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作家 老屋◆全中慧
作者簡介
全中慧，湖北荊門人，筆名吟風弄剪，喜歡詩歌與散文寫作，偶有作品發表。
老屋【原創】
老屋老了，一臉斑駁，歷經風雨的樣子。
屋頂漏風漏雨，風起時帶來的塵土覆在瓦片上，厚厚的一層，已經看不出它們原來的顏色。瓦楞縫裡鑽出幾簇青草，舉著盎然的綠意，很是愜意自得的樣子。這也許是鳥兒飛過時銜掉的草籽，在這裡安了新家。草是生命力極強的植物，即使落在磚縫瓦礫間，也不妨礙它們蓬勃地生長，笑逐顏開迎接每天的陽光。
房檁上結滿蛛網，絲絲扯扯地，給老屋陡添幾許蒼涼。牆角堆放著廢棄的木桌木椅，童年的影子還在這裡，趴著祖母的膝蓋，小手笨拙地捏起她嗑好的南瓜子。
院子里的雜草，長到膝蓋那麼深了。芨芨草、婆婆丁，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閑閑散散，東一棵西一棵地，隨心所欲地長在老屋的院子里，似乎這裡是一片田野，愛怎麼長就怎麼長。成片的苔蘚貼著牆根轉了一大圈，新苔覆著舊蘚，春日陽光暖暖地照著小院，濃濃的青草氣息氤氳著泥土的清香，老屋有了新生機。
鄰家有棵高大的泡桐，每年春天，繁密的桐花擠滿枝椏，微風輕輕一吹，滿是甜絲絲的香氣，遇上風大一點，紛紛揚揚的紫色雪花在空中忘情飄舞，落滿兩家的院子。
十歲之前，我是在老屋度過的。童年的孩子，玩具是不用錢買的。有一種葉片很大的野草，我至今不知道它的名字，細細長長的莖梗，采一把用繩子綁緊了，用鐮刀割斷多餘部分，一個鍵子就做成了。或者，撿幾顆大小相等的石子，約上小夥伴，就可以在院子里玩抓石子了。
油菜花開的時候，村莊里到處都是嗡嗡的蜜蜂，它們肥胖的小身子擠進老屋的土牆縫裡，小時候總是拿著細長的樹枝，把蜜蜂趕進手中的小瓶子，然後放回一朵花上，叫它們不許偷懶。
夏天的雲影，重新回到葡萄架上的時候，一串串綠色的晶瑩饞得我口水直流。此時老屋後面的空地上，苦楝樹正結滿了青綠的小果子，讓我時常揣測它們的滋味。終於在一個午後的黃昏，大人們都去地里幹活了，我拖出一根長長的竹竿，將它們捅了下來，撿起一顆放進嘴裡，忙不迭地又吐出來，那澀苦的滋味，滲透小小的舌尖。
祖母說農曆七月初七，天上的牛郎和織女會踏著鵲橋下來，在葡萄架下悄悄說話。我於是搬了小凳子在葡萄架下等了一整晚，除了夜空的星星和葡萄葉被風吹拂的颯颯聲，我什麼也沒有聽見。第二年，我還是會去葡萄架下等。美麗的仙女，到底長什麼樣子，直到後來搬離了老屋，我也無從知道。
祖母那裡，總有聽不完的神話，每晚吃過晚飯，我就會搬好祖母的木椅和我的小板凳，在葡萄架下，祖母一邊為我嗑著南瓜子，一邊為我講那些古老又神奇的傳說，我總是聽著聽著就趴在祖母的膝上睡著了，夏夜的晚風中，小腳的祖母抱起我，顫微微地回屋，在木床邊輕輕地搖著蒲扇。
村裡人後來陸續起了新房，搬出去住了，老村，慢慢荒蕪了。
成年之後，因為生活離開了老家，每次回鄉，我都會去老屋看看。靜靜佇立在院中，聽風疊起樹木與草葉的層層聲響，童年的玩伴恍惚又回到了院中。
老屋，仿若一隻年代久遠的瓷器，沉靜默立在時間的光影中，任憑身裹塵埃的人，在這裡心潮洶湧，漫溯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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