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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文化研究》2018年第3期 | 龔延明:南宋行在所臨安府研究

原標題:《中原文化研究》2018年第3期 | 龔延明:南宋行在所臨安府研究


要:南宋行在所臨安府在城市建置與管理體制方面有其特點,主要體現在行在臨安府的沿革、行在大內規制、臨安府城廂管理布局、臨安府衙及職官制度四個方面。一、京城中央官署布局,唐代長安、北宋東京開封盡量與居民生活區隔開,置於皇城內;而南宋不同,在臨安府,朝廷衙署的植入往往是在城內見縫插針地安置,與市民生活區雜處。二、南宋臨安府城廂管理體制正在發生變化,在「以廂統坊」的大格局之下,「街巷」興起,取代「坊市」,這是唐、宋城市變革的一個重要標誌。三、提出了南宋行在「御街」與「御路」兩者不能完全等同的觀點,對相關考古學論著將御街與御路混淆,主張南宋御街(天街)「貫穿皇宮」的觀點,表達了不同看法。四、南宋京師稱「行在所」,因而導致其與東京開封府在設官分職上的差異。臨安府由杭州升格,高宗雖定都臨安府,但未能正稱臨安府為京師,而稱「行在所」,名義上仍以東京開封府為京師,以示「恢復之志」。故爾,臨安府官職設置,降格於開封府,仍帶有州郡府治之印記,如:臨安知府,正稱「知」,而開封府知府必帶「權」字;開封府不設通判,以判官、推官為佐貳;臨安府設通判;開封府不設左、右司理院,而設左、右軍巡院;臨安府設左、右司理院,卻不置左、右軍巡院。通判、司理院本為州郡官,北宋京師開封府皆不置,臨安府仍保留州郡官不變。至於府院,開封府為司錄參軍;而臨安府仍沿用杭州州格稱錄事參軍,等等。


關鍵詞:南宋;行在所;臨安府


作者簡介:龔延明,男,浙江大學古籍所暨浙江大學宋學研究中心教授(浙江杭州310058),主要從事宋史研究。


唐代皆以建都之地為府,實為京府。至宋代,府數建置增多。首先,一個重要原因是潛邸繼位皇帝後,升所在州為府[19381下[2]卷八六21323]甲集卷九169。其次,在南宋,於駐蹕之地升州為府者,如杭州升為臨安府、越州升為紹興府等。宋代地方行政管理府的管理體制中,有不同等級,大體可分為:京師府、陪京府、都督府、次府、余府五等。京府具有特殊性,雖位於路級之下,又不全聽命於路;既與次府、州、軍、監平級,同屬州府地方行政管理等級,其體制又不全同於次府、大藩州。故特將京府予以專門研討。本篇為南宋行在所臨安府之專論。

關於臨安府城市研究,已有不少研究成果,如林正秋《南宋都城臨安》,楊寬《中國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日本學者梅原郁《南宋的臨安》,闕維民《中國古代志書地圖繪製準則初探》,包偉民《宋代城市研究》,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等等①。本文在參考、吸納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側重對南宋行在所建置、行政管理制度,作較系統的梳理與闡發,並論證南宋臨安府「街巷」興起,開始形成廂、坊、街巷分區管理制,這是唐宋以來城市坊巷制發展的一個新突破;並對南宋行在所之設官分職與北宋東京開封之差異進行辨析。本文之觀點,以期有助於宋代城市史研究的推進。是否可取,或有商榷處,尚祈方家的批評。


一、行在所臨安府沿革


臨安府本杭州,餘杭郡,節度州,太宗淳化間,軍號改寧海軍節度。


古杭州,禹貢揚州之域。春秋為越國之西境,越敗,屬吳;吳敗,又屬楚國。秦、漢屬會稽郡。東漢中期順帝時,分浙西為吳郡。南朝陳置錢唐郡。隋文帝平陳,廢郡,開皇間始置杭州;煬帝大業初,改曰餘杭郡。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復稱杭州。天寶元年(742年)改稱餘杭郡,升鎮海軍節度。五代為吳越錢氏王國,以杭州為都城,別稱西府;會稽為東府。宋仍稱杭州、餘杭。太平興國三年(978年),錢俶納土。淳化五年,改軍號鎮海軍節度為寧海軍節度,分浙東、西為兩路。南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年)七月,升為臨安府。紹興八年(1138年)三月,定都於臨安府,不稱京師,「今日以臨安府為行在所」。領縣九:錢塘、仁和二縣為赤縣;餘杭、臨安、富陽、於潛、新城、鹽官、昌化七縣為畿縣[4]卷一1-25]卷二二6306]卷九〇41212]卷八八21747]卷一3241


南宋初,高宗定都於何處,舉棋不定。建炎元年(1127年)九月十日,高宗曾降手詔:「荊襄、關陝、江淮皆備巡幸。」[19283上因抗金派力主收復東京,反對南逃、西移。然而南宋軍力實在難以抵擋金軍騎兵凌厲的攻勢,高宗與六宮只能一味向河湖港汊密布的南方逃跑。其駐蹕次第,可謂是南逃次第[8]卷一3356-3358下。


建炎元年五月一日,康王趙構於南京應天府稱帝,所謂「即位於府治」。而後,迫於金軍南侵,高宗步步南徙,建炎二年(1128年)正月至揚州;三年二月庚戌(十三日),駐蹕杭州,稱行在所。迫於輿論,五月乙酉(八日),移駕江寧府,升江寧府為建康府。但高宗恐懼建康府瀕臨長江,不安全,身在建康,心向杭州。七月辛卯(十五日),升杭州為臨安府。十月癸未(八日),又由建康返回臨安府。可是金軍緊追不放,要活捉高宗,高宗不得不繼續南逃,壬辰(十七日)至越州,十二月己卯(五日)至明州,後經舟山泛海。金軍派舟師趕至沈家門(碕頭),為樞密院提領海船張公裕率水軍擊敗,才保住趙構未被活捉。建炎四年正月甲子(二十一日)高宗抵溫州港口[9]卷二十八656-657。建炎四年(1130年)三月,金軍北撤,在鎮江遭韓世忠攔擊,形勢緩和下來。四月癸未(十二日),高宗返回越州。明年正月一日,改元紹興,是為紹興元年(1131年),升越州為紹興府,建行宮。十一月,詔「以會稽漕運不繼,移蹕臨安」[8]卷一3356上、下[10]卷一6718上、下[9]卷四九10212]卷二十六484。紹興二年(1132年)正月壬寅(十日),高宗發紹興,丙午(十四日),回臨安[9]卷五一1047-1048。或傳說高宗自溫州回杭後,聽說縣名仁和,聯想起太祖自陳橋驛入東京開封,自仁和門入,甚喜,對侍從曰:「此京師門名也!」始有駐蹕杭州之意[11]卷二11。紹興七年(1137年)正月一日,高宗在平江府(今蘇州),下詔:「移蹕建康。」在建康建太廟、正社稷之位,大有定都建康府之意。其實高宗是作秀,建康府迫近前線,他心中並不踏實[2]卷二十六528530531


紹興八年二月戊寅(二十二日),高宗終於又由建康行在所返回臨安府,此後車駕未再移徙。三月下詔定都臨安府,但詔書未敢以京師稱,僅稱「移蹕臨安府詔」:


(前略)朕荷蒙祖宗之休,克紹大統,夙夜危懼,不常厥居。比者巡幸建康,撫綏淮甸,既已申固邊圉,獎率六軍,是故復還臨安。內修政事,繕治甲兵,以定基業。非厭霜露之苦,而圖宮室之安也!故茲詔諭,想宜知悉。[7]卷一3241


高宗初建南宋朝廷之初,形勢兇險,前途未卜,確如詔書所稱「夙夜危懼,不常厥居」,駐蹕無常,「高宗初元,自汴幸揚,已而周旋江浙,然後定都臨安」[12]卷五一八五33。高宗改杭州名為「臨安」,意為臨時圖宮室之安,誠如德國學者迪特·庫恩所分析:「這個名稱反映了宋朝希望有一天能收復華北失地,重返開封京城。」②


