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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忍成金?你可拉倒吧!

吃虧是福,百忍成金。

這是伴隨一代代中國孩子成長的金句。

忍耐,被我們當作是一種美德。

當然,有時候忍耐的確可以避免一些衝突發生。不過更多情況下,忍耐是一種被動接受。

我們怯於反抗,羞於發聲,只得忍耐。之後卻還把這包裝成閃耀著帝王權術色彩的「捧殺」——我慣著他,等他惹了更(牛)大(逼)的麻(人)煩(物)總有倒霉的一天。

把忍受美化為享受,靈魂也可以自欺。

我們忍著不給差評,得到了越發降級的服務;忍著食品安全標準,虹鱒魚也成了特供三文魚。從假奶粉到假疫苗,忍耐的基因早就深入骨髓。

可惜不是所有忍受都能收穫像卧薪嘗膽般逆襲的結局。

今年2月,[監護風雲]在法國上映。這部長片處女作一經上映便收穫法媒盛讚,稱其為「今年第一部偉大的法國電影。」

其實,早在去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本片導演兼編劇澤維爾·勒格朗就已經憑藉[監護風雲]斬獲銀熊獎

[監護風雲]脫胎於澤維爾·勒格朗2013年的短片[末路丟失]。

[末路丟失]獲得第86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真人短片提名,第39屆法國凱撒電影獎最佳短片

「短變長」在影壇不少見。今年上映的電影[負重前行]就是改編於2013年澳大利亞同名微電影。雖然目前在豆瓣也有6.9的評分,但依然不免被詬病冗長拖沓。

105分鐘版[負重前行]在豆瓣評價遠低於短片,同時短片的評價人數還更多

相比之下,澤維爾·勒格朗沒有選擇將短片[末路丟失]直接擴充成長片,而是把新作[監護風雲]拍成了類似前作續集。這無疑避免了劇情注水。

不過,雖說是後傳,但[監護風雲]完全可以作為一部獨立電影來觀看,沒有看過短片反而製造了更多懸疑感。

[監護風雲]在法國影評網站AlloCiné媒體評價高達4.2/5,IMDb7.7

《明星論壇報》評價道:「這部凄涼而殘酷的離婚劇是一個陷入危機的家庭的引人入勝的寫照,這是一個情感上殘酷的故事,從極度悲傷一直延續到潛在的致命。」

[監護風雲]以一場聽證會開場。正如片名所示,此次聽證會的焦點在於孩子的監護權。夫妻鬧離婚,女兒成年,年幼小兒子的監護權是二人爭奪的對象。

聽證會上的夫妻二人

妻子希望申請單獨監護權,並且剝奪丈夫的探視權。兩個孩子的態度也出奇一致地倒向母親,小兒子甚至作證控訴父親。

對此,丈夫一一反駁。孩子看起來像是父母博弈的籌碼。最終,法官駁回了妻子的申請,丈夫享有探視權。

不過,很快孰是孰非的家庭倫理片就變了味兒。妻子每每授意兒子出面與丈夫溝通,自己則像是躲在孩子身後。

這一家人身上被疑問包圍著:孩子的證詞是母親控制下的產物,還是父親真的有情緒管理障礙。

到底誰才是「人渣」?

影片過半時,謎底終於揭曉。因為兒子的欺騙,父親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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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繼續被騷擾,母親讓兒子隱瞞真實家庭住址

於是,影片畫風從[克萊默夫婦]緊急掉頭轉向[閃靈],一部家長里短的倫理片變成了心理驚悚片。

驚悚電影有三寶:配樂,特寫,喘息好。

[監護風雲]卻以無配樂烘托出了懸疑驚悚的效果。電影中日常生活化的場景跟聲音在不經意間塑造出一種真實而迫近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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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中透露著變態

相比被迫夾在夫妻中間戲份出彩的小兒子,影片對大女兒的描寫似乎更為簡略,卻也因此充滿疑團。

聽證會上,母親出具了女兒幾年前的一份驗傷報告顯示,她曾被父親施暴毆打。如果情況屬實,那麼女兒之後決定不使用這份驗傷單對父親進行控告值得深思——

這是出於女兒維護家庭完整性的決定,還是在父母的懇求下不得已的選擇?我們不得而知。

父親一方出示的證據

導演對素材克制的運用反倒給觀眾增添更多遐想空間:這一家人到底忍受了多久的暴力?

