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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外傳之展翅(二)

原標題:天行健外傳之展翅(二)


小說中,蕭子彥的副手,原來寫作「湯唯」。不錯,就是這兩個字。寫到一半時,《色戒》上映,和梁朝偉演對手戲的湯唯一舉成名,我只好把小說里的湯唯改成湯平了。而故事中提到的蕭子彥師從五羊城俞氏,這個俞家其實埋藏著一條暗線。俞家是五羊城有名的刀術名家,俞家子弟叫俞稚圭,是楚休紅在軍校時的輔師,與楚休紅友情甚厚,傳給楚休紅三式俞家刀法,但由於是五羊人,共和軍起,俞稚圭捲入了共和軍。高鷲城破,楚休紅第一個殺入城中,就是俞稚圭前來攔阻,師兄弟決死一戰,俞稚圭被楚休紅殺死,也使得楚休紅開始懷疑戰爭的意義。當初還有個寫楚休紅軍校生涯的前傳的念頭,但寫了萬餘字,覺得情節未免有點平淡,也就棄了,只留下這些星星點點的散布在正傳與外傳中的痕迹。



「有刺客?」


鍾禺谷看了看蕭子彥,蕭子彥咽了口唾沫,道:「是。此人趁夜潛入我軍營中,破壞了五架飛行機。」

鍾禺谷站起來,踱了兩步,道:「還能修理么?」


「稟鍾將軍,他破壞的是飛行機的曲軸,現在沒有備用的,暫時無法修理。」


鍾禺谷的手按在刀上,低頭沉思著。猛地,他抬起頭來,道:「蕭將軍。」


鍾禺谷的聲音很突然,蕭子彥一震,道:「是,末將在。」


「敵軍兵臨城下,已無餘暇肅清內奸了。今日敵軍定會進攻,此戰干係之大,先應付這一仗再說。無論如何,都要堅守到邵將軍他們到來。」


蕭子彥怔了怔,低頭道:「遵命。」


鍾禺谷居然不把城中有內奸之事放在心上,蕭子彥只覺茫然。鍾禺谷年紀雖輕,戰功卓著,實在不該如此大意的,難道這一場即將到來的大戰讓他也亂了方寸?只是現在鍾禺谷是城中的最高指揮官,自己卻只是個指揮四十多人的客將,實在沒辦法多說什麼。他躬身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那個會奇門遁甲的刺客不知還會不會有別的舉措了。雖然那人丟了一隻手,但此人本領非凡,而且能如此清楚風軍團駐地,只怕軍中已出了內奸。蕭子彥兵法讀得不多,卻也知道這是行軍大忌。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敵人顯然對雙方力量卻知根知柢,兩相比較,帝國軍倒是將帥不和,而且眾寡懸殊,此戰勝負幾乎已經定了。


也許,率領風軍團投奔共和軍,那才是上上之策?


蕭子彥一呆。他從沒想過臨陣投降,可現在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了這種想法。如果自己不是風軍團的一員,只怕早就回到五羊城去了吧。

忠君愛國,這是帝國軍訓令第一條。可是蕭子彥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半點忠君愛國的念頭,他忠於的只是風軍團的統領邵風觀將軍。邵風觀御下極嚴,但對待士兵也非常仁厚,蕭子彥剛加入風軍團時,有一次奉命攻擊蛇人,結果那時因為操作飛行機不熟練,迫降到了蛇人軍營。那一次看到周圍黑壓壓一片蛇人時,他幾乎就確定自己已經完了,沒想到邵風觀親自架駛飛行機前來救援,將他們兩人於千鈞一髮之際救出。自從那次以後,他對邵風觀的忠心就再無變更,根本不會想背叛帝國的事。


可是現在自己卻有了這樣的想法,也許,只是因為邵風觀沒在這兒吧?他有些想苦笑。四相軍團中,只有楚帥是不注重士兵對統兵大將的忠誠的,因此也只有地軍團廢除了對臨陣脫逃的斬刑。他還記邵風觀為了此條和楚帥起過爭執,風軍團仍然對臨陣脫逃者處以極刑。不過現在邵風觀沒在東平城,就算自己臨陣脫逃,斬刑也是句空話,自己只是因為邵風觀才放棄這種念頭吧。他不禁有點好笑。


又有一陣風吹過。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天色越發陰暗。沒有太陽的凌晨,比黃昏更加陰冷。


* * *


許寒川推開門,還沒走進去,便聽得那人低聲道:「關門!」


聲音很虛弱。許寒川吃了一驚,連忙掩上了門。天還剛亮,關上門后里面就漆黑一片,他幾乎看不清一切。他眨了眨眼,讓眼睛適應一下周圍的黑暗,才看到了那人。那人坐在角落裡,身上沾著些血跡,臉色煞白。許寒川急忙走到那人身邊,道:「怎麼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風軍團名不虛傳,我丟了一隻手。」


那人的話十分平靜,好象在說旁人的事一樣。許寒川看了看那人的斷臂,皺起眉道:「弄壞了幾架?」


「六架。」那人笑了笑,「可惜沒能全部破壞。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回來。」


讓風軍團留連女色,是許寒川的主意。風軍團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女色一途,都看得極重,他也覺得自己這條計策百發百中,哪知居然還會有人回來。許寒川臉色變了變,嚅嚅道:「是我失算了。」

「沒什麼。」那人居然又笑了笑,「只希望剩下的風軍團不會對飛艇隊造成麻煩。」


許寒川道:「風軍團真的對飛艇隊有這麼大的威脅?」


「風軍團和飛艇隊都是空中部隊,帝國還不知道我們有飛艇隊,唯一能對飛艇隊產生威脅的只有風軍團了。只是飛艇隊攻擊力遠大於風軍團,機動力卻遠為不及,可以說風軍團是飛艇隊天生的剋星。」


許寒川道:「飛艇上不是裝了雷霆弩了,還不能對付風軍團么?」


那人嘆了口氣,道:「雷霆弩威力雖大,但那是在空中的,如果風軍團全軍在此,飛艇隊必敗無疑。還好,嘿嘿。」說到這兒,那人又笑了笑,「只有這幾架飛行機,風軍團的威力也不會大,何況又是這樣的大風天。」


許寒川沒再說什麼。大戰在即,他本來覺得東平城主將已有投誠之心,此城必下無疑。但如今看來,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鍾禺谷內心還在搖擺,說到底,就要看飛艇隊能不能破左輔右弼二堡了。馬耀先敗亡,則鍾禺谷不會再有猶豫,到時即使公子的計策未能成功,帝國一樣大勢已去。但要破馬耀先,又必須打破風軍團不敗的神話。這風軍團雖然才四十幾人,沒想到卻已成為勝負的關鍵。雖然那人說得輕鬆,他仍然有些擔心。


不敗的風軍團,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們勝利下去了。


* * *


共和軍已在距東平城南門一里以外紮下了營。


天風獵獵,東平城裡也聽得到從共和軍處傳來的鼓角之聲。此時馬耀先的四千人已進駐左輔右弼二堡。這兩個堡壘中各設神龍炮兩尊,雖然每個堡中只有兩千駐軍,但在神龍炮的輪番轟擊下,城門口幾無死角可以讓敵人進攻。東平城北門為水門,東西二門外也有高山作為屏障,唯有這南門外是一片曠野。當初從蛇人手上奪回東平城後,有鑒於此,才建了左輔右弼二堡加強對南門的防禦。後來與蛇人的戰事一度曾陷入不利,但東平城一直沒再易手,蛇人再也沒能渡江北上過,其間這二堡的輔弼之功實不可沒。

