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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犬的自白》

半夢半醒的時候,我在思考一些問題,關於狗和其他動物,包括人。

作為狗,在風光無限的田園裡生活,是很不錯的。沒有繩子和枷鎖,到處都是我的地盤,到處都是我的床。只要不年紀輕輕就被人白切或者脆皮掉,看看門,伸伸懶腰,看到陌生的味道陌生的面孔,記得狂吠,特別是留有鬍子,紋身的人類,我是不輕易放過。村子不大不小,來往的人不多,狂吠機會就少的可憐,但凡遇到機會,要積極表現,只要抓住機會吠叫,即使是本村人半夜三更有人走動的,也記得別懶著不吠叫,村裡的人不會怪我,反而覺得有了我的聲音,村莊就有了安全。平常的時候就低著頭,小跑散步,伸出舌頭自己玩,心懷狗胎,看到那棵樹比較威武霸氣的,就翹起後腿,輕鬆地在樹根做個記號。沒事幹的時候,到村外溜達溜達,調情、鬥毆、撒歡。如此一來,我可能會活到老死,活它個完整的一輩子,是不成問題的。

這輩子,田園生活,悠閑自在逍遙。

我也曾把自己跟田裡的莊稼比,覺得它們的生命毫無意義,靠天靠人才能成活,一把鐮刀,就結束了一輩子,一年到頭,換了幾代,生命如此短暫,又完全不能自主。還不如地里的螞蚱,偶爾還飛幾步路,尖叫幾聲,證明自己是個鮮活的貨色,可以在春花秋草里青了又黃,無憂無慮地存在,待冬日一到,再隱藏各處,或者乾脆葬身鳥腹,利索。

我做過記號的樹根牆角,不計其數,所以我走到哪裡,都有家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讓我蹲守村頭時,人類會自覺地丟幾根剩下不少肉的骨頭給我,晚上,他們是需要我的叫聲,白天,他們需要我搖尾巴。那天我在等骨頭的時候,忘記搖尾巴了,那個小不點,竟然跟他父親告狀,隨後就有一根木棍飛到我的身上,這個不得不提防,都怪自己對骨頭太專註了。

我喜歡在我做過記號的樹下的厚厚葉子那裡睡覺。我一可以軟軟地享受睡眠,二是沒人會注意到我,我的毛色在那裡基本上是隱形的。

但我的睡眠質量不怎麼樣,一有風吹草動,即使是一片落葉,都可以讓我醒來。

我用一隻半開的眼睛,觀察周圍的動靜,我不會動不動就狂吠不已,到頭來都是自己累,還挨人罵我吵,甚至挨打。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我是有過教訓的。

那天有個喝酒醉的老頭,一隻手扶著樹,一隻手掏出自己的那襠里的東西,哼著歌在搖啊搖,我本來覺得沒什麼,這時從樹上掉下一泡鳥屎,徑往他脖子吊,我為了提醒他,吠叫幾聲,想不到,他之前沒看到我,我一叫,嚇得他拔腿就跑,褲筒濕了一邊,鳥屎沒有掉到他的脖子,我搖尾巴表示高興,而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從哪裡抓到幾塊石頭,一下子幾塊石頭都射到我這邊來,那個狠勁,深仇大恨似的。算了,狗不跟人較這個真,不論公平正義,好事有時辦成了壞事,自己付出了卻惹了一身騷。教訓不要有多次,一次就好,否則,早就白切,或者脆皮了。

經歷過了教訓,我發現,人類其實也不容易。它們不過就是人多勢眾,雖然整天吆喝著不斷,但吆喝完了就沒啥事了,彷彿啥都沒發生。

如此看來,人類還不如狗我。我想吆喝吠叫,誰都攔不住,他們喜歡我安靜,我就睡大覺。我吠叫時候是代表村裡的莊嚴,我安靜下來,是村莊的素質。就看你是啥貨色了。那天村外頭一人家的大舅爺突然來訪,家裡沒人,門鎖著,正好我也外出跟小白約會,當我哼著小調回來時,發現他貓在我睡覺的牆根睡著了,嚇了我一跳,我的突然吠叫,也嚇了他一大跳,從地上彈了起來,看他兩腳的泥巴,還有破爛的帽子,夏天了還戴帽子,我就知道,他過得很不滋潤,肯定不如我,這樣的人,哪裡會有愛情?我還剛剛約會回來呢。我盯著他,他更害怕,彷彿是正在作案的小偷遇到了警察。

人類可能它們不懂得我的意思,我有時也弄不懂人類的意思,我們互不相欠。

不管如何,我還是惦記這些人類,我不想再招來更多的石頭。我每天在不同的牆根睡覺,人類的齷鹺苟且,我都很清楚。你們誰敢保證沒幹過壞事?人類的是是非非,狗眼是比人眼看得更加明了。特別是晚上,我有夜視的機能,人類是沒有的,所以人類在晚上的勾當,在我眼裡,都是掩耳盜鈴。幹了壞事,出來看到我,人都會愣一陣子,才醒悟過來,我是一隻狗罷了。

我想我可能會老去,可能會人稱為瘋狗,拿去活埋了,也可能會被一根木棍冷不丁的敲打暈了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能活一天算一天,能快活一天是一天。狗日也好,狗雜種也好,狗屎運也罷,跟我族有關的,在這裡,在我腦海里,是無關緊要。

好像有陌生人來,我先忙了。

2018年8月4日左邊佛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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