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建了那麼多光鮮亮麗的高樓和大橋,最後卻還是滑向深淵
1、
里拉暴跌,土耳其震蕩,毫無疑問是全球媒體的頭版頭條。
不過看到有中文文章因此鼓吹美國強大和特朗普高明,這就有點誇張了。
美國強大不假,但特朗普再厲害,也不過是沖土耳其臉上砸了一記重拳而已。
如果是身體強健的正常人,挨一拳最多也就是鼻青臉腫,不會有性命之虞。
土耳其不一樣,看起來這幾年經濟形勢不錯,其實骨子裡很虛,經濟是吹水吹出來的,虛胖,一拳就能打趴下。
美國的貿易制裁只不過是導火索而已,壓死駱駝的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之前它所承擔的重負。
指責美國,只是埃爾多安為了撇清自己責任的說辭。
成功的國家,成功各有各的原因;而失敗的國家,失敗都是因為自己作死。
2、
土耳其大城伊斯坦布爾北部,有一片巨大的建設工地,佔地76.5平方公里,面積比宇宙中心紐約曼哈頓島還要大。這裡,就是伊斯坦布爾新機場的所在地。
35000名工人正在日夜奮戰,目標是讓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機場在今年10月29日的土耳其共和國95周年國慶前投入使用。
機場落成後,初期預計年旅客吞吐量9000萬人次。等到2023年第二階段建設完工,年旅客吞吐量更將達到1.5億-2.5億人次。
在埃爾多安的規劃之下,整個伊斯坦布爾、整個土耳其,還有許許多多類似新機場這樣野心勃勃的超級項目正在建設之中或者即將動工。
新機場西邊不遠,即將要開挖一條45公里長的「伊斯坦布爾」運河。
伊斯坦布爾橫跨歐亞兩大洲,分界線是博斯普魯斯海峽,這個海峽連接著城市北邊的黑海和南邊的馬爾馬拉海(Sea of Marmara),原本是溝通兩片海域之間唯一的航運通道。
埃爾多安認為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航道已經擁擠不堪,他把與海峽平行的新運河看成是關係到土耳其未來國運的戰略項目,重要性有如蘇伊士運河之於埃及,巴拿馬運河之於巴拿馬。
項目計劃投入150億美元,需要安置80萬居民,土耳其國內反對這個項目的人則估計工程的造價將會高達650億美元,而且還可能對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
不過anyway,反對無效,埃爾多安醞釀了七年的這條新運河將在明年正式開挖。
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之下,總投資35億美元的海底隧道已經在去年開始興建,全長31公里,一共三層,還能走火車。
隧道、大橋、醫院、核電站,正在土耳其各地建設得如火如荼。這是伊斯坦布爾的金融區。
當然,埃爾多安也沒有忘記為自己建造一座奢華的宮殿,造價6.15億美元,有1100個房間,是美國白宮的足足50倍,每個月的電費就要31萬美元。
它的名字就叫White Palace,這是真正的白宮,因為美國白宮的英文名字White House其實平淡得很,直譯過來是「白房子」。
兩年前,博斯普魯斯海峽上建起了第三座大橋,值得玩味的是這座橋被命名為亞武茲·蘇丹·塞利姆大橋(Yavuz Sultan Selim Brdige),這是500年前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蘇丹的名字。
而在伊斯坦布爾最高的山上,Camlica清真寺已經快要完工,這是整個土耳其最大的清真寺,白色大理石,有六根宣禮塔。
大興土木的背後是埃爾多安心中要恢復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榮光的野心,超大型的建築和工程是他為自己建設的紀念碑。
所以,一切都要追求最大、最高、最好,要能讓人崇拜、讓人敬畏。
土耳其的經濟規模在全球排第18,但埃爾多安在2023年遠景規劃里提出了一個宏偉的目標,土耳其要在2023年成為第十大經濟體。
過去幾年土耳其投入大型建設的資金已經超過1350億美元,未來五年的投資計劃則是3250億美元。目前全世界正在建設中的十大超級項目(megaprojects),有六個都在土耳其。
只是,過於依賴基礎設施建設以及由此興起的房地產,不必避免地會對實體經濟造成傷害。
雖然這十年土耳其一直保持著表面上看起來不錯的經濟增長率,但是工業在GDP中所佔的比例卻一直在萎縮。
土耳其維持高通貨膨脹率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埃爾多安自己也意識到這個遊戲已經快玩不下去了。
所以,他急不可待地提前一年多舉行大選,就是怕一旦拖到明年再選舉,很多深層次的經濟問題全面暴露之後,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人給自己投票了。
「智谷趨勢」那篇講土耳其的文章里寫道:
「這個國家曾比其它任何發展中國家都接近發達國家,為了經濟,它曾拚命印鈔票,大放水,大搞基建,房地產成為它的經濟支柱之一。然而,因為亂折騰,它似乎再也無法擺脫中等收入陷阱。」