故公牘移文,臨安府稱行在所,不稱京師,寓不忘收復中原之志。南宋《乾道臨安志》《咸淳臨安志》均標以「行在所」。

高宗最後選擇東南一隅的杭州為宋王朝都城,基點是出於安全考慮,是宋、金戰與和的時代產物。然而,在士大夫眼中,對把這樣一個不被看重、遠離王朝政治中心的偏居城市作為一朝之都的做法,多心存疑慮。田浩《功利主義儒家》引陳亮「至於挈中國禮樂衣冠面寓之於偏方,雖天命人心猶有所系,然豈以是為可久安而無事也」,予以發揮說:「臨安是寓於遠離世界之中心——傳統上中國腹地的邊緣,南宋面臨失去正統權利的危險。」③


李綱、陸遊、陳亮等士大夫多希望建都於建康。高宗定都臨安近半個世紀之後,陸遊於孝宗隆興元年(1163年)作《上二府論都邑札子》,慷慨陳詞臨安為都之不便:


聞江左自吳以來,未有舍建康他都者……天造地設,山川形勢,有不可易者。車駕駐蹕臨安,出於權宜,本非定都,以形勢則不固,以饋餉則不便,海道逼近,凜然若有意外之憂。[13]卷三2000


朱熹分析最為實在:


建康形勢雄壯,然淮破則止隔一水,欲進取則都建康,欲自守則都臨安。[14]卷一二七3055


宋高宗決策是守,必然選擇定都杭州。日本史家梅原郁對此予以肯定:


冷靜地看一下當時的現實,要恢復北方近似畫餅,而與目前尚存著一定危險情性的建康相比,以臨安作為國都,在經濟上也是有難以動搖的優越性。此後,早然還不時地有人提出建康國都論,但直至景炎三年(1276年)三月被元朝伯顏佔領為止,臨安表面掛牌「行在」的招牌,實際上卻一直作為南宋的國都存在。④


自從臨安府成為南宋王朝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之後,其處於東南沿海的交通、物產、吳越古都文化的積累等優勢得到了極大發揮,加上北方士大夫大量湧入,北宋中原文化,特別是東京的都市文化,對南宋臨安及以後杭州的城市發展,產生極大影響,「使臨安府的都市文化有了一個質的飛躍」⑤。南宋杭州飛速發展,成為當時世界最大都會、最先進的城市之一。其後,歷經元、明、清,紮根於中原腹地的中國禮樂衣冠和中華文化傳統,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恰恰是通過杭州薪火相傳,在南宋高度繁榮的文明基礎上,得到傳承和發揚。


二、行在大內規制


南宋皇城選址在鳳凰山。鳳凰山在杭州城之南端,地盤狹窄,而官府、廂坊則在北面,其結構呈「坐南朝北」之勢,與傳統的都城皇宮坐北朝南不同。這是由杭州地理環境所決定的。

臨安府周圍地理環境,西鄰西湖,西湖東北是西溪流經的平地與濕地;東臨錢塘江,北接大運河,只有南邊鳳凰山麓,地望較高。高宗曾初選較為開闊的西溪一帶建宮城,「西溪,居民數百家,聚村為市,俗稱『留下』。相傳宋高宗初至杭時,以其地豐厚,欲都之」,又感到地勢低,不符合皇宮「居高臨下」的儀制。「後得鳳凰山,遂雲『西溪且留下』」。「留下」之名至今仍在,現為留下鎮,處於今杭州城西郊[15]卷十136


鳳凰山,下瞰錢塘江。晉郭璞《臨安地誌·天目山詩》:「天目山前兩乳長,龍飛鳳舞到錢唐。」[16]卷一3天目山有東天目、西天目二峰,其南即為杭州鳳凰山。「龍飛鳳舞」即指鳳凰山。鳳凰山,先後為吳越國宮殿、杭州府治所在。南宋大內即於原府治基礎上修建。建炎三年二月,詔以鳳凰山地建行宮[8]卷一3358。鳳凰山早已出名,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東京開封大內造人工山——艮岳,高九十尺,山周十餘里,「以象餘杭之鳳凰山」,初名「鳳凰山」,後有所謂神降,神語有「艮岳排空宵」之語,遂改為「艮岳」,都人稱「萬歲山」。所言「餘杭鳳凰山」,即南宋臨安府大內麗正門之對面,山上有天柱宮及錢王郊壇,盡頭為嘉會門[17]卷三47


南宋行在所大內,初出於倉促,後逐漸修建。建炎三年二月十三日,高宗至杭州,以鳳凰山杭州州治為行宮,以顯寧寺為尚書省。此實為杭州置行宮之始。其後,迫於金軍追擊,遷徙不定。三年七月,杭州升格為臨安府。紹興元年十一月八日,詔移蹕臨安府,令權知臨安府徐康國建行宮百餘間[19284上、9286上。從紹興回臨安府,於行宮南門修樓屋一所,臨安府遵詔書寫「行宮之門」四字為門額。太史局擇吉日十月二日啟用,為百官進出行宮之門。南門(後為麗正門),沒有走廊,遇雨,百官泥濘中行走,命修內司增建過廊。其間,高宗又曾離臨安府,移蹕平江府、建康府。直到紹興八年三月,降詔駐蹕臨安「內修政事,繕治甲兵,以定基業」,即定都臨安。南宋大內,於是得到逐步擴修[19287上、9289上下、9290上。然,鳳凰山宮城,處於鳳凰山東麓山坡下,面積不大,其形狀為不規則長方形,東西直線距離約800米、南北直線距離約600米,規模不大⑥。從而使宮殿等皇宮建築受到很大限制,因此一些與皇帝緊密聯繫的中央官署,更不可能如北宋東京宮城可置於宮城之內。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點到:


在南宋,橫行三司依然是聯繫皇帝與外部世界的重要橋樑,特別是合門司承擔的排班、引見職責直接發生在宮城內,之所以都是被攆出禁中,最合理的解釋便是宮城規模、地形條件的制約。⑦


紹興九年(1139年),和議成,建慈寧殿,以迎顯仁韋皇太后(高宗母)歸[3]甲集卷一34。十一年(1141年),第二次「紹興和議」達成,詔建崇政殿、垂拱殿、太社、太稷、皇后廟、都亭驛。其後逐年修建行在所施政、祭祀、庫藏等建築,直至紹興二十七年(1157年),建尚書省六部,「大凡定都二十年,而郊廟宮省始備矣」[16]卷一2。宋代尚火德,殿宇皆以赤土刷染,外塗以桐油,呈紅色。今杭州岳王廟圍牆刷成赭紅色,尚有南宋尚火德之遺意。


宋代宮室,汴京之制,奢侈不可以為訓。南宋,服御唯務簡省,「宮殿尤朴」。皇帝之居稱殿,總曰大內,又稱南內。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五月,高宗退位後,六月戊辰(三日),以望仙橋東新宮命名為德壽宮,為太上皇趙構所居。德壽宮在大內北之望仙橋,故稱北內。北內並非實在大內之中,而是在和寧門外御街至朝天門之右側[2]卷一五四35989]卷二〇〇3941


南宋大內,在鳳凰山東。南門(前門)為麗正門,三間六架,長三丈、廣四丈六尺。麗正門有左、中、右三門,南宋城樓建築華麗,麗正門門樓「皆金釘朱戶,畫棟雕甍,覆以銅瓦」,為通入宮中門戶,四周為內宮牆。麗正門前通道,左、右為待班閣(待漏院),可庇風雨;右待班閣旁為登聞鼓院、使臣營;左待班閣旁為登聞檢院,檢院南不遠處為儀鸞司。鼓院、檢院相對,列以紅杈子,排列森然。檢院偏東為嘉會門,嘉會門為南面第二重宮牆(外宮牆)之門,處在禁掖之外。嘉會門西之外宮牆,沿山坡向上而築,直抵鳳凰山慈雲嶺海觀亭⑧。


