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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瑋瑋對話張靜初:靜水流深,初心不改

原標題:曲瑋瑋對話張靜初:靜水流深,初心不改


與很多人一樣,對張靜初的遇見始於2005年在柏林擒得一尊銀熊的《孔雀》。


張靜初飾演的姐姐在全片大部分時間中都著白衣黑褲,兩條清湯掛麵的辮子垂在肩頭,配合著一張巴掌小臉上輪廓過分柔和的五官,站在那個沒有色彩的時代深處,神態與動作都在訴說著欲言又止。

姐姐在電影中最高潮的一幕是她用自行車拖著自製的降落傘,張開雙臂飛馳在小城窄而擠的街上。



想到一個最俗氣的比喻,她是光。可以很溫柔,也可以很熱烈。「靜初」兩個字也是一樣,初見時唯覺平淡,再讀一遍,舌尖咀嚼幾次,心頭上滾過去,餘味就無窮了。


張靜初,原名張靜,畢業後,她覺得這名字太普通,就在後面加了一個字,「初」,她說這樣會中性一點。

她改名字的邏輯也是一樣,不肯大費周章,就只吝嗇地加這麼一個字,格局卻豁然開朗。


《門徒》之後,爾冬陞說她很用功,很努力,這當然很好,但她作為演員有時候太過認真了,太累心。


《門徒》中張靜初飾演的阿芬死後身上的老鼠爬來爬去,而張靜初選擇親自上陣,埋在老鼠中間——這一段故事一直被愛電影的人們津津樂道,似乎是關於爾冬陞對她評價「努力」二字的最好註腳。


有人問到這場戲拍攝經過,她也只講,我不會請假,然後就是,很害怕。似乎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她要認真工作的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天。


傷痕是英雄凱旋時的軍功章,演員們亦大多喜歡用努力留下的痕迹來給自己工作的價值鍍金。張靜初不喜歡,她不喜歡那些轟轟烈烈的表達,她遠離那些儀式與加冕,她與自我感動和強行煽情絕緣。

人們喜歡用「美而不自知」讚美女人。容貌之美在娛樂圈不算稀缺資源,但可以日復一日地把努力堅持得這麼徹底的姿態,倒是另一種清越鏗鏘之美。一個女人,姿態漂亮挺拔到這種地步,卻完全不自知。



採訪中問,《孔雀》也好,《天水圍的夜與霧》也好,那麼多距離遙遠的角色,要如何去揣摩。


張靜初說,我和她們也有很多像的地方,也是從小地方出來,想要去到一個更開闊的世界。 她不會說自己有多難。不會說這些困難造就了今日的她。


在張靜初的自我表達中,找不到天道酬勤式的輝煌陳詞,找不到天妒英才式的憤懣不平,找不到年少輕狂式的不可一世,彷彿所有得到與失去都不存在溢價與折價,她自走那條坦然的路,走得靜水流深,走得初心不改。


在洛杉磯拍完《尖峰時刻Ⅲ》,她急著趕回國內拍《紅河》。成龍大哥說,你真是一個小傻瓜,拍完《尖峰時刻Ⅲ》投資這麼大的電影,還要這麼著急去拍《紅河》這樣成本只有七八百萬的小製作。


張靜初說,我就是一個小傻瓜。《紅河》是一部非常小的電影,但是我非常喜歡,我沒有想到還能有機會去演一個這樣的少女。說完這些,她又笑著說,後來《紅河》真的沒有引起太多關注,因為它真的太小了。


很多時候並不是被張靜初身上這股子一根筋的勁頭打動。而是她的滿不在乎,她的若無其事,她那攤開手皺起眉時似乎在疑問「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神情,以及她的赤子之心。

她習慣性地躲開誇張的形容詞,耀眼的名詞,劇烈的動詞,白描勾勒形狀,骨節根根分明。這種「良好習慣」在張靜初的採訪中可隨手拈來。談及在進入中戲之前的美術學習經歷,她講,之所以放棄也是因為有自知之明,她估計自己需要另外兩到三年的複習才可以考到美院。問起學英語的訣竅,一口流利英文叫人稱羨的她卻率先爆料自己在中學時代的英語曾在及格線附近掙扎。


對缺點也坦誠至如斯地步,這種純粹的態度可以說是叫人嫉妒了。



張靜初不止在一次採訪中說自己不夠自信。但對自卑本身的正視和坦然卻已經超出庸庸碌碌的大多數。能這樣淡定地在公眾面前解剖自己,袒露自己,完整的,殘缺的,燦爛的,頹暗的,好的,壞的,都那麼稚氣沖沖、英氣沖沖地擺在你面前——她是光,溫柔的低調,熱烈的堅持。可是她全都不知道。


微博上看到張靜初已經在佛教修行的路上走了很遠。但她在採訪中很少在人生等宏大的話題上表現出過多興趣,問到學英語就很細緻認真地從語法、興趣、對話的細節開始手把手傳授,態度親切到可愛。問到她是否喜歡種植和採摘,就果然開始介紹家裡的小陽台,一株株,一叢叢,桃紅杏綠的影子都在她娓娓道來的敘述中浮現眼前。


像細密的針腳。一步一步都走在最接地氣的地方。沒有刻意的抽象與拔高,種西紅柿就是種西紅柿,不是什麼玄妙的一花可見一世界,就是酸酸甜甜的,噙在嘴裡口齒生香的西紅柿。



她喜歡在微博上與大家分享自己偏好的書與電影,並特地開闢了一個欄目叫「晚安時間」。她說,做到後期會越來越難做,因為很少有合適的書與電影剛剛好能湊夠十分鐘的分享,不多也不少。


她說,一開始只是想與大家分享喜歡的書和電影,沒有抱著堅持一定要定期更新的決心,那樣也違背了我的個性。她說,如果我來寫公共號,一定開天窗。


她大多數採訪都在沉溺於傾訴細節,這是她為數不多的一次對自己個性概括性的描述。大概個性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一定要在更新一個晚安欄目時被堅決落實,如果一定要做自由隨性的風,如果一定要遠離條條框框的設限,如果一定要擺脫所有濫俗的套路與沉痾。


她很少講她是怎樣的人。她只靠做的。單薄的身體里藏著一座結構完整線條硬朗的建築,她那些不被具名卻真實存在的全部堅持被刻畫在建築的每一個角落。她的姿態之美是固若金湯毫無縫隙的不敗城池。水瓶座的張靜初不聲不響,卻在沉默間自有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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