼連影子都丟掉，這愚鈍的朋友。我想，對不起，送我回家吧。

　　剛還扎堆的人群被這猝不及防的雨打散，各自不堪地逃走，你也看見這番狼狽，都是被淋濕的廣告、垃圾、冷漠的眼。這完全不在我的計劃里，你的眼眶那麼紅，心痛？

　　橋下賣水果的女人掏出來雨傘，好晶瑩的紅提，閃閃的，像誰剛滴落的淚。並沒有結束。你看，為你撐傘的我，多麼滿足。既然決定啟航，終歸要戰風浪。路上坎坷，還有我，還有你，誰會孤獨？

　　清灰色的磚被迫滲透出一種近乎寒冷的深刻，灰塵被打包，來往的車輛更加不安，明顯加快了速度。這顫慄的手終究被雨點擊敗，老老實實地撐傘。沒有霓虹和街市，新鋪的路很重的味道，你看這些紅白相間的圖案，哪比得上一簇綠葉。形影單薄，作為紀念。

　　男孩把書包取下，多道檐下掏手機。我只願再和你看看，也不想再多個傻子的美名，還是走吧。車燈閃現，不算平整的老路從轉彎處拐盡黑暗，回家了。 今夜，你會數已經消失的星星么？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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