麗正門的門禁甚嚴,人無敢輒入仰視[18]卷八62。皇帝通常不從麗正門進出,只在舉行郊祀大禮時,皇帝經此門至郊壇。


由麗正門進入,為大內正衙——崇政殿(紹興十二年修),如舉行明堂大禮、正朔大朝會,行大冊禮,皇帝御此殿,稱大慶殿;遇六參起居,百官聽宣麻制或特赦,殿牌名改換為文德殿;聖節上壽,殿名又為紫宸;進士唱名,改名為集英殿;閱武,則為講武殿。實際上都是同在一崇政殿。紹興二十八年(1158年)後,崇政殿改名祥曦殿[8]卷一3359


由崇政殿再進之大殿——垂拱殿(紹興十二年修),為皇帝常朝、四參起居之殿。也就是皇帝日常辦公之所。

淳熙初,孝宗始作射殿,名選德殿,於御座後作大屏風,分畫諸路,各列監司、郡守於二行,以黃簽標識居官者職位、姓名;大屏風背面,為《華夷圖》。孝宗以此殿為便殿[2]卷一五四3598⑨。周必大《選德殿記·淳熙五年》對此有較詳記載:


(前略)名之曰選德,規模朴壯,為陛一級。中設漆屏,書郡國守相名氏。群臣有圖方略來上,可采者輒棲之以壁,以備觀覽。數延文武,講論治道,詢求民意。至於中外奏報若軍之機務,皆於此省決。暇則  繹經傳,或親御弧矢,雖大寒暑不廢……太古之初,謂射,本男子之事,非專用於武也。射所以觀德,非專以覿威也,故為是殿,以為是殿,以延群臣,以裁庶務,以閱圖史。[12]卷五一五二279-2808]卷一3361


選德殿前有個大球場,這是北宋東京大內遺風。孝宗常在此觀擊球⑩。球場東、西兩個球門,用「堅木」做成。可視為現代足球場前身。只不過宋朝擊球,有多種形式,一是騎馬用桿擊球;二是步擊球,即奔跑擊球;三是乘驢、騾擊球,球飛進球門就得一籌(分)[2]卷一二一2841-2842


關於選德殿屏風,孝宗在選德殿仿高宗體練書法,與辦公之餘孝宗在選德殿前球場觀賞臣僚擊球等活動,寧宗楊皇后有《宮詞》留下了可貴的記錄:


思賢夢寢過商宗,右武崇儒帝道隆;


總攬權綱求治理,群臣臧否疏屏風。


用人論理見宸衷,賞罰刑威合至公;


天下監司二千石,姓名都在御屏中。


家傳筆法學光堯,聖草真行說兩朝;


天縱自然成一體,謾誇虎步與龍跳。

擊鞠由來豈作嬉?不忘鞍馬是神機;


牽韁絕尾施新巧,背打星球一點飛。[19]卷二七七九32890-32891


寢殿為福寧殿,紹興二十八年建。光宗遜位居之,改名壽康宮。崇政、垂拱二殿,雖曰大殿,「其修廣實如大郡之設廳」。每殿為屋五間,十二架,長六丈、廣八丈四尺。殿南檐屋三間,長、廣各一丈五尺;兩朵殿各二間,東、西廊各二十間。南廊九間。其中為殿門(麗正門),淳熙初,孝宗改後殿擁舍為別殿,取舊名為延和殿,空間很小,陛階僅一級,小如常人所居,為退朝便坐辦公之所[2]卷一五四359819290上[4]卷一9


皇太后殿名曰坤寧,皇后殿名曰和寧。兩殿各有太官及殿長、內侍,及黃院子、幕士、殿屬、親從、輦官等人祗候。諸宮妃等位次,亦有內侍提舉。各閣分官屬掌箋奏[18]卷八63


在宮城之外,望仙橋東,有奉太上皇之宮為德壽宮、重華宮(德壽宮改名),壽康宮(福寧殿改名)。德壽宮原為宰相秦檜舊第,於紹興三十二年六月高宗遜位後改建[18]卷八63-64


宋理宗端平元年(1234年)重修大慶殿、講武殿、復古殿。這說明南宋後期,新建了上述三殿[4]卷一916]卷一5


《夢粱錄》記載的南宋後期大內還有:緝熙殿、勤政殿、嘉明殿[18]卷八62


大內北門(後門)為和寧門,這才是百官出入的實際正門。和寧門大門亦洞開左、中、右三門,金碧輝煌。衛士把守,出入甚嚴。如人出入,守闕人高唱頭帽號。和寧門外左右紅杈子,為早市場買賣處,生意興隆。因宮中妃嬪諸閣分,宮娥早、晚令黃院子購買食品用餐,都到這裡採購,「凡飲食珍味,時新下飯,奇細蔬菜,品件不缺。遇有宣喚,實時供進」[18]卷八63


和寧門前是御道,御道起點左、右兩邊為待班閣(上朝官待漏院)。左待漏院旁是孝仁坊、合門司、六部、三省。右待漏院旁是登平坊、客省四方館,六部橋。六部橋南側通候潮門。入登平坊,沿內城牆稍往南,為東華門(在和寧門右側,即南側),守衛尤嚴。東華門南側,沿內城牆折向大內南城牆,森立殿前司中軍寨,殿前司中軍士卒立寨守衛大內,名為中軍壁下寨[18]卷八6211


因南宋皇城坐南向北,官署、市區皆在宮城之北。和寧門出去是御街,御街第一道門為朝天門,正對和寧門。和寧門出去右轉(南側)為六部橋,六部橋往南是候潮門。和寧門出口御街左側(西側),排列合門司、客省、四方館、六部、三省、玉牒所等中樞構和掌宮內出入的機構。

南宋中央官署布局,有一個與唐代長安、北宋東京顯著不同的特點,唐與北宋的大多數朝廷機關或主要中央機關,盡量與居民生活區隔開,置於皇城內;而南宋不是,「在臨安,朝廷衙署的植入往往是見縫插針地進行,即例如三省也是如此,因此三省主體部分的周轉圍可以看到不少店鋪、民居」12。對此,《夢粱錄》在記載和寧門紅杈子前早市中,不經意地有所反映:


和寧門紅杈子前買賣細色異品菜蔬,諸般下飯,及酒醋時新果子,進納海鮮品件等等物,填塞街市,吟叫百端,如汴京氣象,殊榮可人意。孝仁坊口中,水晶紅白燒酒,曾經宣喚,其味香軟,入口便宜消。六部前丁香餛飩,此味精細尤佳。早市供膳諸色物件甚多,不能自舉。自內後門至觀橋下,大街小巷有之,不論晴霜雨雪皆然也。[18]卷十三11883354


和寧門乃宮城百官出入大門,門前御街左右即為待漏院,用紅杈子(隔欄)與御街隔開。西側待漏院前為孝仁坊,緊靠孝仁坊即為合門、六部、三省、封樁所等中央官署。就在宮門前、中央官署旁,居然允許開早市,熱鬧非凡,這亦是南宋都城一大奇事[83354。其客觀原因就是因為南宋宮城規模太小,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對此有所論及:


宮城位於臨安南端,因此絕大多數的朝廷衙署都不可避免地分布在宮城以北。不過,除了尚書省,中書省和門下省也都是在宮城之外,恐怕與宮城的規模、地形有一定關係。2004年,臨安城考古隊對南宋宮城進行了勘探調查,探索明其形狀為不規則長方形,東西、南北直線距離最長處分別約800米、600米。可見南宋宮城規模不大,更何況其中還有不少難以充分開發利用的山坡。宮城內安置宮殿後,所余空間非常有限。於是一些原先在北宋位於宮城內的機構移至宮城外,合門司、客省、四方館的遷出就是例子。13