3、
土耳其經濟的另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是外債。
前幾年土耳其被吹捧成最有潛力的新興國家,越南(V)、印度尼西亞(I)、南非(S)、土耳其(T)、阿根廷(A)合稱Vista展望五國,歐美國家都願意借錢給土耳其。
熱錢大量湧入,雖然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經濟發展,但同時也吹起了更大的資產泡沫。根據土耳其財政部的數據,2018年第一季度,土耳其外債總額達到4667億美元,外債佔到了土耳其GDP的55%。
現在里拉大幅貶值,危機就來了——當初明明只借了1美元,但在匯率變動之後,卻要還2美元、3美元,很顯然很多公司肯定還不起這些錢,勢必會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
如果不採取及時有效的措施,外資會迅速大量外逃,里拉繼續下跌,最後形成惡性循環,直到經濟完全崩潰。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克魯格曼(Paul Krugman)上周六發了一篇文章「Partying Like It』s 1998」,指出目前土耳其所經歷的一切像是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的重演,劇本幾乎一模一樣。
八九十年代,亞洲各國經歷了高速增長,同樣是熱錢大量湧入,各國都借了很多外債。
然後,同樣是因為一個偶然的因素,造成泰銖兌美元暴跌17%,此後恐慌蔓延,東南亞、東亞全被捲入危機之中。
比如印尼,原本外債佔GDP比例是60%,在匯率暴跌後,一下子變成了GDP的1.7倍。
目前來看埃爾多安不太像是有解決問題的決心和意願。
周末他對土耳其人喊話說:「把你們枕頭下的美元拿出來,把你們枕頭下的歐元拿出來,拿到銀行,換成里拉,讓我們一起來打這場事關獨立和未來的戰爭」。
可是,除了和美國打口水仗,除了要求民眾共度時艱,他沒有採取任何實質性的措施,看起來土耳其正在加速滑向深淵。
比較樂觀的看法是,土耳其雖然有8000萬人口,但經濟規模比較小,GDP只佔世界經濟總量的1%多一點,伊斯坦布爾股市的市值總量也只不過比Netflix一家公司的市值略高而已,所以即使土耳其全面崩潰,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還有一派悲觀的看法是,土耳其一旦崩潰,會重挫資本對其他新興國家的信心,那就真有可能像1998年那樣,演變成一場大規模的金融危機。
英語里有諺語,「煤礦里的金絲雀」,用來形容危險的徵兆。金絲雀對有毒氣體敏感,礦工會帶著金絲雀下礦,如果金絲雀死去,就說明有危險。
土耳其是不是那隻金絲雀?目前還不好說。
據說這兩天各國遊客在土耳其的奢侈品商店排起了長隊,那裡名牌包包的價格已經是全世界最低。不光是中國人,全世界的人都一樣愛占這種便宜。
對於遊客來說,現在去土耳其也許是好時候。但是,經濟動蕩必然會增加發生意外事件的風險,安全考慮還是別去了吧。
4、
相比經濟,未來土耳其在政治上的走向其實更值得關注。
看下土耳其的地理位置,就能明白這個國家對於世界形勢有多重要了。
橫跨歐亞兩個大洲,地中海對岸的北非也近在咫尺,宛如是在世界的十字路口;
北邊是俄羅斯、烏克蘭,是一眾前蘇聯的加盟共和國,還有被俄羅斯吞併的克里米亞;
東邊是伊朗、伊拉克、敘利亞,是各派勢力錯綜複雜糾纏、各大國暗中展現自己影響力的中東;
西邊,隔愛琴海和希臘遙遙相望,再往西去就是義大利、法國、西班牙,是富庶的歐洲。
對於歐洲來說,土耳其像是一個屏障,一個減震器,幫歐洲抵擋住了很多衝擊。
中東難民危機,如果不是土耳其接收了350萬敘利亞難民,如果這些難民全部流向歐洲,歐洲的現狀無法想像。
從二戰以來,土耳其一直是親西方的,1952年就加入了北約。他們還在1987年就開始申請加入歐盟,雖然一直被拒絕,但幾十年來加入歐洲的痴心不改。
土耳其也一直是美國的重要盟友,美蘇冷戰時的古巴導彈危機,導火索就是因為美國在土耳其部署了針對蘇聯的導彈,蘇聯才針鋒相對在古巴部署導彈。
土耳其還允許美軍使用自己國內的軍事基地,雙方共同打擊ISIS。
埃爾多安已經在事實上統治了土耳其十多年,在他上台的這些年,很多微妙的變化在悄悄地發生,土耳其和歐洲美國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
萬一土耳其經濟真的崩潰,會不會助長民族主義?會不會加速去世俗化的進程,變回成為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會不會和西方徹底鬧翻,從此和俄羅斯、伊朗以及別的勢力聯合?
如果真的如此,毫無疑問將是一個全新世界格局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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