這兩座堡都是用巨石搭成的,又因為搭建在兩個土山上,比東平城還高出丈許,幾乎堅不可摧,唯一的弱點就是補給不便,不利久守。當初工部的薛文亦尚書曾設計過一種名為「天橋」的工具。這天橋其實是一根鋼索,與東平城城頭相連。而在東平城城頭則有一個鐵木製成的高架,可以用絞車隨時升起放倒。升起時,東平城一頭比輔弼二堡處為高,降落時又比輔弼二堡低。通過這根鋼索,東平城便可與二堡之間輸送人員物資。只是這天橋太過精密,若暴露在露天,用不了多久便會因風雨侵蝕而損壞,只能在需要時臨時搭建,而搭建時時若無風軍團幫助,又極為困難。當戰事緊急時自然騰不出手來,因此每當大戰來臨,首先任務便是將這天橋搭起來。


蕭子彥和湯平兩人剛把一根長繩拖到左輔堡上,馬耀先與一些士兵已迎了上來。因為鋼索太沉重,飛行機帶不動,只有先把繩子帶過來,再利用這根繩子將鋼索連接起東平城與輔弼二堡。緊急時用拋石機也可以做到,不過用飛行機來傳遞,自然要方便得多。


他們剛跳下飛行機,馬耀先已迎上來道:「蕭將軍,你們來了,右弼堡怎麼樣了?」


與右弼堡相連的任務是由洪勝東擔任。洪勝東雖然好色如命,不過駕駛飛行機之技也很是高明,這點事自不在話下。蕭子彥看了看那頭,只見洪勝東的飛行機拖了一根從東平城頭放出的長繩子正在空中盤旋著準備著陸,道:「不會有意外的,馬將軍放心。」


馬耀先長吁一口氣,道:「別出意外就好。此番共和叛賊來的人馬太多了,真有點擔心啊。娘的,那些百姓真不知道給叛賊們灌了些什麼迷湯,怎麼這等支持他們?」


蕭子彥不由默然不語。楚帥曾力諫帝君,要求輕薄徭役,可是共和軍所到之處便是宣稱廢征徭,罷賦稅,大開糧倉賑濟平民,因此百姓極為擁護。這等收買民心之策實在僅僅是權宜之計,蕭子彥不相信共和軍真的在建立政權後還能不收征徭賦稅的,可是對於平民來說,想的卻沒有那麼遠,眼前的共和軍顯然比帝國要好得多。楚帥僅僅是減輕了一些賦稅,自然比不上共和軍的大統制的這些宣傳了。


「吃他娘,穿他娘,共和國里不納糧,男女老少喜洋洋。」這支由共和軍傳播出來的謠曲不脛而走,連大江以北,帝國統轄下的百姓也會唱了。不管怎麼說,共和軍的確有他們自己的一套,還有謠言說帝都的達官貴人們每天只知尋歡作樂,不顧百姓死活,這多半也是共和軍放出來的。可悲的是,這並不僅是謠言而已。


蕭子彥微微嘆了口氣,馬耀先卻已看在眼裡,笑道:「蕭將軍,你嘆什麼氣,你們風軍團可是帝國最精銳的四相軍團之一啊,你要是一嘆氣,可別把我們都弄沒了士氣。」


蕭子彥笑了笑,道:「馬將軍取笑了。」他也知道馬耀先實是心中沒底,才這般說幾句話打打趣。這時馬耀先扔過一個小酒葫蘆,道:「來,蕭將軍,喝兩口解解乏吧。」


駕駛飛行機需要全神貫注,絕對不可飲酒。蕭子彥接過酒葫蘆,還給馬耀先道:「馬將軍,我現在不能喝……」他還沒說完,馬耀先揚揚手道:「那先擱著,等你不上天了再喝吧。這酒可是我弄來的雪梨酒,是用雪梨釀的,好得很。」

雪梨果是東平城這一帶特產的一種水果,鮮甜多汁,只是多來沒聽說過這也能釀酒。蕭子彥道:「雪梨果也能釀酒?」


馬耀先已拔出葫蘆上的塞子喝了一口,道:「當然可以,人什麼想不出來。」他咂了一下嘴,意猶未盡,笑道:「蕭將軍,你可別看輕了,這酒很是難得的。釀酒用的是雪梨果原汁,一斤酒大概要用百十來斤雪梨果,再三蒸三釀,埋在地下大半年才行。現在兵荒馬亂的,雪梨果也少了,我一共也只釀了十來斤,這一小葫蘆里倒有半斤呢。」


蕭子彥奇道:「馬將軍,原來這是你自己做的?」


馬耀先道:「是啊,我家原先就在東平城開酒坊,不過從我爸那一代起就關門了。好在釀酒的手藝仍然傳下來了,要是以後不打仗,我倒可以把酒坊再開起來,生意一定紅火,不會輸給以前南邊來的木穀子酒。」


木穀子酒是南疆特產。只是如今自然不會再運來了。蕭子彥道:「是啊,要是不打仗了,你一定要請我大喝一頓。」


馬耀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道:「先有命活到那一天再說吧。喂,加把勁,別象沒吃飽飯似的。」卻是幾個士兵正在將鋼索扯過來。鋼索沉重之極,那幾個士兵也扯得臉紅脖子粗,馬耀先走過去,抓過繩頭,幫著拉過來。


蕭子彥見已沒自己什麼事了,右弼堡那邊也已開始拉鋼索,看來再過一會兒天橋便可搭成。他也站起身,又看了看南邊。南邊的共和軍正在紮營,灰塵漫天,大概也過不了多久就會殺過來了。他叫道:「小湯,我們走吧!」


湯平正坐在飛行機邊看著本書,聽得蕭子彥的聲音,探出頭來道:「蕭隊官,走了?」


「走了。」


飛行機的起飛需要發射架,在輔弼二堡也都有備用的,現在飛行機已擱在發射架上,幾個士兵大概還沒見過,正在指指點點。蕭子彥將那酒葫蘆掛在腰上,對著正拉著鋼索的馬耀先道:「馬將軍,我先回去了。」馬耀先升起一隻手揚了揚,又用力拉著手頭的繩子。此時那鋼索的頭已經到了,一個士兵抓住了鋼索頭掛到絞盤上,準備將鋼索綳直。蕭子彥和湯平兩人坐進飛行機里,蕭子彥等湯平坐穩了,又掛好防護帶,踩了一腳腳底的扳機,身子隨之一震,飛行機輕盈地飛了出去。

降落到城頭,幾個風軍團的士兵過來將飛行機抬走,洪勝東也已到了。洪勝東一跳出飛行機,便大聲道:「蕭隊官,今天若有戰事,我們要上陣么?」


風軍團的任務是飛到敵軍頭頂投擲平地雷、轟天雷一類的炸雷。如果風軍團全軍在此,數百架飛行機密密麻麻地將炸雷扔下,敵人營地定會大亂。蕭子彥道:「若有必要,自然要出陣的。」


洪勝東也已聽說了昨晚出現刺客的事,他走了過來,小聲道:「今天風可大啊。」


的確,現在風越來越大,似乎暴雨也要來了。這等惡劣的天氣,飛行機出發十分危險,蕭子彥也知道,在這種天氣里出發,只怕只有自己和洪勝東有把握能飛回來。只是在城頭上,也不好說泄氣的話,他道:「看吧,今天出不去,明天也成。」