御街經候潮門後,略向西折,過進奏院,又折向北,經眾安橋、觀橋,到萬歲樓,折向西行,至終點為庄橋、中正橋(斜橋)到景靈宮。全長13500尺,鋪石板35000多方。這條御街對臨安城十分重要,既是城市中軸線(即和寧門至朝天門這一大段),又發揮了外朝廣場的作用14


大內有雙重城牆。宮城東南外城牆,於紹興二十八年始令修建。《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紹興二十八年,增築皇城東南之外城。」[3]甲集卷二77《國朝會要》稱:同知臨安府張偁、楊倓言:「相視合修築五百四十一丈,計三十餘萬工,用磚一千餘萬斤,礦灰二十萬秤。今來所展城闊一十三丈,內二丈充城基,中間五丈充御路,兩壁各三丈充民居。」[165-6東南外城南牆中間有嘉會門,嘉會門西側之外宮牆,沿山坡向上而築,直抵鳳凰山慈雲嶺。嘉會門東側外宮牆延伸很遠,由南經「入水門」折向東,過候潮門再繼續往東至保安水門、保安門,直至艮山門折向北到餘杭門。新開門折向北為望仙橋(施全刺秦檜之地)。望仙橋東即德壽宮(後改稱重華宮,孝宗遜位所居)15


三、都城規制——臨安府府城廂坊布局


杭州古稱錢唐,號稱武林。公元前210年,已有錢唐的記載。《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七年十一月)至錢唐,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20]卷六32821]卷二二348916北魏酈道元《水經注》謂:


故《地理志》曰:「谷水自太末東北至錢唐入浙江是也。浙江又東經靈隱山……山下有錢唐故縣。浙江經其南,王莽更其名曰泉亭。《地理志》曰:會稽西部都尉治。[22]卷四〇99421]卷二二3489


說明兩漢時期,會稽郡設錢唐縣,置會稽西部都尉治所,王莽時改名泉亭縣。至東漢順帝,會稽郡分置吳郡,錢唐歸屬吳郡。

據南朝宋錢唐縣令劉道真《錢唐記》記載:錢唐縣,經常遭海水沖入,當時西湖尚未形成,一片汪洋。漢會稽郡議曹華信,要建造防海大堤,但缺錢。他做了一個廣告:「有能致一斛(10斗)土者,即與錢一千。」結果,來者雲集,塘未成,而譎不復取。也就是說,開始按斛付錢,後來突然宣布不再收土石方了。可是,遠近郡民陸續運過來的土石方,難道再運回家去?那不是損失更大嗎?出於無奈,都擲下土石走了。錢唐縣防海堤造成了,此後,錢唐縣改稱錢塘縣。東漢末,朱  封「錢塘侯」,即是例證。[21]卷七一2310華信的做法固不可取,但錢塘海堤築成,縣境蒙利。防海大堤築成後,首先縣之南形成了一個湖。《錢塘記》曰:


塘以之成,故改名錢塘焉。縣南江側有明聖湖,父老傳言,湖有金牛,古見之,神化不測,湖取名焉。縣有武林山,武林水所出也。[22]卷四〇994


關於海塘位置,雖沒有明確記載,但《錢塘記》卻提供了重要信息,防海大堤建成後,縣南有了內湖——明聖湖,至今西湖尚有金牛傳說。不少學者推斷,海塘築成後,「西湖從此與海隔絕而成為湖泊,而且也便利了靈隱一帶至湖濱一帶居民往來,進而推動錢塘縣治東遷至湖濱一帶」17。顧炎武在《肇域志》中,也是含糊其辭地說:「海塘,在府治東南二里,相傳郡功(議)曹華信所立。」[231939此「府治」是指作者所處明末、清初杭州府治、抑是古錢唐縣治?在華信修塘時,並無「府治」之說,如意指縣治東二里,那是比較接近史實。不論怎樣,華信所築海塘,不可能等同於吳越國時所修捍海石塘。華信築錢塘海堤之後,西湖逐步形成,這應是可信的。


三國時,錢唐縣屬吳,吳大將朱異,錢唐人。吳大帝孫權分餘杭縣置臨水縣,說明餘杭與錢唐並立。陳改為錢唐郡。隋平陳,廢郡,改為錢唐縣;省陳留為綏安縣,又割吳郡之鹽官、吳興之餘杭,合四縣為杭州。州治在餘杭縣。開皇十年(590年),州治從餘杭遷至錢唐城。十一年(591年),又遷州治於柳浦西(在今鳳凰山下),依山築城(即宋杭州餘杭郡錢塘縣所在)。煬帝初改為餘杭郡。杭州城「周回三十六里九步」,楊素督建,有城門十二[246167]卷二3223下。唐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杭州,領錢塘、富陽、餘杭三縣。天寶元年,改為餘杭郡。乾元元年(758年)復為杭州,為鎮海軍節度[25]卷九三700


自隋建杭州城,南北運河開通後,帶動了杭州經濟發展,在唐代,杭州已然成為「東南名郡」,「駢檣二十里,開肆三萬室」,說明運河船運繁忙,舟船綿延二十里,城中市肆三萬家,貿易發達[26]卷三一六3206。唐昭宗景福二年(893年),杭州武勝軍團練使、蘇杭等處觀察處置使錢鏐,率十三都軍及役徒二十餘萬,新築羅城,自秦望山由夾城東亘江干,薄錢塘湖、霍山、范浦七十里,「其高若干丈,厚得之半」。自七月動工,至十一月完工,歷時四個月。錢鏐《杭州羅城記》稱:


千百年後,知我者以此城,罪我亦以此城。苟得之於人而損之己者,吾無愧歟![27]卷二五九856528]卷七七1053-1054


羅城,即外城。元胡三省注《資治通鑒》杭州羅城周七十里,曰:「今杭州羅城,鏐所築也。」錢氏又在舊城南鳳凰山下建築「子城」,作為州治治所,先後二次擴建外城——夾城、羅城。夾城,拓展了州城西北和西南地區;羅城,擴展了舊城以東地區。這樣,杭州城,在鳳凰山下之東、之西、之北,環抱西湖,東連錢塘江,北接大運河,城市空間大為拓展18


杭州之發展,吳越錢氏功不可沒。錢鏐於唐末擴展杭州羅城之後不久,稱王建吳越,立國八十九年,以杭州為國都是。吳越王築捍海石塘,增廣杭州城,大修台館,「由是錢塘富庶,盛於東南」[16]卷二44。杭州已成為東南沿海商貿中心,海外貿易的港口。太平興國三年,吳越王錢俶納土於宋。北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年)五月,在杭州已見置兩浙市舶司;真宗咸平二年(999年),置杭州、明州、廣州市舶司,杭州成為全國三大海港之一[14242下。


南宋都城的建築規制,與長安、開封方整的都城形制不同,其形勢則南北展而東西縮,城垣東西狹、南北長,在五代時就有「腰鼓城」之稱[29]卷一513。關於杭州城的範圍,據《夢粱錄》記載:「隋朝創立此都城,僅三十六里九十步,後武肅錢王發民丁與十三寨軍卒增築羅城,周圍七十里許。」[18]卷七52北宋杭州城池,比吳越國時沒有多少擴大。南宋臨安府城外城城牆,「沿用北宋、五代吳越國時期舊城牆,大致範圍約與北宋無異。僅東南外城範圍略有擴大」。經考古工作者對南宋城遺址考古,南宋時外城城牆範圍大致如下:


東城牆基本在今東河以西,東河為城壕;西牆牆基即為今湖濱路、南山路與湖濱公園一帶;南面主體穿過今南星橋火車站,從包家山斷崖附近折轉,經將台山月岩附近北上,到錢湖門。19

上引表述是按當代城市地名指稱。與梅原郁根據《夢粱錄》所繪製臨安外城圖近似:


