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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患者:我試了二十種療法,包括電擊

失眠的人有一千個失眠的理由,亦有一千種度過漫漫長夜的方式。

文 | 深小度 編輯 | 圖圖

周六,我們開了一家線上「失眠」快閃店,聽不斷湧入店內的年輕人們講述失眠故事。

有人半夜爬起來刷馬桶,有人與失眠歡樂共舞,有人為治癒吃別名為忘憂草的黃花菜,也有人誤以為失眠而焦躁不安。失眠的理由千奇百怪,有因被迫參與校園霸凌、有怕黑或者怕聽到任何聲音的,也有純粹因怕失眠而失眠的。

失眠的人有一千個失眠的理由,亦有一千種度過漫漫長夜的方式。

失眠人:七七 失眠史:三年

三年前,七七來到北京。「北京很熱鬧,是一個很容易被看見的城市,24小時不缺燈光。」

往南走2536公里是七七的家鄉,它很平靜,似乎永遠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七七就這樣慢悠悠的生活了17年,高考那年,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北京的一所高校方才離開。

然而,大都市擁擠的交通、學校繁重的課業、異鄉的孤獨感,以及巨大的落差,讓她感到煩悶。大一下學期,七七開始失眠,「睡不著,睡不著,怎麼都睡不著」,輾轉反側。室友噠噠地敲鍵盤的聲音、窗外車流的聲音、隔壁宿舍細細碎碎的小雜音。在各種聲音里,一點點熬到早晨,看著一點點透進來的光,想著又是一夜未眠,七七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氣球。

這讓七七無比煩惱,她厭極了這喪氣的黑眼圈、枯黃的面色、軟綿綿的四肢。七七嘗試過各種力所能及的辦法,喝牛奶、泡腳、跑步、薰香、瑜伽,甚至去校心理諮詢室。這些方法對失眠有所緩解,但沒過兩天又捲土重來,「唉,真煩,睡不著真超級鬱悶,有時候真想破罐子破摔。」

失眠人:James 失眠史:兩年

工作後,James失眠了。

他從事IT行業,而IT從業者多是996工作制,即早上9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一周工作6天。在公司,James的工作是項目管理,負責跟蹤管控項目和團隊管理,大部分都是處理人的問題,而在他看來,人的問題是最複雜的。

除此之外,這份工作還需要適應互聯網產品需求的瞬息萬變,甚至甲方的無理取鬧,不得不經常加班。說到這,他忍不住調侃,「前段時間的產品經理和程序員打架也是這個道理。」但對於一個成熟的職場人而言,白天不能喪,只有晚上去排解。

James表示,自己的失眠並不是毫無基礎的,從大學起他就養成了熬夜的習慣,打遊戲、看電影。失眠期間也試過很多方法,聽輕音樂、帶眼罩數羊、刷公號刷到大腦疲憊,也試過放空大腦,或者天馬行空地亂想,但卻不怎麼管用。

不過,James比較樂觀。他稱,在IT這個行業里,失眠是常態,只能「一把枸杞一杯水——提前養生咯。」

失眠人:Yoko 失眠史:六年

失眠第一次找上Yoko是在初二的夜晚,當時她剛剛從北京轉學到老家的一所市級中學,寢室中的其他女生自成一派,每天聊天聊到凌晨一點,因為溝通無效Yoko只能忍著。躺在床上,Yoko會想「明天會發生什麼使我焦慮的事情」,她像自動放映機一樣在腦海里播放一遍:從睜開眼睛,跑早操到語文課上的提問...

彼時焦慮或許尚有積極意味,Yoko考上了分數線頗高的衡水二中。然而,無休止的失眠,巨大的壓力,身邊人跳樓後渲染的悲觀氛圍使她的精神陷入了崩潰狀態,隨即休學回家,臨近高考前幾個月時方找到一所成績極差的中學借讀。Yoko開始了無休止的自責和懊悔,開始懲罰自己,懷疑一切都是錯的,轉學、退級,以及初高中的種種,強制自己在室友鼾聲如雷的夜晚清醒就是她自我懲罰的手段。

