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與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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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的身份與身價

先祖們總結出玉的11種美德，那可是中國玉的，我們叫作軟玉，並非明清以後才在中國登堂入室的緬甸翡翠硬玉（圖十二）。而且，佩著玉的，吊著玉的，玩著玉的男人，絕不會都是學識品行出類拔萃、神釆舉止優雅得體的男人。佩著玉的，吊著玉的，玩著玉的女人，也絕不會全是楚楚動人的賢良淑女。

圖12

那麼，玉的界定要改了嗎？不至於的，既然都稱之為玉，軟玉也好硬玉也罷，天下美玉一家親嘛。況且，「比徳於玉」也好，比美於玉也罷，比不比得上可以另當別論的。有這份比的心情，就是承認玉的高貴，不就足以讓玉們滿心欣慰了嗎？

遺憾的是，玉是無權選擇主人的。有的凶神惡煞的黑社會老大，胸前佩帶著一塊碩大的和田一級羊脂玉，是中國軟玉中的極品，他有的是錢買。他也口口聲聲「君子比徳於玉」，你又如之奈何？但人們心中自有一架天平，誰個配，誰個不配，誰個才夠得上美玉的德行品位，大略是秤量得準的。究其實，話得說明白，直正的美玉，免不得總會有被褻瀆玷污的危機，但美玉就是美玉，並不是很容易就被褻瀆玷污得了的。

無惡不作的黑社會老大胸前摘下來的白玉佩，讓世界級藍球高手姚明佩帶著試試，讓那位臨危不懼，將生的機會讓給他人的文枝花佩帶著試試，立刻便光芒四射！

玉的身份與身價，其實是可以不相等的。

識玉高手從地攤上一大堆零亂雜物中，花100來元淘來的一支兩漢玉帶鉤（圖十三），一反手翻個100倍賣出去，那可是古玩收藏界司空見慣的事，一點不稀奇。

英雄不論出身，玉亦如此。

圖13

天地間的古靈精怪

有趣的是，大自然與歲月合作，在「氣如白虹」的玉上染抹上些許顏色，則又是別一種美麗，那可不叫玷污，那是大自然的傑作，稱之為沁色（圖十四）。那是一種美麗，一片奇妙，一團迷霧，是一縷溫馨的，春花秋月的芬芳氣息。如同人的南柯小夢，夢中歸來，總難敍繪得班班可考。

圖14

古人著文評說玉沁，說有沁的比無沁的好，多色沁比單色沁好，紅色沁又比別的顏色沁好。這恐怕與畫相同，彩墨畫比水墨畫更逗引人。而且，中國人喜歡「萬綠叢中一點紅」，視紅為喜慶之色，紅色沁便又當然的可以出將入相了。

這便又須說道古玉了。也是毋容置疑的，玉和石頭，雙雙都是地球上億萬年以上的住客，但石頭就是石頭，玉就是玉。當然的，西晉的陸機說的好，「石韞玉而山暉，水懷珠而川媚」。石頭（非奇石）會因了玉而脫胎換骨，然而大多數石頭仍然就是石頭，不能與玉相比肩的。

一點不錯，玉是沾了天地靈氣的精靈。沒有被發現之前，她蟄伏著，期盼著，終於有一天，伯樂來了，玉便來到人間，與人相伴相依，廝守一生。

舉世聞名的和氏璧如何，它有幸遇見楚國人卞和之前，不就曾是荊山腳下的一塊普通的、不起眼的石頭嗎？可悲的還是，卞和將後來的和氐璧、當時的這塊璞玉獻給厲王時，厲王說卞和是騙子，砍了他的左腳。武王繼位，卞和讓人攙扶著去獻那塊璞玉，武王也說他是騙子，砍了他的右腳。卞和不信，央央楚國，無人識玉嗎？待到文王即位，他請人背著他去獻那塊璞玉。文王好生奇怪，有這樣傻獃獃的騙子嗎，送著一雙腳聽憑人家去砍？於是令玉工剖開「石頭」看，果然是塊上好的美玉，琢成玉璧，就是此後「肯要秦人十五城」，漢書載著的「雖出隋珠和璧，秪怨結而不見徳」的和氐璧。

可見，識不識得玉很要緊，識不識得古玉同樣是很要緊的。

誠然的，我們說到有的玉上會出現沁色，那可是古玉才有的，那可是她攜帶著的天地間的靈氣。沁者滲入，色要滲入玉中，有深有淺，有多有少，都是非天長日久不可。因此，不單古玉的沁色難以言表，古玉的溫瑩潤熟，則更其難以用言辭表述明白了。

大凡愛玉，免不得總會隨身佩戴著一二件，或一牌子，或一墜子，或一戒指，或一把件，或一手鐲。愛之所至，又是必會手摩心護，於是精血浸沁，一代一代的傳承，玉器便都溫瑩可人，潤熟如酥，古氣縈迴。手鐲子更是得天獨厚，一天到晚依偎著主人的肌膚。因著有主人的精血養護，傳承二三代三四代，於是便有了人氣，於是便通靈，足可冠之以傳世古玉的美名。

古玉從深土中走來的很多很多，千百年風雨雷電的煅烙，千百年地火暖圵的熅煨，來到人世間，真的是鶴髮童顏，別有一捧清真，別有一掬凝華。騰衝百米長的右所街道路改建施工時，在古玉作坊原址深土中釋放出一批明清玉器，我有幸得到兩隻明代手鐲（圖十五），額慶了好多個日日夜夜。右所街曾是翡翠加工銷售集散地，三尺土下即有玉。他們不單沾附著數百年天地間的靈氣，又與許多傳世古玉一道，在我的獨羊居中小憩了幾年（當然是與他的蟄伏几百年比），主人的盤弄玩味千迴百轉，讓他日比一日的更其熟猾潤亮（圖十六），日比一日的更其通靈著性，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古靈精怪了。

圖15

圖16

也是當然的，大凡從深土中來的古玉，大凡在人世間隨伴了好幾代主人的美玉，自然都是脫不開古靈精怪的干係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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