東面外城牆至茅山河、貼沙河,城牆東北交會處為艮山門,沿東外牆向南經崇新門、新開門、候潮門,再西折至嘉會門;北面城牆,自艮山門向西延伸至西北城牆交會口——北關門(餘杭門外);西面城牆,自餘杭門沿西湖東側(西湖在城牆外)經錢塘門豐豫門(涌金門)、清波門(暗門)錢湖門;南面城牆,自嘉會門經包家山折向西、沿慈雲嶺山坡北折,至錢湖門。兜了七八十里一大圈。20


城牆高達三丈、寬丈余,合今約高九米、寬三米[18]卷七53


臨安府城市管理,沿用汴京廂坊制。唐以來坊市制在宋代已逐漸崩塌,至南宋,都城臨安,由於大批官員、士人、軍人及北方移民如潮水般湧入,城區人口迅速遞增,推動了城市工商業的迅速發展,封閉式的坊、市、街分開的坊市制被徹底打破,形成了居民區與街鋪毗連交錯的新格局。日本唐宋經濟史專家加藤繁注意到唐代中古坊市制的崩潰、宋代新的市場模式產生的城市史發展中的歷史性轉型:


到了宋代,作為商業區域的市的制度已經破除,無論在場所上,無論在時間上,都沒有受到限制。商店各個獨立地隨處設立於都城內外。但是另一方面,行的制度有相當程度維持著,以前存在於市內的同業商店的街區,到處看到超越了它的舊的界限21


加藤繁認為唐代坊與市分開的坊市制,在宋代已經被衝破,但獨立的市內行業街區還「相當程度維持著」,無疑是具有創見的判斷,為史學界所公認。但他的考察側重於北宋開封都城,而對南宋臨安府市場與坊巷開始融合,並出現了以街巷為核心的新型城市結構變化認識不足。


北宋與南宋城市管理結構是有明顯差別的。魏明孔《唐代坊市及其變化》一文就論及此點:


唐代是坊市制度最為完備和成熟的時期,也是坊市制度逐步開始衰退和變革的階段……延續到北宋才退出歷史舞台22


也就是說,唐宋坊市制在北宋已經結束,南宋出現了新的變化。什麼變化呢?北宋坊牆倒塌了,坊市分界開始打破,但市中街區,尚未融入坊中。至南宋,情況大變,雖然城市管理亦實行廂坊制,但比北宋開封的廂坊制更開放、更自由,實際上已向街市、坊巷融合的新型城市轉變,「中國城市由封閉式坊市制向開放式街市制的巨大轉折完成於宋代」23。明確地說,完成於南宋。到了南宋,已形成大街小巷暢通、街市與坊巷交錯的無坊牆阻隔的城市結構。考古學家杜正賢認為:「我國古代都城布局至宋代開始打破唐代里坊式的城市布局,轉變為開放式的街巷布局。」24「街巷」取代「坊市」,這是唐、宋城市變革的重要標誌。


南宋臨安城街道迅速發展,主要街道為御街,是貫穿臨安城南北的主幹大街,成為溝通大內與中央重要權力機構及皇帝車駕赴太廟、景靈宮、青城齋宮郊壇等重要祭祀場所的通道,是皇權建築象徵之一,故又稱天街。御街起點在何處?《咸淳臨安志》謂:

御街,自和寧門外至景靈宮前,為車輿所經之路。[8]卷二一3567


這是關於御街起止的記載。杜正賢參與過御街遺址考古,其著作《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對此表述認同:


南宋時期的御街專供皇帝車駕通行,顯示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威。御街自和寧門外開始,經由太廟、朝天門(今鼓樓)、眾安橋,轉向西面經禮部貢院,一直過新莊橋,最後到達終點景靈宮。目前考古發現了四段南宋時期的御街遺迹,基本展示了南宋御街的全貌。


御街分為居中的主道和位於兩側的輔道。御街主道可能是所謂天街中專屬皇帝行經的區域,而兩側的輔道則屬於臣僚行走的區域25


其中南宋東南部分外城,是紹興二十八年擴建的。由於南宋皇宮所處鳳凰山坡的地理環境局限,其禮制性建築如郊台,處於外城慈雲嶺附近,御街不經過。此三年一次郊祀大禮,儀仗隆重龐大,車駕如何行進,是個大問題。紹興二十八年七月二日,殿前都指揮使楊存中(即楊沂中)奉命擴展外城,在審閱了擴建外城圖紙——《展城圖子》後,提出新折方案:外城通十三丈(近40米),五丈(15米)作街路,六丈(兩壁各三丈)為民居,二丈為城牆牆基,「將來聖駕親郊,由候潮門經從所展街路,直抵郊台,極為快便」。九月二十二日,又將新修御路所經新南門(便門)命名為嘉會門[19292-9293。這條外城新修御路,自候潮門沿向南經嘉會門,再折往西南,經包家山、龍華寺直抵郊台(靠近今存杭州八卦田,八卦田為宋帝藉田)[8]卷三337215]卷六66。這條御路,長四里余,解決了皇帝親郊車駕繞行不便的困難。但與御街(天街)有別。此御路,車駕並不常用,亦不經過臨府府城市區。杜正賢認為:


紹興二十八年之後,南宋臨安城完整的御街北面終點是景靈宮,南面的終點是郊丘,自北向南經中間過太廟、六部橋、候潮門西、麗正門外、嘉會門外等節點。26


這個觀點,把御街與御路相混淆,值得商榷,但卻得到考古界同行專家秦大樹高度評價,他在書評《對南宋臨安城研究的總結性著作》一文中稱:


歷年來先後發掘了四段御街遺址,清楚了御街的走向和建築方式,證明御街不是傳統認識的起於和寧門,而是向皇宮內延伸,縱穿皇宮後經皇城南門麗正門,直到嘉會門,從和寧門向北根據文獻數據記載是到北城的景靈宮。27


這個評價有點誇張。一、因四段御街遺址不涉及紹興二十八年新開外城御路;二、作者專著也未提及御街穿過皇宮,書評卻說「南宋御街向皇宮內延伸,縱穿皇宮後經皇城南門麗正門」,這個結論實在有點匪夷所思。御街遺址考古有證據證明御街穿過皇宮嗎?其實,紹興二十八年,殿前都指揮使(三衙管軍,中央禁軍最高長官)楊存中負責擴修外城新路時,明確地說:「將來聖駕親郊,由候潮門經所展街路,直抵郊台,極為快便。」並稱這是一條「御路」,既沒有說是御街,又沒有說穿過皇宮,何來天街由和寧門「縱穿皇宮經皇城南門麗正門」之說?


御街亦是劃分府城左、右廂的中軸線。兩側坊巷林立。《都城紀勝》載:


都城天街,舊自清河坊南則呼南瓦,北謂之界北中瓦,前謂之五花兒中心。自五間樓北至官巷南,御街兩行多是上戶,金、銀、鈔、引交易鋪,僅百餘家,門列金、銀、現錢,謂之「看垜錢」……又有大小鋪席,皆是廣大物貨。[3011


其他街道有前洋街、後洋街、後市街。有的小街道,在坊內,如南新街,在清河坊內。可以說,南宋城市建築結構,正處於大變革時期,以廂坊巷為主,團市迅速發展,街道正在擴展,坊巷與街市融合,朝著向都市街市坊巷制轉變,這是對唐以來城市坊巷制發展的一個突破。


林正秋《南宋都城臨安》揭出了臨安府京城坊巷結構有以下持點:


第一,無坊牆,坊表立街巷入口處。


第二,以街巷為中心,組成坊巷聚居區。


第三,徹底打破官、民分居的規制。


第四,店鋪四處開設,營業時間不受限制。28


以上幾個特點是符合史實的。如坊立坊表,立碑坊,取代坊牆,《咸淳臨安志》載:「城北右廂:狀元坊,北新橋南。端平二年,為武舉狀元朱熠立。」[8]卷一九3547《夢粱錄》之「鋪席」載:「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即無虛空之屋。」[18]卷一三117《夢粱錄》之「夜市」載:「杭城大街,買賣晝夜不絕。夜交三四鼓,遊人始稀;五更鼓鐘鳴,賣早市場者又開店。」[18]卷一三119