高考結束後Yoko被一所不錯的本科院校所錄取,情況似乎漸漸好轉,然而入學兩周後,她再度因為抑鬱症休學。為了「治好」她的抑鬱症,Yoko的父親為她報名參加了演講培訓班,每天強制她早上六點半起床跑步,與此同時,她創建了自己的公眾號,不定期更新原創文章,生活變得充實而規律。

然而,今年的七月底失眠再次找上她,Yoko記得自己當時寫了一篇名為《紙月亮》的小說發給朋友看,而朋友回復說有村上春樹《1Q84》的影子。對於一個有點寫作愛好的人,無法擺脫自己喜歡的作家的陰影確實令人難過,於是她又重新翻了翻《1Q84》。翻開書的第一頁,有首英文的爵士樂歌詞,摘自《it"s only a paper moon》,這讓Yoko徹底失眠。

Yoko最近很喜歡馬爾克斯的《占夢人》,小說的結尾是:「那她是做什麼的?」「什麼也不做」,他有些失望,「她只做夢」。

失眠人:左岸君 失眠史:七年

左岸君今年32歲了,單身未婚,用他的話來說,「連老婆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裡。」

左岸君的失眠史有點長,從2011年畢業開始算,已經七個年頭了。剛畢業那會,他開了一家淘寶店,賣幾塊一張的電影光碟。不過那家老店早就沒開了,他現在在賣車載DVD,也干老本行,買賣電影動畫碟。之前,左岸君還賣過茶葉,現在不賣了。

左岸君的失眠是間斷性的,手頭一緊就失眠了。「然後,幻想什麼時候能發大財呢?」

沒錢就買不起房,可要結婚就得先買房,現實情況就是如此。在他的觀念里,只有買了房才有資格找自己喜歡的妹子。左岸君總愛調侃自己連個對象都沒有,也還沒談過戀愛,但是家裡人老早就開始催婚,到處給他介紹對象,但他覺得「相親最沒意思,可以說是最無奈的選擇……」

左岸君現居潮州揭陽,想在廣州買房。他表示不奢求市區7萬以上一平米的,能在郊區買2萬一平米的就行。然而,他一年能賺個二三十萬,可是除去各種開支也沒剩多少了。

「如果35歲之前買不起,我也就不再去想這個事了。」

失眠人:Lee Bido 失眠史:四年

有些人的失眠是夜晚的單相思,Lee Bido卻與夜晚兩廂情願。這件讓大多數人焦慮的事情,在他這裡是成了習慣的樂趣,變了樂趣的習慣。

開學就大三的Lee Bido從高中就開始失眠,「情緒激動的人很自然地沒有困意了。」Lee Bido認為自己是一個「可會想事情」的人。譬如,「玩音樂」的Lee Bido秉持著曾老先生「吾日三省吾身」的教誨,時而總結一下自己的生活狀態,有時會為自己荒廢的一天傷心到失眠。

對於失眠這件小事,Lee Bido沒怎麼放在心上,因為大多數時候,失眠沒給自己帶來什麼煩惱。

「不會身體不舒服嗎?」

「胃口可能不太好,省飯錢啦。」

「髮際線不用擔心嗎?」

「頭髮我多的是,比頭像上還多。」

Lee Bido對音樂有濃厚的興趣,暑假時在安徽一個錄音棚實習,有時會和朋友在酒吧里跑場子。失眠於他和他的音樂小圈子而言,是融入骨髓的常態,「一兩點鐘回家,時不時通一次宵」。深夜失眠症與思維活躍會給他帶來創作靈感,所以在他看來,失眠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的傲嬌標誌。

嘿,或許Lee Bido會彈一支深夜的曲子,又或者在天空下流浪一圈。他打算和失眠來一次「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的緣。

失眠人:阿泰 失眠史:一個月

「砰!」

一聲巨響,阿泰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撞上隔離帶了,後視鏡里一輛大卡車鳴著喇叭呼嘯而過。阿泰開的是哥們的愛車,哥們下車檢查後和阿換了駕駛位,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方才對阿泰說:「沒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回到蘭州,阿泰給剛分手不久的前女友打電話,說自己出了車禍,但手機的那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一個月前,阿泰相戀5年的女友向他提出分手,結束了這段長達5年的感情。阿泰說,分手那晚下著暴雨,他們吵得很兇,最終女友轉身離開,阿泰也沒有再去挽留,想讓這場感情像雨一樣,幹了之後不留痕迹。可是,扔掉一段5年的感情談何容易。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住處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不知是心痛還是煙熏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落,最終演變成嚎啕大哭。

