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路上 方博
夢在路上
方博
屋外的那條老狗總是在夜裡憤怒地叫，我想起它白天的模樣，頭向後縮著，脖子壓的很低，夾著尾巴，時刻準備逃跑的樣子。或許尾巴是多餘的，少了它可以跑的更快。有時好幾天吃不到東西，也是最近才了解到。我來這沒多長久，同屋住著的幾個人對它顯然恨之入骨，碰到面前，操起手中的傢伙給它一下，或者一腳踢飛，飛的老高老遠。不知道為何它對我卻很客氣，就連我一個陌生人第一次來都沒咬個不停，只是抬頭望了一眼，繼續躲在角落裡睡覺。是不是它麻木到不在乎自己的聲音，不想多幾聲無謂的叫聲而慫恿這個城市的嘈雜。
「一直不給它吃，它不會死嗎？」我問。
「死了倒更好，免費一頓狗肉火鍋，也省得我們動手，無端的做下一件好事。真煩死啦，到處拉屎，滿屋子臭味。」一個平頭小子氣呼呼的說。
人太聰明還是太殘忍，他們不加任何掩飾的詛咒狗的末日，不知道以前它是怎樣過的。在這，我們幾個做一些仿玉的樓梯扶手，整天用砂布磨來磨去，以換得日常口糧。
這兒離市區差不多有一公里遠。夜基本是平靜的。窗外有一水塘，水草長的異常旺盛，綠綠的一片連著一片，卻不見蛙在夜裡叫，白天圍好多人在那釣龍蝦，同屋住的幾個人就一起趴在窗口向外望那為數不多的幾個漂亮女孩。他們來這好多年了，圍在桌子上吃飯時，我問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們漫不經心的說以後的事以後再看。店裡的老闆一直視我為局外人，當我是一外星來客，工資自然也比他們少了一大截。
喧囂與悲哀震懾的我無話可說，以前搞笑的天賦被沖的家破人亡，只是在不得不開口的時候才說上一兩句根本不頂用的話。
「你咋整天不說話是不是嫌生？害羞？」一個一同做事的女孩問我，
「不想說。」我搖搖頭回答。我愣了很久，「害羞！」頭一次聽別人這麼說我。
每天按時起床去做事，然後吃飯睡覺，在學校過慣了那種沒日沒夜的生活，現在只覺得沒事可做，下班了看電視，發現電視早已勾不起我的激情，看到演員帥氣的外表，前衛的服裝，我總覺得他們在掩飾一個我至今未找到的東西，儘管我知道那叫藝術，但它確實解釋不了一個概念——人生。
吃過飯，我沒事可做，他們去坐在液晶屏前，打遊戲，聊天，看燈火闌珊處，笑盈盈苦命人兒打造的時尚續集，或者看塵霧滿天飛的經典劇情。我能做的唯一事就是浪費時間，抱頭睡過黃昏，睡到半夜，做同一個夢然後驚醒。睡不著了，推開玻璃看外邊，想弄清路燈的光到底是什麼顏色，白的還是灰的或者只是亮的。路燈發出刺眼的光，只能看見一個個明亮的大球。遠處亮著燈的房子不知道是否住著一個和我一樣的人，那房子有尖尖的屋頂。夜裡的山一堆一堆連在一起，聽說這時節楊梅熟透了，我一直想順著門前那條路爬上山摘幾粒嘗嘗，卻害怕迷了路。樓下的大馬路上，汽車像瘋了一樣，風雨無阻，所以我想著哪天有機會來這兒乾乾交警。
店老闆三十多歲，開店好幾年了，廠房卻還是像一個茅草屋，生意也不咋好。我前前後後看它的廠子，想弄明白到底有哪些與眾不同，這種產品銷路很好，價格也不低，只有大富大貴的大款才有資格享受。而為什麼他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類老闆。他開車和我出去，我們彼此沉默，平時沒咋搭理他，也沒像別人那樣見老闆自願說「老闆發財」，我搜集著能沾上邊的話題，想溶解這凝固的空氣。
「老闆，咋不把店面擴大一些呢？」
「慢慢來嘛」他淡淡地說了句，然後一切又回歸平靜。他是隨口說的，是在闡解一種難以啟齒的真理，還是真正的回答，或者為我量身定做，我至今也不知道所以然。他到底贏得了什麼又丟掉了哪些，只看見整天開著那輛半新的車來來回回，為著所謂的店鋪繼續「慢慢來」的夢。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沒有可說的話題，我只是一個過客，匆匆而過。他是東道主，也許好多年以後，他的夢會慢慢變大變真，但永遠都不會牽扯到我。與我已不在相關。
這兒對我來說越來越陌生，我不懂這兒的一切會成就一個什麼樣的未來。我漠然的看著窗外，準備天亮了收拾東西——離開，繼續去尋找屬於我的路。夢，對我來說，太遙遠了。但我不能停下。
那條老狗突然推門進來，坐在床前，晃著好久沒動過的尾巴。老狗是有靈性的。我很迷惑，過去摸摸它的頭，它乖巧的順從了，我明白了：它好久都沒有空著肚子了，我會時常給它倒食，飯少了我也會從碗里給它分一點，它經常來我這兒堆著，我則靜靜的看書，它真的有靈性，真的能讀懂我的世界嗎？我取出一跟煙靜靜地抽。
隔壁房間的燈突然亮了，有人上廁所，他朝我喊：「怎麼還沒睡，明天還要做事呢」，我應了一聲。他們不知道我要離開的消息。他們那些人還不如那條老狗。我過去輕輕拍拍它，然後脫衣躺下睡覺，關了燈。外面的大馬路上砸過去一輛車。老狗又是一陣憤怒地叫……
作者簡介
方博，系陝西省丹鳳縣雙槽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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