為便於城市管理,高宗朝府城之內設八廂:宮城廂、左一廂、左二廂、左三廂、右一廂、右二廂、右三廂、右四廂。紹興十一年(1141年)五月,詔依知臨安府俞俟奏請:


府城之外,南北相距三十里,人煙繁盛,各比一邑。乞於江漲橋至浙江置於城、南北左右左右廂。差親民資序京朝官主管本廂公事。杖六十以下罪,聽決。[7]卷二3223


府城之外設二廂:城南左廂、城北右廂。孝宗朝,城內增為九廂,即將左一廂分為二廂:左一南廂、左一北廂。府城外增城東廂、城西廂,連原設的城南左廂、城北右廂共為四廂。整個臨安城內外,共劃分為十三廂。臨安城外,城郊結合部,又設東壁、西壁、南壁、北壁管理區[8]卷一九3540-3543。城內九廂,置兵官七員,分領廂事;城外置城南左廂公事所、城北右廂公事所,廂官兩員。


紹興二十六年閏十月十七日,直秘閣、知臨安府榮薿奏請:「本府城內雖有兵官七員,分廂領事,而兵官多昧文法,徇私容情。乞照城外亦置左右廂公事二員。以京朝官資序人充。所有兵官乞罷三員,存留四員,止令分地巡警。」朝廷從之,置臨安府左、右廂公事官二員,分掌訟諜。可是不到一年,紹興二十七年五月,為侍御史周方崇奏罷,城內詞訟仍依前自行理決。復置兵官七員,分掌城內九廂巡警治安公事,不理詞訟[9]卷一七五33548]卷一九3541下、3542上。城外四壁,東、南二壁公事歸隸城南左廂;西、北二壁公事歸隸城北右廂,臨安府派總轄官統領四壁巡警捕盜,加強治安管理[8]卷一九3540-3543


關於臨安府廂坊分屬建制,包偉民《宋代城市研究》有精詳論述。他就陳振在《略論宋代城市行政制度的演變——從廂坊制到隅坊制、廂界坊(巷)制》一文中,提出的「廂界坊(巷)」新制提出質疑,並就南宋臨安以廂統坊進行了深入論述,所謂城外兩縣「界分」,「就是錢塘、仁和兩縣在臨安府城外相互間縣境地界而已」,「不應該是一種地域分區制度」,這個結論是正確的29


南宋京師臨安府,基本上沿襲北宋開封府以廂統坊之制。但隨著南宋臨安水陸交會,南北輻輳,市場貿易與城市消費活動更為活躍,廂坊制正在發生變化,與開封一個明顯的不同之處就是始將「街」納入廂坊體制。這是古代都城結構的一個重大變化,反映了南宋「街」正在崛起,構成了街巷制的新特點。


總體上看,除宮城廂在皇宮之內是特例外,城內廂均以御街為中軸分左、右。御街東側為右一、右二、右三、右四廂,靠運河方向;御街西側,為左一北廂、左一南廂、左二、左三四廂,靠西湖方向。


四、臨安府衙及職官制度


南宋臨安府大都督府,本杭州,餘杭郡,寧海軍節度[2]卷八六2174。宋代行政區劃某州、某府全稱,必含州、府名,州、府格名,郡名,如屬節度州、府,又帶軍號名。臨安府,屬京府,由杭州升格大都督府,郡名餘杭,軍號為寧海軍。


五代,杭州為錢氏吳越國都城(907978年),北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五月一日,吳越國國王錢俶納土,獻其兩浙諸州十三、軍一。次日,宋命考功郎中范旻知杭州(或稱權知兩浙諸州事),受吳越所獻兵民、圖籍、帑廩管鑰,為首任知杭州軍州事者[2]卷四八〇139112]卷四5831]卷十九4337]卷三32388]卷四六3760上。淳化五年(994年)杭州升為節度州,軍號為「寧海軍節度」[24]卷五2072]卷八十八31745]卷二十二630。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正月二十一,詔知杭州專管勾一路兵馬鈐轄司事,時范仲淹為禮部侍郎、知杭州、管勾一路兵馬鈐轄司事。武臣一員為本路駐泊兵馬都監司管勾鈐轄司事[14381上[8]卷四六3769上。熙寧七年(1074年)分兩浙路為兩浙東、西路,兩浙西路領杭、蘇、湖、潤、常、秀、睦七州,治所在杭州。其後,有合與分之變化。宣和二年(1120年)升帥府,知杭州、領浙西安撫使[7]卷二3221上、下[2]卷八六21742]卷八八21738]卷四六2174


南宋初,兩浙路復分兩浙東路、兩浙西路。建炎三年七月,杭州升為臨安府。紹興八年三月,定都於臨安府,不稱京師,「今日以臨安府為行在所」。臨安府領縣九:錢塘縣(倚郭赤縣,望縣),仁和縣(倚郭赤縣,望縣),餘杭縣(望,畿縣),臨安縣(望,畿縣,在臨安府西120里),富陽縣(緊,畿縣),於潛縣(緊,畿縣),新城縣(上,畿縣),鹽官縣(上,畿縣),昌化縣(上,畿縣)[4]卷一1-25]卷二二6306]卷九〇41217]卷一324116]卷二44-49


臨安府署典職輦轂,為要劇之司。掌治理府城,領九赤、畿縣[2]卷八十八2174。凡府城廂坊及城外畿甸,登記與戶籍管理,分派賦役,頒布禁令,統掌之。府城外南、北廂,府城內左、右廂,各置廂官,受理民事訴訟。紹興二十六年,罷城內左、右廂官,城內所有詞訟皆由本府理斷。分使臣十員,以緝捕在城盜賊。立五酒務,置監酒務官以理財。全城分六都監界分,設148鋪,差兵巡防煙火。置兩總轄房,承旨御前文字。凡皇宮御寶、御批、實封文書下達臨安府有所取索物資,則及時承辦供進。凡省、台、寺、監、監司符牒及管理縣及倉場等等申到公事,均須承受、辦理。凡朝廷舉行大禮及國信使所需,隨事應辦。年內各種大、中、小祠祭,供進禮料,張掛幄簾,陳列祭品。人使往來,準備舟楫,皆先期通知有司籌辦[2]卷一六六394432]卷七十一300下。


臨安府,不僅要管理本府及所領畿甸事,還要承擔供奉朝廷、百司、軍旅所需之物、辦理所責之事。其職事數倍於諸府。其編製如下:


知臨安軍府事——省稱知臨安府,別稱府尹、帥臣。建炎三年七月,杭州升為臨安府。直龍圖閣、知杭州康允之改為徽猷閣待制、知臨安府軍府事[9]卷二○468,卷二九673;十二月,知臨安府兼浙西同安撫使(因浙西安撫司移於鎮江府,知鎮江府兼浙西安撫使),故知臨安府康允之以兼「浙西同安撫使」入銜[9]卷三○688。紹興五年(1135年)三月丁酉,浙西安撫司由鎮江移回臨安府。此後,南宋知臨安府事,皆兼浙西路安撫使。臨安府為帥府。知府為臨安府一府之長官,領本府軍政公事,併兼管內勸農使、浙西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點檢行在瞻軍酒庫所公事,兼職甚多。以度宗咸淳七年(1271年)臨安知府潛說友官銜為例:


中奉大夫、權戶部尚書、兼詳定敕令官、兼知臨安府軍府事、兼管內勸農使、兩浙西路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兼點檢行在贍軍激賞酒庫所。[83335


知臨安府事——於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四月二十七日至九年(1173年)五月四日曾罷置,因皇太子趙惇在此期間任臨安府尹。乾道九年五月五日復置,直至南宋末未變[13965上、3966上。