在國內,2014年到2016年全國法院公布的一審涉及家庭暴力內容的離婚判決的94571份文書中,僅有3741件被認定存在家庭暴力行為,認定率僅為3.96%

「舉證難」是認定率低下的原因之一。

缺少報警記錄,沒有驗傷報告,僅憑口述,很難讓人判定家庭暴力到底是既定事實,還是因糾紛產生的誣告。

這或許也是[監護風雲]中女法官拒絕剝奪父親探視權的原因。

法官的判決令孩子們陷入沉默

面對一直默默忍受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我們這些局外人似乎總喜歡恨鐵不成鋼地問一句「你為什麼不離開人渣?」

與其說不離開,不如說離不開。

除去經濟不獨立,施暴者對受害者的精神控制往往才是他們忍受家庭暴力的主流因素。

暴力只是手段,控制才是本質。施暴方往往會合理化暴力,並製造出「受暴方有罪論」。

1991年,在茱莉亞·羅伯主演的[與敵共眠]中,男方就以懷疑女方出軌為由不斷虐待她。

10年後中國播出的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部分情節上跟[與敵共眠]極為相像

如果你不出去勾三搭四,能挨打嗎?

受害者長此以往蒙受的人格貶低,打壓,使他們習慣性地隱忍。而忍受帶來的往往不是對方的感化妥協,反倒是變本加厲。

[監護風雲]中,妻子長年累月的忍耐令丈夫習以為常。她的突然離去則讓他心有不甘,認為男性尊嚴受到了挑戰。

丈夫的騷擾一步步升級,妻子還天真地安撫兒子「他鬧夠了就會離開。」

女兒與男友的私奔使她暫時遠離了父親肢體暴力上的戕害,然而家庭暴力帶來的心裡陰影面積無法求算。

生日趴結束後,女兒跟男友在地板上默默放下一封信以及家中鑰匙

關於家暴,網路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之分。

雖然看起來略顯武斷,但卻極其適用於這一家人。如果妻子在第一次受到家暴後立即選擇報警,那麼這一家人之後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自然,斷然抽身的果決背後需要健全的社會保障體系支持。

漫漫人生路,誰沒愛過倆人渣。早發現,早治療,及時止損才是處理關係的第一要義。

在無法要求所有人都自覺遵紀守法的前提下,我們只好首先從自身出發避免不斷成為受害者。但這絕不是對現有受害者的譴責。

能在自行車后座笑,就絕不在寶馬車裡哭

忍耐不總是一種智慧包容的象徵,它可能是一種縱容,對「惡」的無底線放任

總得有人站出來大聲疾呼,才能做出改變。

2003年,國內播出了一部在今天看來仍有些超前的電視劇[女人不再沉默]。雖然劇中的一些描寫不免過於理想化(即使是對於當今社會而言),但有關性侵/騷擾的反思意義非凡。

片中幾位主要女性角色均遭受過不同程度的性侵害。從妥協、忍受,到最終團結一致打破沉默,她們可謂「Me Too」的老前輩。

劇中反派侯天來老師絕對是跟馮遠征老師同級別的童年陰影

人在家中坐,從天而降的只有鍋。權利不是天賜,他人救贖更是海市蜃樓。

我們總是羨慕韓國電影對社會帶來的變革。但影視不過只是催化劑,真正帶來改變的還是個體的付出。

誰都不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不過是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既然有光明存在,怎麼非得忍受黑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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