突然,電話鈴響起,是蘭州老家的哥們打來的,「喂,在幹嘛呢?」

阿泰先是壓抑住心中的情緒敷衍著他,可說著說著,壓抑和眼淚一併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了出來。這座載滿了他和她記憶的城市,阿泰現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對哥們說「你來接我吧。」

凌晨4點,哥們到了阿泰樓下,沒說一句話,躺到副駕駛座倒頭就睡。蘭州到天水400公里,阿泰也不知道哥們是怎麼開過來的。

阿泰駕著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往蘭州走,他把音響調到最大,想讓音樂充斥自己的頭腦,但無論怎樣,腦海里充斥的還是像電影畫面的回憶片段,一不留神撞上了隔離帶。

自這天車禍後,阿泰丟了魂似的,每天夜裡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胡思亂想,連續十幾天沒睡好覺。

但就在昨晚,阿泰好像又想明白了什麼,「可能是她不夠愛我,也可能自己還不夠強大吧,相信無論人還是事,隨著時間都會弄明白的。」

「謝謝你,陌生人。」

失眠人:米奇 失眠史:五年

中考前的那個夏天,每晚都會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壯阿姨定時定點地提著黑色的公文包來到米奇家。把公文包放在她的床頭櫃,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電療儀,插上電。米奇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平鋪在小床上,等待壯阿姨把幾根電線連接到身上的穴位。隨後,會有一股股電流穿過米奇雞皮疙瘩瞬起的皮膚,在她體內亂竄。

初三到大學,同齡人正因為學業缺覺而狂戀被子枕頭的階段,米奇和睡眠卻成了天敵。媽媽調侃她是「大餅君」,「因為睡不著的時候在床上翻來覆去,和烙餅的方式一模一樣。」米奇認為,那時似乎並沒有什麼具象的煩惱,大多都是觸不著道不清的困惑,以及青春期里不合群的苦悶和對周遭人事運行規則的質疑。

面對學校里滾滾而來的考試、作業,米奇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失眠治療法,包括經常吃一種別名為忘憂草的超難吃蔬菜。每當朋友勸米奇睡前泡腳喝牛奶的時候,她都感到無奈,因為早已經試過了褪黑素、安神湯、中藥、針灸、推拿、艾灸、音樂冥想,中西結合,然而都不見成效。

失眠遲遲不肯敗下陣來。漸漸地,安眠藥成為米奇印象里唯一有效的東西,從小小的牛皮紙袋裡倒出一片小白葯,對半掰開吞下,開始出汗、渾身疲軟,緊接著大腦失去意識,徹底進入黑暗。但是因為安眠藥副作用太大,米奇一共就吃過兩次。此間,米奇的家裡還總會屯一些紅酒,為了她凌晨寫完作業以後,能把自己灌暈助睡。到後來,米奇甚至轉向宗教,每晚跪在地上,雙手合實,含淚哀求:「上帝啊,賜給我一點兒覺吧!」

《百年孤獨》里有一章,說馬孔多的居民得上了失眠症,而伴隨失眠的另一個癥狀就是遺忘,「於是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在家中用小刷子蘸上墨水給每樣東西註明名稱:桌子,椅子,門……」,用以幫助自己回憶這些物品的名字。

相似地,因為長期缺覺,記憶的衰退也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米奇。高中時,語文試卷上的詩歌默寫永遠只能填上一小半,數學公式需要靠一遍遍推導才能記住,成語說了前兩個字就忘了後兩個字;生活里丟三落四,一年能丟四個杯子五張公交卡,健忘永遠無處不在。

如何拯救失眠

躺屍/走路/做飯/創作/看書/斷電寶/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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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拯救失眠的小tips,歡迎留言和我們分享。

統籌/編輯:圖圖

撰文:戴雅婷 謝梓君 韓嘉琪 杜萌 丁莉

參與營員:林子雅 何沛芸 苗培壯 潘彩琳 劉以寧 尚嶸崢 費靜怡 林麗珊 未金夢 劉澤凱 張敬雯 李沁

社群維護:王旭 01活動策劃組

視覺/排版:阿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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