權知臨安軍府事——南宋知臨安府帶「權」字,有兩種情況。一種屬兼任,如紹興三年七月三日,以右朝請郎、直秘閣、兩浙轉運副使梁汝嘉為朝請郎、直龍圖閣、知臨安府;因梁汝嘉職事修舉,高宗謂汝嘉:「今得人矣!」至四年七月一日,徽猷閣待制、知臨安府梁汝嘉,新除試尚書戶部侍郎兼權知臨安府,汝嘉為高宗重用,命其同時身任戶部尚書兼權知臨安府。此「權」字,顯然非降職,而是兼任之意[9]卷七八14698]卷四七3771下。紹興五年二月癸卯(二十九日),因梁汝嘉上言:「心力有限,不能當兩處繁劇。」徽猷閣待制、尚書戶部侍郎兼權知臨安府梁汝嘉改充徽猷閣待制、知臨安府,解除戶部侍郎之後,去掉「權」字,專任知臨安府。後三日,升徽猷閣直學士、知臨安府(職名由猷閣待制遷徽猷閣直學士,而差遣知臨安府未變)[9]卷一七二3281。又如紹興二十五年(1155年)十月二十四日,以右通奉大夫、權刑部尚書兼詳定一司敕令韓仲通兼權知臨安府,次年三月十七日,韓仲通改守戶部尚書兼權知臨安府[8]卷四七3773下[9]卷一七二3281。另一種情況,是資淺帶「權」屬非正除,如: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閏四月二十三日,以左朝請大夫、兩浙轉運判官趙士璨兼權知臨安府;是年九月,正除直秘閣、知臨安府(按:原不帶貼職,帶直秘閣後,落「權」字,正除知臨安府)。


權發遣臨安府——資稍淺者為權發遣臨安府。如高宗紹興二十九年(1159年)閏六月初九日,左朝請大夫、直敷文閣、權發遣臨安府趙子瀟;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正月十九日,左朝議大夫、權尚書戶部侍郎趙子瀟除敷文閣待制、知臨安府[7]卷三3253下、3254上。


臨安為皇帝駐蹕之地,東南第一大都會,人煙浩穰,風俗日益薄,獄訟日益繁,六宮與在京百司、軍旅、郊祀,無一不取辦於京府。知府政務繁劇,「窮日,力有不能給」[83335上、卷五十3797上。


臨安府府治在西湖東側,涌金門南、清波門北之凈因寺故基[7]卷二3224上[8]卷五十三3828上、3354。府治門進去,為正廳門,由正廳門進入為設廳(正衙),設廳之後為簡樂堂,之後為清明堂、見廉堂、中和堂等,在同一軸在線。知府日常辦公不在正衙,因正衙為皇太子出判之所,故帥臣(知府)例不便坐,而在正衙東側之東廳,「每日早晚坐衙」。設廳與東廳之間有門相通。東廳後有恕堂、清暑堂、有美堂、三桂堂[8]卷十五3514上[18]卷一〇83-84。值得關注的是,府治內設有眾多的安保與日常服務的附屬機構,如入府治大門大院左廊為軍資庫、點檢所(監官衙)、法司等,右廊為帳前統制司、客司房、客將、都吏、職級、手分等,大多為供驅使之使臣、府吏、兵卒所居[8]卷十五3514上[18]卷一〇83-84


通判臨安府軍府事——省稱府判,別稱府倅、倅貳、通守。為知府之副貳,宋代置通判,有糾察長吏之意,故與知府均禮。北宋京都開封府不置通判,南宋臨安府卻置,寓開封府為宋京都不廢之意,臨安府仍未能與之比肩。其間,孝宗乾道七年四月二十七日——九年五月四日曾罷置,因皇太子趙惇在此期間任臨安府尹,不設通判:「皇太子領臨安府尹……見今臨安府通判及簽判、職官並各廢罷。」[32]卷七六339下九年五月五日即復置。凡本府兵、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聽斷之事,可否裁決,知府、通判連簽。所部官有善不及、職事修廢得舉刺。臨安府通判,因都城民物繁阜,府事日劇,獄訟不息,因此,設三員通判,主要精力投入理斷獄訟,所謂「斗決托於分任者為倅。倅號南、北廳,又有員外置(東廳)」[8]卷五〇3797上、3799上、3800上。


通判北廳在府衙南,自紹興初,即分治于于府治之南。通判南廳在府衙南,其廳址常遷徙不定,如乾道時,在府衙東。理宗紹定三年(1230年),方在府治南度地建通判南廳[7]卷二3224下[8]卷五〇3797上、3799上。通判東廳在府衙南。東廳原屬員外編製,「率以處宗室、戚里及有朝跡者」,即屬編外優待宗室、外戚及有朝中背景人的無職事官闕,「官舍無定棲」,自處若浮萍。理宗紹定三年(1220年)始置通判東廳治所,員外通判「自今得安其居。」其《壁記》刻石東廳通判自嘉泰元年(1201年)宗室趙師石始,多為國姓宗室內者充[8]卷五〇3800上。都廳在府治西,臨安府議事堂。北宋時,諸州郡皆有都廳。宣和三年,尚書省公相廳改作「都廳」,內外都廳並行禁止,改稱簽廳。南遷後,帥府仍稱都廳。蘇軾於熙寧四年(1071年)六月為太常博士、通判杭州,元祐四年(1089年)三月十六日,以龍圖閣學士、知杭州,值都堂,皆有題詠,其詩《熙寧中,軾通守此郡。除夜,直都廳。囚系皆滿,日暮不得返舍,因題一詩於壁》,南宋臨安府都廳保留蘇詩石刻:[33]卷二一599、卷四二19908]卷五十三3828


除日當早歸,官事乃見留。執筆對之泣,哀此系中囚。


小人營(人+侯)糧,墮網不知羞。我亦戀薄祿,因循失歸休。


不須論賢愚,均是為食謀!34]卷三二1723


當直司在府治內,居東。為府幕職官、司理院官輪值訊鞠之所,接收本府訴訟,閱實後白府長貳,然後置於犴狴(牢獄),以候訊鞠。知臨安府宋輝言:「本府日有引問、勘鞠公事,合置當直司。」[8]卷五十三382919337


府幕職官——簽書判官廳公事節度判官、節度推官、觀察判官、觀察推官。以京官任節度判官者,為簽書節度判官公事。


簽判、節推、察判、察推,皆在簽廳分案治事,助理府政。本府簿書、案牘、文移付受及催督促等,無不與聞。理斷獄訟雖由府院錄參及左、右司理院參軍承擔,然「剖析民訟」,亦為幕職官職事之一。故當直司,亦須輪值[14312下[8]卷五十三3829上。簽廳,別稱使院。在府治後,定安橋西。觀察判官廳、節度推官廳,在府治前近民坊。觀察推官廳在簽判廳西。


錄事參軍——公廨稱府院。治理本府獄訟,統領左、右司理院與諸曹參軍。府院,在府衙門之西,錄事參軍廨舍附之。


左司理參軍——公廨稱左司理院,治獄機構,掌獄訟勘鞠。左司理院,在府衙之東,左司理參軍廨舍附之。


右司理參軍——公廨稱右司理院,治獄機構,掌獄訟勘鞠。右司理院,在府衙之西,右司理參軍廨舍附之[7]卷二3224下,卷五3267上、下[8]卷五十三3830上、3831上。「臨安府所管左、右司理院、府院三獄」,獄訟繁劇,訊鞠綦重。除錄事參軍,左、右司理參軍獄官外,每院配有獄吏:推級四名,推行重祿法;此外杖直、獄子十二名,自乾道七年二月起,每月支錢十貫、米六斗,始推行重祿法[14307上。


司戶參軍——掌戶籍、賦稅、倉庫、交納。孝宗乾道六年,汪大猷曾乞戶曹專主倉庫[32]卷七十八365下。


司法參軍——司三尺之律,職掌議法、奉法、斷刑,糾議獄之徇情枉法者[32]卷七十八362下。


府學教授——二員。南宋初,因戰火正熾,建炎三年罷學,不置府學教授。紹興三年,戰事稍紓,復學置教授。掌府學學生之政令,教誨學生,「凡邦之士,惟教授者是師,其必有以率屬化服之,使躬問學,蹈矩矱,出入不悖所聞」。


