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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良高:開在山上的蓮

羈旅渝州五年,沒有見過荷葉,更別說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了。試想想,一座山城,山勢逶迤連綿,高樓層層疊疊,山腳下不是滾滾的長江就是滔滔的嘉陵江,何來蓮花可言?想看蓮,除了手機電視,自然只能去周敦頤的《愛蓮說》里尋尋覓覓了。

家鄉則不然,地處八百里皖江,河渠縱橫,蓮荷遍布,就連城裡的公園,鄉下妹子的名號,都與蓮絲絲縷縷。舊居緊鄰白盪湖畔,更是夜夜枕著濤聲入眠。整個夏天,少年的我,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泡在湖水裡,摘蓮蓬,打荷葉,捅藕心菜,嬉戲於萬頃碧波之中。冠是綠荷,衫是綠荷,手裡舉的傘也是綠荷。在那個還沒有煤球的日子裡,鍋窿里頓頓燒的都是荷葉。餐桌上不是素炒蓮子、蓮子蒸蛋,就是蓮子粥、蓮子糊。吃多了,也膩人。至於賞荷,畫荷,攝荷,將荷葉拿來煲湯熬粥,養顏美容,那是多少年後的事了。

花有四季,月有圓缺。夏天沒有蓮,總覺得就像菜肴中缺油少鹽,寡然無味。朋友說,不妨去華嚴寺看看。

山寺何來蓮花?莫非金山水漫?去了一看,哇塞!一片蓮的海洋,綠荷遮天蔽日,菡萏掩映其中。距離寺廟還遠哩,滿眼的綠意裹襲著陣陣荷香撲面而來。正在納悶之際,攀到坡上一看,原來那蓮都無一例外的根植於缽盂之中,大則為缸為壇,小則為盆為缽,缽盂造型各異,品質以青花瓷和紫砂居多。一座山寺,淹沒在一波一波的接天蓮葉的蒼翠之中,微風拂過,碧波蕩漾,搖紅跌翠,美不勝收。置身此情此境,真讓人蕩氣迴腸。

佛教向來尊蓮為聖物,其淵源似乎與佛祖降生有關。當年悉達多降臨塵世,王宮御苑的水池中突然生出一朵偌大白蓮。太子剛剛臨盆,便下地走了七步,步步生蓮。後來,便有了跏趺於蓮座普度眾生的釋迦摩尼,拈花一笑的如來,佇立蓮台手持玉凈瓶的大慈大悲觀世音。以致佛門把佛國稱為「蓮界」,佛經稱為「蓮經」,佛座稱為「蓮台」,佛寺稱為「蓮宇」,就連僧人寢室都稱「蓮房」。那天,華嚴寺爐前香煙繚繞,寺內梵音清悅,佛前蓮香縹緲,前來祈佛的香客和遊人絡繹不絕。走進這片「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凈之地,穿行於綠意氤氳的蓮荷之間,彷彿你就已經走進佛門,雖然沒有參禪打坐,吃齋念佛,但煩躁的心已經安靜下來,塵世的雜念在那一刻都得到了一次心靈濯洗,所有的人間怨恨、貪慾、煩惱、紛爭都拋卻於紅塵之外,儘管達不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的物我兩忘、大徹大悟的境界,至少,對我等紅塵中人也是一次自浄,一次警醒。

那次,我在山寺的清幽綠海里逗留了整整一天。

再度讓我蕩氣迴腸的是前不久去歌樂山。車子「躍上蔥蘢四百旋」之後,微風拂進車窗,有暗香徐來。那香,絲絲縷縷帶著清甜,沁人心脾,銷魂蝕骨,是我這個生活在湖邊的人極為熟悉的香。若非高山之上也有蓮?車門打開,一架古色古香的木製牌坊告訴我,此乃「荷塘悅色」!歌樂山,在我的心目中是革命烈士用熱血譜寫悲壯的生命之歌的地方,高山之上,怎會有亭亭凈植的蓮呢?面對眼前綠瑩瑩的一片,最先讓我想到的不是「映日荷花別樣紅」,不是「荷葉羅裙一色裁」,而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不是么,山村掩隱在綠樹叢中,綠樹與荷塘相依相擁,就像女媧娘娘遺落下的一塊巨大的翡翠,成就了一池青荷。那天正是雨後初晴,山巒霧繞,一群剛剛出浴的凌波仙子若隱若現,蓮葉上,蓮瓣上,蓮蕊上,蓮蓬上,水珠晶瑩剔透,彷彿還帶著溫馨的體香,是那麼的靜逸婀娜,那麼的柔美聖潔。粉蓮艷麗絕佳,白蓮溫潤如玉,黃蓮淡然雅潔,綠蓮碧翠舒捲......一陣山風吹來,裙裾翩翩,腰肢搖曳,蝶舞蜂飛,風情萬種,恰似一曲優美的華爾茲。這是走過千年,沐過唐風宋雨的蓮嗎?是,也不是。我眼前看到的分明就是歌樂山上的蓮。《詩》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蓮花綻放在山頂,本是一種神奇,開的如此奼紫嫣紅,更是讓人訝異。這歌樂山的蓮,是歌樂山清澈的山泉孕育了她的肢體,日精月華滋潤了她的精魂,她那植根淤泥、一塵不染的君子之風,仰含清露、潔身自愛的高雅操守,不正是許許多多革命前輩的信仰與追求,高風與亮節么?

不知何時,荷葉里鑽出一葉扁舟,兩位採蓮女著青色碎花短褂,聘婷如蓮。一個盪槳,一個採蓮,十分默契。很快,就淹沒在蓮荷深處,引得岸上那些扛著長槍短炮的人一片驚呼,一陣騷亂。

暮色四合,該下山了。可我遲遲不想離去,我想把自己留在歌樂山,留在這悅色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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