這時邊上有個士兵過來道:「風軍團蕭將軍么?」蕭子彥抬起頭,道:「我是。有什麼事?」


「鍾將軍請蕭將軍過去議事。」


蕭子彥眉頭一揚,道:「我馬上過來。」他轉身想對湯平吩咐兩句,卻見湯平又捧著一本書看著,他叫道:「小湯!」湯平一驚,抬起頭道:「蕭隊官!」


蕭子彥皺了皺眉,道:「你看什麼書啊,這麼有勁?想單飛的話,眼睛看壞了可不成。」


湯平陪笑道:「那是一位法師給我的書,是些草藥之類。蕭隊官,我可不是看著玩,我是想萬一到了野外,說不準有用……」


蕭子彥也沒心思聽他解釋,小聲道:「再檢修一下飛行機,千萬不可大意,除了風軍團以外,絕對不能讓別人靠近。」昨夜那刺客沒能將飛行機全部破壞,蕭子彥也不敢擔保今天就不會出事。湯平立直了,行了個軍禮道:「小人明白。」

蕭子彥又向洪勝東說了幾句,讓風軍團全體集合待命,他跟著那士兵向前走去。大戰就在眼前,鍾禺谷已把中軍營帳搬到了城頭上。到了帳門口,那士兵道:「鍾將軍,蕭將軍到。」


「進來吧。」


一聽到鍾禺谷的聲音,蕭子彥大吃一驚。鍾禺谷的聲音極是頹唐,他自己也是身經百戰了,雖然共和軍兵臨城下,他仍然沒半點驚慌,可是聽到鍾禺谷這等聲音,他不禁大為不安。


大戰在即,主將未戰先餒,這一仗可不容易打了。蕭子彥只覺心頭一陣空落落的,不知是什麼滋味,那種後悔加入帝國軍的念頭又涌了起來。那士兵見蕭子彥怔了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輕聲道:「蕭將軍,鍾將軍請你進去呢。」蕭子彥這才回過神來,走了進去。



洪勝東一邊在雉堞上磨著腰刀,一邊道:「小湯,老蕭現在好象有點心不在焉啊,昨天那刺客讓他丟了魂了?」


湯平仍在看著手頭的書本,聽得洪勝東的話,抬起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蕭隊官說了,讓我們當心點。」


洪勝東此時已磨好了刀,舉起刀來看了看雪亮的刀鋒,笑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蕭這人就是太較真了,反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這條命交待了也就完了。」


湯平聽洪勝東嘴邊把死活說得如此輕易,不由心驚,強笑道:「勝哥,你好象什麼都不怕?」


洪勝東舔了舔嘴辰,笑道:「打了那麼多年仗,先是跟著屠將軍,後來跟著邵將軍,前前後後,都十多年了。從二十歲到現在,你算算,哪場戰役我洪勝東不是刀頭舐血地過來的,腦袋也一直別在褲腰帶上。小湯啊,」他忽地嘆了口氣,道:「你還是頭一次上戰陣吧?」

湯平臉一紅,道:「是。」他年紀也不算太小了,不過也是剛入伍,一參軍就加入的風軍團,還沒正式打過仗。


「頭一回上陣,大概會嚇得你拉一褲子尿。等你五六場仗下來,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少下去,也就沒法子多想了。小湯,不怕你笑,我頭一次上陣時還是冬天,那次厚厚的綿褲都拉得爛濕,結果又被凍住了,叮呤噹啷的,哈哈。」


洪勝東說著這些醜事時,卻毫無拘束之意,便如談別人的事。湯平道:「現在你不怕了?」


「怕也沒用。我算過命,說我這條命是狗命,大難不死,所以我也不怕了。小湯,實話跟你說,刀劍臨頭,你越是怕死,死得就越快。」


他還待再說說自己的英雄氣概,湯平將書往懷裡一放,道:「蕭隊官,你回來了。」卻是蕭子彥板著個臉過來了。洪勝東直起腰,道:「老蕭,鍾將軍有什麼話要吩咐?」


蕭子彥道:「鍾將軍問我們今日能不能發兵。」


洪勝東看了看天,道:「風是大了點,不過還成。只是……」他想到現在風軍團中大多是新兵,現在的天氣勉強還能順利升空,可要是風再大起來,洪勝東自己還有自信,對別人可就沒什麼把握了。


蕭子彥也看了看天空,嘆了口氣道:「叛軍看來也是拿穩了這個天氣進攻,只怕就是對我們有所忌憚。老洪,若風再大起來,只怕只有我和你可以出發了。」


洪勝東道:「怕什麼,就算只有兩架飛行機,我們也能打他們個落花流水!」他說得甚得響亮,只覺豪氣干雲。蕭子彥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道:「大家集合待命,看來叛軍的使者也快到了。」


共和軍即將攻城。以共和軍進攻的慣例,一般都是先下戰書,戰書上也是「以人為尚」、「以民為本」、「解民倒懸」之類的大道理。現在這使者還沒派來,一旦來了,也就是戰爭正式開始。洪勝東聽蕭子彥這般說,向城外一望,叫道:「來了來了!老蕭你看,那個準是叛軍使者。」

從城頭望下去,一騎打著面白旗過來,已經快到城下了。這人馭馬之術甚是高明,雖然號稱南船北馬,大江以南的人騎術一般沒有北方人高明,此人騎在馬上卻靈便之極。馬行如風,一面旗子迎風獵獵招展,湯平心中大為佩服,暗道:「這人單人獨騎過來,膽子可也不小。」雖說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那是戰爭的慣例,不過湯平覺得若是讓自己充當使者去敵軍營中下戰書,縱然壯足了膽子,自己也沒這般瀟洒。


那使者已來到城下。停住了馬,將白旗揮了揮,叫道:「城上諸人聽真,我是共和軍方若水將軍麾下戚伯堅,現來向東平城鍾禺谷將軍下戰書,請開城。」


這人說得不卑不亢,聲音卻極是響亮。城上士兵已經去向鍾禺谷稟報去了,湯平卻聽得蕭子彥在身後喃喃贊道:「好個漢子!」


鍾禺谷和一隊親兵已大踏步走上城頭,他一上城頭,親兵隊馬上列成隊伍,鍾禺谷大聲道:「開城,讓他進來。」


城門開了,那戚伯堅帶馬進了城,又上了城頭,走到鍾禺谷跟前,行了個禮道:「請問閣下是東平守將鍾禺谷將軍么?」


鍾禺穀道:「正是鍾禺谷。」


戚伯堅微微一笑,從懷裡取出一卷帛書,道:「鍾將軍,這是我家方將軍所下戰書,請鍾將軍過目。」


他將帛書遞給鍾禺谷,又嘆了口氣道:「久聞鍾將軍英武過人,還望將軍能一思識時務者為俊傑之意,使東平城免遭塗炭。」


鍾禺谷冷冷掃了一眼,展開來看了看,道:「戚將軍,請回吧,鍾禺谷敬候攻城。」


鍾禺谷的話中也不見喜怒,戚伯堅又嘆了口氣,心知多說無益,行了一禮,轉身下城。他周圍儘是帝國軍的士兵,而這戚伯堅身上全無寸鐵,但他走得坦然之極,好似周圍人等全不放在眼裡。洪勝東在一邊忽然啐了一口,輕聲道:「當真是條大膽漢子。老蕭,南邊人也有這等好漢啊。」


