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不做釘子戶?
「做有思想,有溫度,有品質的媒體人」
現在有很多矛盾,本不應該發生。------賴俊兵
有人問我,為什麼不做釘子戶?因為在她眼中:作為敢和不正之風叫板的人,我連續兩次經歷了拆遷,一套房子和一棟樓,應該最有資格做釘子戶。這個問題讓我思考了一個晚上,乃至凌晨3,4點鐘,都沒有辦法睡覺。
一
我的父母是非常勤勞的農村人。父親是木匠、母親則是鄉鎮企業里的機械工人。1992年,父母向親戚借錢、向師公家借穀子、請親戚幫忙燒了一窯磚頭,把家裡的老房子拆了,建了一個大院子。我家房子有圍牆大門,圍牆內佔地面積800多平米,房子分前棟後棟,中間大院子的三層樓房,建築面積約780多平米,有大余坪,有果園,杜仲,鬱金香,柚子,紅柑,紅棗樹,有菜園。屋後山上是責任山,有竹子,共有一千多平米。我的童年一直到參加工作之前,就在這裡度過。我父母一直認為這房子認為這地盤風水好,座南朝北,又不當西晒,從入住起都很吉利。即便是,媽媽在醫院檢查出癌病中晚期都有幸治好了,全家平平安安。到2000年以後,我的父母多次提到,打算把房子修繕就地重建。這個計劃一直沒有落實。畢竟這是不是一個小工程。
2010年,國家修建滬昆高鐵,我家的房子正好在鐵路下面,被列為了征地拆遷的對象。這是我家第一次應對拆遷這樣的事情,也毫無經驗。我的父親和母親只堅信一點,國家做一大建設,補償各方面應是平等有規定的,不需要當釘子戶。對比拆遷安置協議,怎麼拆,都比單獨賣掉要划算。於是,我的父親就去村裡帶頭簽訂了拆遷安置協議,當時好像是還額外獲得了5000元獎金。後來,父母用差額的補償款,在指定的安置宅基地上,蓋了一個三層樓的房子,佔地面積只剩下120平米。
後來,有人點評說,作為滬昆高鐵安置區的荷花社區,把農村搞得城市裡一樣,絲毫沒有考慮農村的實際和農民生活的特點。這樣做對農民來說不但是侵害了他們的權利,更是糟蹋了土地資源。事情過去8年了,當初拆遷安置的很多事情依然沒有兌現。當初承諾的,給安置戶辦理好產權證,至今不見蹤影。這些幹部估計把這事早就給忘了。
現在回想起,安置區里的房子,已經完全不是我們記憶中農村的樣子。所有的美好都已經被破壞。當年支持國家建設,積極拆遷,反而有種遭洗劫的感覺。有證的房子變成了沒有證的;700平米建築面積的房子帶個大院子的房子,變成了120平米的宅基,屋前屋後種顆蔥的地方都沒有了。想養只雞、種幾根大蒜都得上屋頂。當年父親帶頭簽字同意征地拆遷,也變成了當地的笑話。當時做釘子戶的,都嘗到了甜頭。比我們家房子小的,宅基小的,有的拿到了兩個以上的宅基地。後來釘子戶多補錢,多補地盤。原房子小的,現房子大兩倍,還有幾向採光。這就是我家第一次拆房子的真實寫照。
現在回想,釘子戶也是拆遷安置工作沒有做到一碗水端平造成的。如果每拆遷一個地方,不一視同仁,釘子戶一吵一鬧,工作組就妥協給糖吃,那麼思想進步、支持國家建設的老百姓從某種意義上就吃虧了。這種不良現象導致了釘子戶的產生。
二、
2015年,國家推行棚戶區改造工程,萍鄉市爭取到了政策,啟動南正街拆遷工程。我的房子被列入其中,第二次成為了拆遷戶。
2002年,我進入萍鄉電視台。因為工作關係,在家裡的支持下,在城區買了套房子,房子位於新大新樓上,屬於房地產經營總公司開發的商品房。當時的房價還不是很高,146平米的房子,只花了9萬塊錢,簡單裝修一下就入住了。後來,我在這個房子里結婚生子,完成了人生的幾個大步走。這是我的福地。我還曾經幻想,所有的房子都拆了,唯獨不要拆這棟樓呢。當時這棟樓還很新,靠近西門菜市場,距離萍師附小和北星小學都很近。無論是生活,還是小孩讀書都十分方便。我記得當時有一個鄰居在拆遷頭一年把房子轉賣了,只賣25萬。
拆遷工作組來做工作的時候,開的價格是當時市場價的好幾倍。不少鄰居都覺得不好意思再講價了。「沾不盡的面子,恰不盡的虧」。我們這棟樓里的鄰居,互相做工作,率先簽了拿到了聯棟獎勵。
(千人宴現場盛況)
在金錢面前人很容易迷失自己。既得利益,哪怕是給得再多,不會去衡量。反而喜歡計較還有哪些可以要得更多。比如拆遷以後住房補貼啊,原先這麼便利交通補貼啊,等等,自己躲在被子計算都可以算出一個天價來。這個時候要是有人煽動一下,很容易變成釘子戶。然而,只要橫比一下當時的市場行情,心情就平復下來了。縱觀現在許多拆遷釘子戶,多大都是在這裡發生了問題。想不通,繞不過彎去,就變成了釘子戶,對著干。
(時任安源區委副書記 楊博;時任安源區副區長 安源公安分局局長 楊克崎
率消防、公安、交警、鳳凰街的所有同志,全程守在現場)
南正街拆遷結束以後,我倡議發起南正街千人宴。這裡的故事就很多了。我記得在宴席臨近的頭一天,安源公安分局以安全為由不予批准集會。逼迫無奈,我向時任萍鄉市市長李小豹發簡訊求助,意外獲得支持。記得頭一天晚上,安全演練,當時的安源區政法委書記叫到我,再三說明,這次千人宴活動政府沒有批准,完全屬於民間自發行為,發生任何安全責任問題,就要追究我的刑事責任。我麻著膽子拍胸脯說沒有問題,回頭就叫歐陽莉去花錢再雇幾個保安來維持秩序。第二天,安源區公安、消防、交警給我帶來了驚喜。100多桌,每個桌子前都安排了民警維護秩序,既維護了演出場地的安全,又杜絕了酒席上的鬧事。宴席結束以後,市環衛處安排人將現場清理得乾乾淨淨。南正街的街坊鄰居們在這樣一場大型的活動中體面離開。讓人印象深刻。我記得當時有老鄰居特意從外地趕回來,參加這場千人宴。
在這之後,經常會聽到關於強拆的消息,既讓人憤慨,又讓人痛心。談不攏就採取強制措施,把群眾硬生生推到的對立面。群眾工作不做細緻,工作作風簡單粗暴,沒有工作方法可言,給群眾扣上刁民的帽子、說是漫天要價。可是,又是誰允許的強買強賣呢?
我常常會想,只要一視同仁,從充分考慮群眾的實際情況和切身利益出發,誰又想做一個釘子戶呢?誰不想開心體面搬新家?我想說,那些辦事不講規矩,隨意調整補償標準,讓私慾不斷膨脹,讓拆遷工作埋下難做的隱患的工作人員,才是導致釘子戶產生的罪魁禍首。
創業者觀察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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