主管左右廂公事——神宗熙寧三年(1070年)五月,置勾當左、右廂公事所,斷決杖六十以下公事。南宋改勾當為主管,紹興十二年,仿東京開封例,於臨安府城外置主管南、北廂公事所。紹興二十六年閏十月,又於城內左、右廂增置二員,主管左、右廂公事,分減臨安府在城詞訟。紹興二十七年五月,為侍御史周方崇奏罷。「城內詞訟仍由開封府理斷」[9]卷一七五33548]卷一九3541下、3542上。保留城外主管南、北廂公事,掌城外決斷杖六十以下詞訟。


城南廂廳在鳳凰山下外城嘉會門外。城北廂廳在北關門外(近餘杭門)[8]卷五十三3830上、下、3831上[13966上、下卷六230-231。浙西路安撫司簽廳在府廨內,位於府治正廳西,緊鄰客司房。因臨安知府兼兩浙西路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故簽廳即在府治內。臨安府為應付彈壓突發事件和撥發公差,許招募禁軍,擁有三千人兵力。如高宗紹興二年正月二十六日,「臨安府即今見有將兵約二千人,不隸將兵一千人。」孝宗乾道七年(1171)正月,臨安府「見管新招禁軍三千人,欲樁二千人教閱外,每月選擇有家累行止一千人輪差。與本府所管軍兵地分巡邏」[18661上、8662上。所謂「有行止家累」,是指表現較好、並有家眷在城,可「結罪保明」,以防止巡邏街巷時作過。


參議官、主管機宜文字、幹辦公事廨舍,在府治左、右[8]卷十五3514上。


綜上所述,行在所臨安府,置知府事、通判、簽書節度判官廳公事、節度推官、觀察推官、觀察判官、錄事參軍、左司理參軍、右司理參軍、司戶參軍、司法參軍、府學教授、主管南北廂公事等職事官[2]卷一六六3944。與北宋京師開封府相比,府官設置有明顯差異。臨安府由杭州升格,又未能正稱京師,名義上仍以東京開封為京師,而稱「行在所」,以示「恢復之志」。故爾,臨安府官設置帶有州郡府治之印記。如:臨安知府,正稱「知」,而開封府知府必帶「權」;開封府不設通判,以判官、推官為佐貳,臨安府設通判;開封府不設左、右司理院,而設左、右軍巡院,臨安府設左、右司理院,則不置左、右軍巡院。通判、司理院本為州郡官,北宋京師開封皆不置,臨安府仍保留州官未變。至於府院,開封府為司錄參軍;而臨安府仍沿用杭州州格稱錄事參軍。至於六曹參軍開封府功、倉、戶、兵、法、士備置,而臨安府僅如州府只置司戶參軍、司法參軍。此外,南宋時刻處於防禦金軍南侵態勢,臨安府知府兼安撫使,為帥臣,故府治內設浙西安撫司簽廳,此亦與開封府不同。


臨安府城內外社會治安,由城內左、右廂都巡檢,與城東、西都巡檢管轄,都巡檢不歸臨安府管領,直接由主管侍衛馬軍司、主管侍衛步軍司統領,屬禁軍軍職差遣。然城內外232個巡鋪,每鋪差軍兵4人,共差軍巡兵1255人,並非全由三衙承擔,「三衙人常是不足,兼多不守行止(作風不好)」,而由三衙與臨安府共同差撥,各佔一半,一季輪換一次[18661上、下、8662上。臨安府領九縣[16]卷二44-492]卷八八2174。凡九畿甸縣事,歸臨安府管轄。


注釋


①林正秋:《南宋都城臨安》,西泠印社1984年版;楊寬:《中國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闕維民:《中國古代志書地圖繪製準則初探》,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唐俊傑、杜正賢:《南宋臨安城考古》,杭州出版社2008年版,第24頁;徐吉軍:《南宋都城臨安》,杭州出版社2008年版;梅原郁撰,何忠禮譯:《南宋的臨安》,收入《南宋史研究論叢》(下冊),杭州出版社2008年版;包偉民:《宋代城市研究》,中華書局2014年版;迪特·庫恩:《儒家統治的時代:宋的轉型》,收入卜正民主編:《哈佛中國史》,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姜青青:《〈咸淳臨安志〉宋版〈京城四圖〉復原研究》所附《京城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復旦學報》2017年第3期。②迪特·庫恩著,李文鋒譯《儒家統治的時代:宋的轉型》第9章《京城的轉變·杭州》,第201頁。③田浩:《功利主義儒家——陳亮對朱熹的挑戰》,江蘇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23頁。④梅原郁撰,何忠禮譯《南宋的臨安》一《從開封到臨安》,第5頁。⑤徐吉軍《南宋都城臨安》第一章《宋定都臨安》,第28頁。⑥唐俊傑、杜正賢《南宋臨安城考古》,第24頁。⑦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第20頁。⑧闕維民《杭州城池暨西湖歷史圖說》,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284頁;姜青青《〈咸淳臨安志〉宋版〈京城四圖〉復原研究》所附《京城圖》。⑨龔按:《方輿勝覽》卷一《宮闕殿》,作「乾道初」建,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頁;然周必大《選德殿記》作於淳熙五年。似以建於淳熙初為確。⑩林正秋《南宋都城臨安》第三章《皇宮與中央官署》一《皇宮與德壽宮》,第44頁。11按:浙江人民出版社《夢粱錄》版本,將「中軍壁下寨」誤為「中軍聖下寨」。疑繁體字「壁」模糊,遂訛為「聖」,簡體轉為「聖」,至貽誤一些關於南宋都城著述,亦寫作「聖下寨」。12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第20頁。13朱溢《南宋三省與臨安的城市空間》,第19頁。14姜青青《〈咸淳臨安志〉宋版〈京城四圖〉復原研究》所附《京城圖》;楊寬《中國古代都城度史研究》,第345頁。15姜青青《〈咸淳臨安志〉宋版〈京城四圖〉復原研究》所附《京城圖》。16按: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稱:「戰國時期,楚國滅越後,楚國設立錢唐縣或錢唐城。治所在黃鶴山下的石塘村和劉文村之間。」此可備一說,但尚待進一步徵信,第27頁。17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第27頁。18楊寬《中國古代都城史研究》下編《宋代以後都城制度的變革及其重要設施》四《南宋臨安結構和街市的發展》(一)《「坐南朝北」的特殊布局》,第344頁。19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第二章《都城外城》第一節《臨安城歷史沿革》,第31頁。20吳自牧著,梅原郁譯:《夢粱錄——南宋臨安繁昌記》附圖《臨安城門分布圖》,東京:平凡社2000年版,附圖。21加藤繁著,吳傑譯:《唐宋時代的市》,收入氏著《中國經濟史考證》,商務印書館1962年版,第302頁。22魏明孔:《唐代坊市及其變化》,刊2017626日《光明日報·史學專刊》。23馬繼雲、於雲瀚:《宋代廂坊制論略》,刊《史學月刊》,1997年第6期,第17頁。24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第四章《主要街道·導語》,第112頁。25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第四章《主要街道》第二節《南宋臨安城內的中軸大街——南宋御街遺迹》,第117146頁。26杜正賢:《南宋都城臨安研究——以考古為中心》第四章《主要街道·臨安城內街道概況》,第115頁;27秦大樹:《對南宋臨安城研究的總結性著作》,刊《光明日報》,201766日「光明閱讀」。28林正秋:《南宋都城臨安》第四章《都市建築與交通》三《京城坊巷》,第100頁。29包偉民:《宋代城市研究》第二章《管理制度》二《廂制》,第133142158159頁。30按:《宋史》卷八六《地理志》四《臨安府》,作「大觀元年為帥府」,見第217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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