蕭子彥卻沒注意洪勝東在說什麼話,只是盯著鍾禺谷看,聽得洪勝東在跟自己說話,他才回過神來,道:「是么?你說什麼?」


洪勝東有點哭笑不得,道:「我是說,南邊人中好漢也有不少,這一仗當真有點棘手。」


蕭子彥沒說什麼,只是輕聲道:「老洪,讓弟兄們在這兒等著,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 * *


「什麼!」


洪勝東大叫起來,全然忘了蕭子彥要他小聲了。蕭子彥看了看外面,外面的風軍團士兵也被洪勝東這突然其來的一聲大叫嚇了一跳,不過他們都知道洪勝東這人向來一驚一乍的,平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吼上一句,倒也並不很在意。蕭子彥道:「你小聲點,別亂說!」


洪勝東也自知失態,湊上前來,小聲道:「鍾將軍真的會有怯敵之心么?這可怎麼辦?真的假的?」


蕭子彥皺了皺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隱約覺得,鍾將軍在戰前未免太過悠閑了,準備也不怎麼做。昨日開的戰前會議中,鍾將軍曾提議棄守輔弼二堡。或非馬將軍竭力堅持,只怕此議已行,東平城的南門已是門戶大開了。」


洪勝東並沒權列席戰前會議的,也不知昨天的會上發生了什麼事。聽蕭子彥這麼說,他也皺了皺眉,道:「鍾將軍可是帝國後起的第一名將啊,素有敢戰之名,這回怎麼如此膽小?」


蕭子彥苦笑了一下。其實誰都有膽小的時候,只是鍾禺谷現在的表現大失水準。大戰來臨,最擔心的就是令出多頭,將帥不和。鍾禺谷縱然起了怯敵之心,可是馬耀先這樣事事與鍾禺谷頂著干,只怕對戰事更為不利。


如果我是東平城的主將……有時蕭子彥也這樣想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一旦將自己放到東平城主將這個位置,才會想到有太多的事要自己去考慮。眾將的協調、輜重的調度配給、士氣、民心的高低,都得在主將的考慮之中。這些事越想越多,越想越煩,當真還不如做個百夫長來得輕鬆。每次上陣,只消做好自己這一片就行了。他垂下頭,道:「有些事也不是我們想的一樣,一兩場勝利,有時對全局無濟於事。」


「可是……」洪勝東還要說什麼,蕭子彥打斷他的話,道:「還是再操練一下。今天風大,可是要是戰事吃緊,只怕我們還得上陣。」


洪勝東笑道:「老蕭,你放心,我老洪跟貓一樣有九條命,怕過誰來。就算只有我們兩人上天,也要把叛軍炸得稀里嘩啦。」


* * *


雖然共和軍的戰書已經下了,但和蕭子彥預料的不同,宣告戰事已起的鼓角之聲遲遲沒有響起來。他帶著風軍團操練了一陣,皺起眉頭道:「叛軍怎麼還不進攻?」


以往共和軍下戰書後,頂多一個時辰就發動攻擊,這時足足過了兩個多時辰了。現在已過了晌午,也到了午飯的時間,東平城的帝國軍本以為今天這頓午飯得在戰火中抽空吃一點,沒想到還能安安穩穩地吃下去。


風軍團的伙食比平常士兵都要好得多,因為人少,每天也湊成了四桌酒席,一塊兒吃。現在戰事緊急,酒是沒了,菜倒不少。洪勝東大口啃著一根肉骨,見湯平小口小口地喝湯,笑道:「小湯,你姓湯了,就別再喝這個湯。要不吃飯,打起仗來沒力氣可不成。」


湯平抬起頭,道:「是,是。」洪勝東雖是開玩笑,他卻象聽到了什麼命令一般。蕭子彥撕開一個饅頭,在裡面夾了幾片肉慢慢嚼著,道:「小湯,是吃飽點。要是打起來,那時可吃不上了。」


洪勝東嘴裡滿是肉,嘟嘟囔囔地道:「那個叛軍的首領是叫方若水是吧?這人看來沒多少本事,磨磨蹭蹭的也不來進攻,這場仗,我們可是贏定了。」


方若水是共和軍七天將之一。蕭子彥依稀還記得,當初在五羊城時,就傳說共和軍有七個年輕的勇將,個個都有萬夫不擋之勇,不過現在只剩了五個了。七天將之首的丁亨利如今已是共和軍的大元帥,楚帥的四相軍團戰無不勝,但只有在丁亨利面前占不了多大的便宜。楚帥親自統領的地軍團自成軍以來,便是與蛇人交戰也無一敗績,唯一的一次吃虧便是當初在東平城下敗給了丁亨利。這個方若水縱然比不了丁亨利,也不會相差太遠,絕不會象洪勝東說的那樣沒用。他一定知道共和軍人數佔優,也不急在一時,所以才會步步為營,先紮好營寨,再慢慢進攻,這樣在會議上許寒川所稱的「三勝之機」中敵軍遠道而來,疲憊不堪這一條便不存在了,真不知道鍾禺谷斗不鬥不過他。如果僅僅從東平城的局面來看,冒險出擊,趁敵人立足未穩一舉突破,那才是上上之策吧。也許鍾禺谷是基於全局考慮,準備等水火風三軍團抵達增援後才出擊,因此放棄了這條雖然有點冒險,卻更為有效的計策,同樣嚴陣以待,步步為營。可難道鍾禺谷沒有想過,東平城的兵力不及共和軍,放棄這個難得的戰機,不是太可惜了么?


吃完了飯,共和軍仍然沒有發起進攻.看來那方若水也準備休整一日,等第二天再發動攻擊了。今天晚上蕭子彥再也不敢大意,命令風軍團所有人都住在庫房裡加緊戒備,守夜的人也加了一倍。


又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樣,蕭子彥也覺得有了點睡意。湯平輪到守上半夜,正捧著本書在油燈下看著,蕭子彥走到他身邊時也沒發現。蕭子彥拍了拍他的肩,道:「小湯。」


湯平收起書,站起來笑道:「蕭隊官,你還不去休息?」


蕭子彥道:「你這本書這麼有意思么?看得這麼入神。」


湯平訕笑了笑,道:「蕭隊官,我想以後當一個醫生。」


蕭子彥眉頭一揚,道:「當醫生?呵呵,好志向。」他心頭卻有點疼痛。他小時候就想當一個武將,現在也的確成了個武將,可是湯平想當醫生,恐怕不太會實現了,誰知道能不能活到戰爭結束。他也沒說這些,只是笑了笑道:「當心眼睛。」


正想去睡一覺,湯平忽道:「對了,蕭隊官,明天我們會不會出陣?」


外面風還很大,明天不知道會不會停。蕭子彥有些茫然地道:「也不知道。你怕了?」


湯平又訕笑了笑,道:「不怕,一點都不怕。」可是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實是句假話。蕭子彥道:「會害怕也不難為情,我第一次上陣,比你還怕得多。」


湯平聽洪勝東說過他第一次上陣嚇得尿了褲子,聽蕭子彥也自承害怕,不由笑了起來:「洪大哥說他第一次上陣時,嚇得褲子都尿濕了。」


蕭子彥也被逗得笑了,道:「這個老洪。所以啊,誰都會害怕的,最要緊的是克服自己的恐懼。在戰場上,越是怕死,死得越快。」


湯平點了點頭,道:「是,我懂了。」


蕭子彥打了個哈欠,道:「我也該睡了,你好生守著,這回千千萬萬不可再出亂子了。」


雖然有了睡意,可是四十來個人擠在一塊兒,幾個士兵鼾聲打得如雷一般響,蕭子彥實在睡不著。閉著眼躺在床上,那一陣陣鼾聲象尖利的刀子,拚命刺著他的耳朵,便是把頭都蒙住也沒用,翻了幾個身,方才的一點睡意便無影無蹤了。蕭子彥越睡越是清醒,終於也死了心,知道今天是睡不著了。他躺在床上,閉著眼養神,只是想著過去的事。


小靜現在已經成為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子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出嫁。想到這些,他的心頭又是微微一陣疼。如果自己當時沒有離開五羊城,現在多半已和小靜結了婚,連孩子也可能有了。他時不時會有悔不當初的念頭,但平常這念頭總是一轉即逝,今夜卻不知為什麼,這個念頭總是冒出來,壓也壓不下去。


燈光昏黃,這屋頂也沒有藻井,露出橫七豎八的橫樑和椽子。蕭子彥本以為沒有睡意了,可是一想到小靜,卻突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他彷彿又回到了五羊城,師父在斥責自己的動作不對,小靜則坐在寬大的椅子里,踢著雙腿,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許多年了。迷迷糊糊中,他想著,不知不覺地眼中淌出了淚水。



「轟!」


一聲巨響。蕭子彥一下驚醒,翻身坐起。他睡下時連軟甲都沒脫,坐起來,極快地穿上了鞋,叫道:「出什麼事了?」


天還沒亮,只怕正是午夜,邊上的士兵也都被這聲巨響驚醒。這時一個守夜的士兵衝進來叫道:「蕭隊官,叛軍攻城了!」


共和軍居然夜襲!蕭子彥心頭一凜。敵軍的部署與往常大不一般,不知城頭如何了。他站起身,高聲道:「全體集合待命,小湯,小湯!」


湯平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道:「蕭隊官,我在這兒。」


「備馬,你和我一塊兒上城頭看看情形,其餘人把飛行機抬到城頭安裝好。」


蕭子彥也不多說什麼,一下衝出營房。這時洪勝東也已穿好衣服跳下來,帶著幾個士兵開始搬動飛行機,見蕭子彥衝出來,他大聲道:「蕭隊官,馬上出發么?」


風很大,天上無星無月,說不定會有一場大雨。蕭子彥看看天,咬了咬牙道:「先到城上吧,說不定就要出發。」


在這樣的天氣升空,的確是件很危險的事,但事情緊急時,再危險也只能做了。他和蕭子彥到城邊時,周圍的炮聲已響成一片。東平城南門外的左輔右弼二堡中所設神龍炮不住交替轟擊,燈籠火把盡皆燃起,照得城上一片通明。他跳下馬,把馬匹交給湯平,自己快步拾級而上。


一上城頭,正好看見鍾禺谷與幾個親兵站在高處觀看戰勢。蕭子彥衝到他跟前,跪下道:「鍾將軍,末將風軍團百夫長蕭子彥前來待命。」


鍾禺谷看了看他,道:「蕭將軍,你來得好快。」別的卻不再說什麼了。蕭子彥站起身,站立在他身邊,看向城下。


輔弼二堡如同東平城伸出的兩隻巨臂,正好將大門圍在當中,共和軍要攻城,勢必經過輔弼二堡。馬耀先老於行伍,準備充份,兩座堡上的神龍炮交替向正在沖向城門的共和軍轟擊,火焰騰空,烽煙遍地,共和軍的前鋒被阻住了沖不過來。但蕭子彥知道,這等威勢不能持續很久,神龍炮不能無休無止地轟擊下去的,再轟出十餘炮,炮口會變得象剛鑄出來一般火紅,那時就不能再加火藥了。


當神龍炮的炮火稀下來時,就必須要城中支援了。共和軍的火炮威力還在神龍炮之下,一旦被他們欺近,東平城城牆雖厚,一般經不起連番攻擊的。風軍團如果全軍在此,數百架飛行機居高臨下,投擲炸雷,敵軍不能越雷池一步。現在的風軍團雖然只有不到十架,但也可以給馬耀先以喘息之機。蕭子彥本以為鍾禺谷馬上會命自己出擊,可是鍾禺谷卻不知在想什麼,只是看著下面蜂擁而至的共和軍,嘴象貼了封條一樣,再不張開了。


炮火漸漸稀下來了。蕭子彥的心也懸了起來,但又不敢多嘴。正看著,身後一陣喧嘩,卻是洪勝東他們將飛行機抬上城來。


現在還能使用的飛行機尚餘七架。七架飛行機在城頭一字排開,洪勝東和風軍團的士兵們極快地安裝好了,走過來行了一禮,道:「蕭隊官,飛行機已準備停當,隨時待命。」


蕭子彥看了一眼鍾禺谷,鍾禺谷卻象沒聽到一般,仍然不吭聲。他心中大急,走上前道:「鍾將軍,馬將軍那兒吃緊了,快支援吧!」


鍾禺谷轉過頭,看了看蕭子彥,道:「蕭將軍,共和軍一共有多少人?」


蕭子彥怔了怔,道:「六萬餘。」


「現在進攻的只有三四千人而已,可見他們只是在佯攻。若是我們出城支援,正好中了他們的計,敵軍定會大舉撲上了。」


蕭子彥心頭一凜。他沒有指揮兵團作戰的經驗,兵法讀得也不多,從來沒想過敵人會用這種計謀。他看著那些正在撲向左輔右弼二堡的共和軍,道:「可是,鍾將軍,若是馬將軍頂不住了,那該怎麼辦?」


鍾禺谷冷冷道:「那帝國就多了四千烈士。」


即使天並不很冷,蕭子彥還是打了個寒戰。也許,在鍾禺谷看來,馬耀先不聽從自己的安排,堅持要在輔弼二堡堅守,便是戰到全軍覆沒也是咎由自取。而共和軍,那些沖在最前的佯攻部隊,豈不也是被當成了可以犧牲的棋子么?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是看向城下。


左輔右弼二堡經營多年,十分堅固,雖然神龍炮已經稀疏下來,只怕再放幾炮就得停了,可是共和軍攻勢雖猛,卻沒多大進展。倒是倒下了許多屍首,沒一個能越過二堡衝到城門下的。他提在半空中的心此時也放下了一些,心知馬耀先久歷行伍,雖然鍾禺谷說得冷酷,恐怕更多是相信馬耀先能頂住敵人的攻擊。


他正看著,手忽然碰到了腰間一個圓圓的東西。那是白天去搭天橋時馬耀先給自己的一個酒葫蘆,一直沒喝過。現在當然不是喝酒的時候,可蕭子彥突然很想再喝一口了。


正當鍾禺谷與蕭子彥都在城頭觀戰的時候,在許寒川的宅中,兩個人正站在樓上向上望著。


許寒川的宅子在城中,這兒根本看不到城下的情景。廝殺聲遠遠地傳來,一陣接一陣,許寒川忽然嘆道:「方將軍這個虧只怕也吃得不小。」


那姓胡的冷笑道:「為了勝利,犧牲在所難免。」


許寒川又看了看天,道:「飛艇隊為什麼還不來?難道任由步兵白白犧牲么?」


「等神龍炮放完了,飛艇隊就會行動了。」


許寒川也打了個寒戰。除了風軍團,神龍炮也會對飛艇隊造成一定的威脅。方若水將軍是故意讓一支偏師佯攻,先耗掉帝國軍的神龍炮,然後再從上發動決定性的一擊。從戰術上來說,這計策無懈可擊,可是那些擔任佯攻的部隊卻等如白白送死。他咬了咬牙,雖然眼前只是一片黑瓦白牆,但在他眼裡似乎看到了成片成片倒下的共和軍將士。


他這神情被那人看在眼裡,那人冷笑一聲,道:「許先生,你覺得這計策太殘忍了?」


許寒川道:「犧牲在所難免,只是,這樣子也太……」


他話還沒說完,那姓胡的道:「如果不一舉突破東平城,那在城下戰死的將士還要成倍的增加,難道你倒看得過去?」


許寒川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那姓胡的又道:「鍾禺谷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會不會有變故?」


許寒川想了想,道:「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若不能給他看看我們的戰力,恐怕還會猶豫。」


那姓胡的笑了笑道:「只怕要是方將軍敗了,他馬上就翻臉不認帳,反而將我們滅口是吧?」


許寒川心頭一震。他實也一直在為此擔心,一直不敢明說,沒想到這姓胡的其實早已想通此節,只是毫無畏懼。他頓了頓,道:「若真箇走到這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犧牲總是難免的。」


仍然是這麼一個回答,那姓胡的又抬頭看著天空。今夜風大,彤雲密布,星月皆無,夜空便如一塊厚重的黑布,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是他去抬頭看得入神。許寒川心中打了個突,慢慢道:「胡先生,你不怕死么?」


那人頭也不轉,只是點了點頭,道:「當然怕。」


「那你一點也不擔心么?」


那人笑了起來:「擔心有用么?我只知道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許先生,你年紀比我大,看過的事也該比我多,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會不顧危險,到帝國軍里來做卧底?」


許寒川怔住了,想了想,嘆了口氣,忽然也笑了起來:「也許我真的老了吧。」


他剛說完,那人忽地眼睛一亮,道:「神龍炮停了!」


許寒川看了看夜空。夜色濃厚如墨,什麼都看不到。方才稀疏的炮聲終於停止了,廝殺聲卻一下子清晰起來。在周圍的寂靜中,人的吼叫變得異樣的怪誕,幾如妖獸的嘶鳴。他努力想看看天空中是不是出現某種不同的東西,但睜大了眼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終於頹然道:「什麼都看不見啊。」


「當然看不見。」那人笑了,又抬起頭,喃喃地道:「望谷,就看你了。」


* * *


城頭上,蕭子彥已看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他不是第一次上陣,血腥的惡戰,他自己也參加過幾次,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等悍不畏死的士兵。那些共和軍的士兵象螞蟻一般向左輔、右弼二堡衝去,當堡上的神龍炮吐出一條長長的火舌時,一大片人都翻滾著摔下來,而逃過一劫的士兵接著衝上,全然不顧從堡上擲下的滾木擂石。前仆後繼,似乎不知道沖得越前便越危險。


湯平已看得渾身發寒,他倒吸一口涼氣,道:「蕭……蕭隊官,他們……他們都是瘋子么?」他也聽說過共和軍的戰鬥力並不很強,因為共和軍雖眾,許多士兵卻是入伍未久的新兵,有些甚至連刀槍都不會用,與帝國訓練有素的四相軍團相比自是遠遠不如,便是和普通軍團相較,也不見得出色。可是共和軍的士兵卻似乎全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打起仗來便不要命地向前沖,就算烏合之眾,往往也足以與帝國的精兵相抗。以前聽到這種故事,他也付之一笑,總覺不可思議,此時真正看在眼裡,才覺得並不誇張。他小時候適逢蛇人圍攻帝都,那時的蛇人似乎也不如現在的共和軍那樣兇狠。雖然現在輔弼二堡仍然堅若磐石,但他卻生了懼意。


六萬共和軍,如果全都如此,那該如何?


正想著,一個副將沖了過來,到鍾禺谷跟前跪下道:「鍾將軍,輔弼二堡上的神龍炮已經快停了。只是……」


的確,開始時左輔右弼二堡上的神龍炮連環轟擊,炮聲隆隆,聲聲相接,此時已變得極為稀疏,一炮響過,要等好一會才能轟擊了。如果共和軍這支先頭部隊擔當的果真是誘敵之計,那現在他們已經達到目的,主攻部隊就可以越過輔弼二堡衝到城門下了。鍾禺穀道:「只是什麼?」


「只是敵軍反倒放鬆了對輔弼二堡的進攻,反倒退下去了。」


真正的戰鬥開始了。共和軍這麼做的原因,大概就是要趁神龍炮的間隙,一舉破城。只是他們這麼做的話實在很冒險,因為一旦攻城不下,當輔弼二堡的神龍炮又可以發射時,那些聚集在城下的共和軍就成為左輔右弼、城頭三個地方神龍炮的活靶。東平城現在實力雖不及共和軍,但絕不會被一舉擊破的,看來共和軍那個主將方若水有點名過其實,指揮失誤。蕭子彥為之一振,看了看鐘禺谷,鍾禺谷也一長身,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隨時待命!」


他剛說完,從箭樓上忽然有個人大叫了一聲:「那是什麼?」這聲音極是驚恐,倒象是被扎了一刀似的。鍾禺谷抬起頭,臉上浮起一絲不快,喝道:「去個人看看,上面出什麼事了?」


他派去的人還沒出發,從箭樓上有個人飛奔下來,一到鍾禺谷跟前便立刻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鍾……鍾將軍,天空中有個異物,就在右弼堡上空!」


他說得極是驚惶,聽到的人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右弼堡上空。蕭子彥也睜大了眼看著,可是夜色深沉,看不到什麼。他正在詫異,卻聽湯平叫道:「蕭隊官,天空中真的有東西!」


蕭子彥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去,仍然看不清楚,可是影影綽綽地也看見有一塊地方顏色有異。難道,共和軍也有了飛行機?他皺了皺眉,正要讓湯平拿個望遠鏡過來,湯平伸手已把一個望遠鏡交到他手裡。蕭子彥接過來看了看,望遠鏡雖然看得不很清楚,卻也可以看到右弼堡上空的雲層中的確有個長長的橢球形異物。雖然顏色漆黑一片,隱沒在夜色中,但看得出,這絕不是一片亂雲。


「這是什麼?」蕭子彥輕聲道,湯平在一邊道:「呈橢球形,全長在十丈以上,速度不快,大約……」湯平說到這兒也說不上來了,這個東西似乎懸浮在空中一般一動不動,幾乎是靜止的。


鍾禺谷手中也拿了一支望遠鏡,這時走過來道:「蕭將軍,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蕭子彥想了想,道:「這絕非天然的東西,可是也不會是飛行機,說不定是共和軍的新武器。」


這時湯平忽然叫道:「從上面掉下東西來了!哎喲,是炸雷!」


「雷」字剛出口,右弼堡上已發出了一聲巨響。這響聲與神龍炮一般無二,甚至,比神龍炮更響一些,連城頭的人也被震得一晃,一時間大地都彷彿震顫了一下。鍾禺谷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趕緊扶住了雉堞。待他站穩,臉上已經浮起了一絲驚恐:「真是炸雷!」


共和軍也有神龍炮一類的遠程武器,他們都知道的。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會有帝國軍風軍團這樣的空中部隊。飛行機投擲炸雷的戰術總讓敵人頭痛不已,不論是以前的蛇人軍,還是現在的共和軍,都對帝國軍這種立體式作戰大為忌憚。不過飛行機因為總得在空中盤旋,投擲炸雷時準確度並不很高,對付敵人小股隊伍,往往就是得不償失了。可是天空中那個東西也不知是什麼原理,似乎與飛行機大相徑庭,能在空中懸浮不動。在空中看來,右弼堡與東平城相比只不過是小點而已,那個東西擲下的炸雷卻偏差極小,幾乎正中右弼堡當中。


怪不得共和軍要退下啊……


鍾禺谷的臉色變了變。他雖然受許寒川鼓動,已有投降之心,但作為帝國軍後起的重要將領,他又實在不願不戰而降,因此實如許寒川所言存了個觀望之心。如果共和軍言過其實,並不象許寒川說得那樣厲害,反而被馬耀先擊破,那共和軍人數雖眾,實不足懼,他馬上便會將許寒川一干人盡數滅口,仍然做帝國的忠臣。可是現在看來,敵人有此利器,要破輔弼二堡實是舉手之勞,便是趁夜偷襲自己的官邸,只怕一個炸雷便能將自己炸死在睡夢中了。


他正想著,邊上有個副將衝過來道:「鍾將軍,快去增援吧!再不增援,他們會全軍覆沒的!」


這副將原本肅屬馬耀先麾下,與右弼堡的守將是莫逆之交,見右弼堡已是岌岌可危,心驚之下,也不顧禮數了。鍾禺谷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好辦法么?」


那副將一陣語塞。帝國軍向來恃風軍團的攻擊之力,恣意轟炸敵軍,卻從來不防備敵人也會如此。從天橋向右弼堡運送物資還行,但要運人的話,只怕半天也運不了幾百人,杯水車薪,運去了也等如送死。


正在遲疑,蕭子彥忽然在一邊道:「鍾將軍,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請派風軍團出戰!」



「我們要出擊了?」洪勝東用力在雉堞上擊了一掌,笑道:「好傢夥。兄弟們,快做準備。」


蕭子彥掃視了一眼。能飛的飛行機還有七架,但在這種天氣有把握升空的,只怕也數不出七個來了。他一陣遲疑,洪勝東已大聲道:「夠膽的好漢,跟我一塊兒上!」


風軍團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十多個人來。蕭子彥看了看,暗暗咬咬牙,道:「好,洪勝東,倪興武,嚴平,你們三個先帶副手上機。」


洪勝東看了看飛行機,道:「還有三架,誰有信心上升空的,出來吧。」


本來命令也不該洪勝東發布,只是洪勝東向來有點自行其事。蕭子彥也不以為忤,道:「今夜風大,不要勉強,如果覺得沒信心的,就留在這兒,以後有的是機會。」


一個風軍團士兵道:「蕭隊官,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我願升空,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


他說得很是堅毅,蕭子彥點點頭,道:「不要勉強。不升空的人,把飛行機守護好,不能落到旁人手中。萬一有何不測,寧可毀去。」


湯平聽得不由微微發抖。蕭子彥說得平靜,但這話已無異於吩咐後事了。風軍團是特種兵團,飛行機的構造也一直都是個秘密,在與共和軍聯手共抗蛇人時,共和軍就曾經提出要把飛行機的秘密交給他們,但被帝國拒絕。風軍團的士兵,每一個都是萬里挑一,絕對保證忠誠度,因此戰爭至今,雖然別個軍團都曾經有降兵降將,唯有風軍團,即使落入敵人重圍,向來是先毀飛行機,然後自盡,因此戰爭綿延十餘年,至今飛行機仍是帝國的獨得之秘。


蕭子彥跨上了一架飛行機,幾個風軍團士兵過來將發射加上足機括。七架飛行機,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出發,實在沒有把握能一同回來了。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安全返回。


蕭子彥想著,看了一眼,喝道:「出發!」


他手一扳機括,飛行機輕盈地射向夜空。雖然風很大,但蕭子彥操作得熟極而流,飛行機如一隻巨鳥般盤旋直上,破風而起,眨眼間已升起了十餘丈高,城頭上圍觀著的士兵們都一聲喝彩。彩聲如雷,每個人的心中都覺得,隨著風軍團的出擊,勝利已是唾手可得。


在七架飛行機升高的同時,城中許寒川與那人在高樓上也看得清楚。許寒川看到次第有七架飛行機升空,驚道:「胡先生,你不是說破壞了六架么?風軍團原先有十一架,應該還有五架能飛才對。」


那姓胡的也怔了怔,獃獃道:「是啊。」他垂下頭,咬了咬嘴唇,道:「大概有兩架被他們修理好了。」


如果只有五架飛行機,飛艇要應付雖不甚易,也要輕鬆點,但沒想到風軍團居然還能有七架飛行機升空。飛艇隊有意在這種大風天進攻,正是因為忌憚風軍團。飛艇的抗風能力比飛行機強得多,在這樣的天氣里,飛行機很難操作,可是這些風軍團真箇是些亡命之徒,還是全力撲出,似乎根本不把大風放在眼裡。


帝國軍的實力,仍然不可小覷。那姓胡的又想到了風軍團那會用流華妖月斬刀法的百夫長了。他自恃八法遁練得爐火純青,但還是被那百夫長砍掉了一隻手,風軍團的確不愧為名滿天下的超級強兵。那個風軍團士兵,現在多半也已出發了。


不過,他就算刀法再強,也已經毫無用處了。他想著,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遠遠地看去,那七架飛行機盤旋直上,已經變得看不清了,沖向的定是正在轟炸右弼堡的飛艇隊。當初在五羊城組建飛艇隊時,他們一批參謀曾爭論過到底是飛艇隊能剋制風軍團,還是風軍團能剋制飛艇隊。有人說飛艇飛行平穩,不懼狂風,但速度卻遠不及飛行機,也不如飛行機靈活,在空中時一旦被風軍團破壞氣囊,飛艇隊就只有全軍覆沒,另一些人卻說在風軍團面前飛艇隊也並非沒有還手之力,相反,飛艇因為平穩,上面的乘者可以騰出雙手來用弓箭攻擊,而風軍團要破壞飛艇隊卻談何容易,飛艇的氣囊有內外兩層,因為全長達到十餘丈,有一兩個小缺口並無大礙,因此兩軍對壘,飛艇隊定是風軍團的剋星。


爭論只是紙上談兵,並無結果,現在卻可以看個真章了。方將軍並不介意鍾禺谷的搖擺,大概也是為了實地看一下,飛艇隊究意能不能剋制住風軍團吧。兩軍的主力正在對峙,共和軍的丁亨利元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與帝國軍的楚休紅元帥勢均力敵,但共和軍以往就吃虧在沒有空戰軍團,屢次遭風軍團襲擊而毫無還手之力。一旦真能證明飛艇隊足以對付風軍團的話,共和軍的最後勝利想必就在眼前了。


那個風軍團的百夫長也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麼大的干係。這人嘴角抽了抽,一絲冷笑浮了起來。有時他甚至覺得,方若水將軍進攻東平城,恐怕主要目的正在於此,攻下東平城反倒在其次。


望谷,這回就看你的手段了。他看了看自己那隻斷手,突然有點想笑。他這個妻子出身極其怪異,雖然長相清秀美麗,卻有「鬼頭」的綽號;雖然只有一隻左手,刀法拳術卻連精壯漢子都不是她的對手。這回他夫妻兩人更加般配了,兩人都只有一隻左手,看來冥冥中真有什麼緣份註定吧。


獨臂夫妻。他想著這個名字,不由淡淡地笑了起來。許寒川在一邊,不禁忐忑不安,暗道:「這胡先生有什麼毛病?難道被嚇傻了?」一想到若是飛艇隊真箇為風軍團所破,只怕本已有心歸降的鐘禺谷會轉了念頭,反而要堅守下去,這般一來前功盡棄了。他擔心之極,可見這人卻毫不在意,只是神色迷茫,忽嗔忽喜,也不知他究竟想些什麼。


* * *


現在風大,飛行機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足足一倍有餘,湯平坐在座位上,只覺風聲掠過耳邊,尖嘯如刀。饒是他也跟著蕭子彥多次升空,仍然害怕不已。但看到坐在前面的蕭子彥熟練地操縱著飛行機,沿著氣流忽上忽下,定了定神,道:「洪勝東不是說過,頭一次上陣,誰都會怕的。他都這樣,我怕什麼!」扭頭看看一邊洪勝東的飛行機,卻見他就在蕭子彥身邊十餘丈外,仍然保持著編隊。


現在還能跟著蕭子彥保持隊形的只剩下三架了,另外兩架雖然緊追不放,但已落後了許多。蕭子彥全神貫注看著前面,大聲道:「小湯,你看看,有幾個人跟著我們?」


「只有三架。」湯平看了看,加了句道:「還有兩架快跟不上了。」


「你給他們發個信號,告訴他們不要勉強,如果在這種天氣真的不能操縱,就趁早回去。」


湯平道:「是。」他從腳邊取出一盞油燈,往邊上一按,燈芯立被點著。這燈也是當初工部精心研製出來的防風信號燈,燈芯處已裝好火石火鐮,只消手一按便可點著,而且再大的風也吹不滅。他將信號燈拿在手上,打了幾個信號,但那兩架飛行機也不知有沒有看到,仍然緊追不放。他道:「蕭隊官,他們沒走。」


蕭子彥頓了頓,道:「隨他們吧。」


此時右弼堡已被共和軍炸得七零八落,雖然還有近一半帝國軍堅守,但天橋已被炸斷,那兩門神龍炮准已被毀,雖然右弼堡還能堅守一陣,可時間定不長矣,被攻下是遲早的事了。蕭子彥暗自讚歎,原先自己還覺得共和軍的主將指揮失誤,原來打的是這樣的主意。方若水能名列共和七天將,的確不是弱者。


那個東西此時正在轉向,飛向左輔堡上空。蕭子彥調整了方向,正要向東邊衝去,湯平忽然驚叫道:「哎呀!」蕭子彥也不回頭,道:「出什麼事了?」


「最後面那架飛行機掉下去了!」


蕭子彥身體也不由一抖。此番升空的七架飛行機中雖然有三個人稍弱,但平時訓練時,那幾人也大為不弱,沒想到居然連飛都飛不到目的。他嘆了口氣,道:「不要管了。」


原先離得遠,只能看得到共和軍那東西的輪廓,現在近了,也可以看得清楚些。那東西確如湯平所說,有十餘丈長,但整個圓滾滾的,也不知乘客在什麼地方。要擊破共和軍這件東西,真不知從何下手。蕭子彥正一躊躇,卻聽湯平道:「蕭隊官,那東西叫飛艇!」


蕭子彥也已看到了,在那東西的一頭,用濃墨寫著幾個字。只是字跡不是很大,本身又是深色,實在看不清,湯平眼力過人,想必看清了。他道:「上面寫的是飛艇兩個字么?」


「是『飛艇一隊』四個字。」


即使身在空中,蕭子彥還是感到震驚。「飛艇一隊」這四個字的意思,難道說還有飛艇二隊么?不,不會,如果敵方有兩架飛艇,雙管齊下,左輔右弼二堡同時被毀,也不必如此麻煩了,這一定是共和軍嚇嚇人的。


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雖然右弼堡被共和軍破壞了,但如果能將這架飛艇擊毀,勝負仍是五五開。敵人不再有空中兵團,即使兵力佔優,在帝國軍的堅守之下,多半仍要鎩羽而歸。等援軍到來,共和軍就只剩了逃跑一條路了。


邵將軍,我不會辜負你的。


他默默地想著,又拉動了飛行機的機括。


共和軍的飛艇在投擲了一批炸雷後,重量減輕,已在不斷上升。原本那飛艇就已貼著雲層了,現在有一半都沒入雲層中。


共和軍中實在也有能人。蕭子彥暗暗讚歎。如果在飛艇的下面,恐怕不能對飛艇有什麼威脅,一定要升到比飛艇更高才行。飛艇的目標如此之大,只消在上面投上一顆平地雷,一下子便能將他們炸得粉身碎骨。可是那飛艇想必也在防備風軍團的這一手,現在已經升得很高,飛行機要升得比飛艇還高實在相當困難。


他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另幾架飛行機。能跟著他的,也唯有洪勝東、倪興武和嚴平三人了。另外兩架搖搖晃晃,拚命地在狂風中掙扎,但看來根本追不上他們。


是他們駕駛的水平不成么?可是現在升空的這幾個都是風軍團老兵,即使技術不及自己,也不應該如此不濟才是。可現在蕭子彥已無暇多想,只是努力保持飛行機的平衡,不斷向上升去。


四架。雖然是四對一,但共和軍的飛艇如此龐大,真不知該如何對付。這時正好吹過一陣狂風,蕭子彥順著風勢將飛行機拉了起來,正要衝天而上,身邊卻有一架飛行機「呼」地一聲超過了他。


那正是洪勝東的飛行機。洪勝東膽大包天,飛行機在他手下便如一輛駛在通衢大道上的小車,蕭子彥也看得咋舌,心道:「老洪的水平又有長進了。」他不甘示弱,一扳機括,飛行機順著風勢已直直豎起,湯平在身後嚇得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風太大了,若不是座位上有皮帶拴著,只怕猝不及防之下便要被摔出去。蕭子彥道:「小湯,小心點。」


此時飛行機的速度已達極限,接合處都發出吱吱嗄嘎的響聲,彷彿隨時都會散架。湯平嚇得魂不附體,雖非洪勝東說的那樣尿了一褲子,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蕭子彥卻行若無事,緊隨著洪勝東的飛行機疾飛。此時先行的四架飛行機成了一字縱隊,還有兩架已遠遠拉在後面,仍在盤旋上升,根本追不上這四架飛行機了。


洪勝東的飛行機最快,兩個圈一打,已經與那飛艇等高,一下鑽進了雲層。平時飛行機從來不曾飛到這等高度過,便是蕭子彥也是第一次。畢竟風軍團平時就充滿了風險,在這樣的天氣升空,幾乎是拿性命開玩笑。他追著洪勝東的飛行機盤旋的軌跡上升,雖然氣流瞬息萬變,卻也有一定之規,有洪勝東開路倒也安全一點,不僅是他,另外兩架飛行機也同樣。


很快,他們這架飛行機也要接觸到雲層了,再打個盤旋就可以升到那飛艇頂上,而洪勝東的飛行機說不定已經高過那艘飛艇了。蕭子彥不知道那艘飛艇中的共和軍有沒有發現自己,現在,風軍團的攻擊立刻就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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