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metoo」發生在《延禧攻略》里,她如何討回公正?
新的爆款神劇是什麼?《延禧攻略》。
於正的這部清宮戲,一掃他過往的花花綠綠的風格,色調古樸清雅,製作精良。但真正能讓它成為大家討論的熱點的,還是裡面各種反套路的人設。
從場景、服飾、道具,到每一幀畫面的構圖、色調,都無不體現了製作班底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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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出設在清後宮裡的「升級打怪」的職場劇,瓔珞一路逢凶化吉,最後登上高位。但如果覺得瓔珞除了業務能力強,只是靠開外掛才能成功,則是沒有看到本質。她的一個更重要特點是:正直。
瓔珞職場生涯上最大的一件事,是要給其性侵併被害死的姐姐尋回正義。她不顧家人的阻攔執意進宮,不怕被趕出家門,也不怕被魏氏逐出家族,目的是要追查姐姐真正的死因。這種樸素而堅定的正義感,正是她具有超越性的一面。
新的劇集里,瓔珞已經找到了害死姐姐瓔寧的真兇們,沉冤得雪了。但是,正義遲到了,有時就是缺席了。回顧一下,受辱的瓔寧,作為一個穿著嚴謹、也沒有機會去不該去的地方、並無劣跡的「完美受害者」,在她受性侵之後,被潑過多少髒水?
張嬤嬤告訴瓔珞說:
「 我親自問過她(瓔寧)了,不管我怎麼問,沒人強迫,是她自願的。出了這樣的事,按宮規當杖斃,那會兒正趕上太后娘娘身體有恙,宮裡不能見血,所以就杖責五十,趕出宮去。你姐姐一時想不開,竟然自盡了。」
就連百般刁難瓔珞的方姑姑都提醒她:
「不要再追查你姐姐的死因了,她犯了天大的醜事,誰都不敢提。」
「人人都說我姐姐羞於見人,才會上吊自盡」。
即便是被性侵者殺死了,可憐的瓔寧身後仍然有滔滔的髒水翻湧而來,連親生父母都認為被害的女兒太臟,不能入葬祖墳。這種「蕩婦羞辱」與「受害者有罪論」,有時連受害者本人,也默認是合理的,內化成自己的價值觀。
瓔寧被性侵後,大家反而都指責她「做了醜事」
這種雙重標準一直玩了幾千年了,現在還在延續。還記得嗎?就在前兩個月,甘肅一位未成年少女在被老師猥褻之後,兩年求告無門,最終坐在高台上準備跳樓,下面卻有無數圍觀者起鬨,要求快跳快跳?
時至今日,女性在職場上,被侵犯、被性騷擾,實在是太普遍,太常見了。不要說求得施害者受到懲罰,光是受害者能夠說出來,說出來不被羞辱,說出來不被報復,就已經是千難萬難。
如果把場景放在清代的皇宮裡,一個宮女犯了「淫戒」就要被亂杖打死的地方,另一個宮女想為之翻案,被性侵,而且是親王實施的性侵,討回公道,這是不是太天方夜譚了?不,這才是這個故事的張力。
瓔珞就要這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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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問題,很多人大概就會想到近期風起雲湧的「metoo」運動。越來越多的女性(也有少部分男性),敢於站出來,說出自己曾被性騷擾、甚至性侵的經歷,波及範圍之廣、牽扯人物之多,令人訝異。
雖然越來越多的公眾對勇敢站出來的女性抱有支持、信任、同情的態度;但對她們實施蕩婦羞辱和二次傷害的,從來都不缺乏。也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那些藉助權力、哪怕是蠅頭那麼小的權力,試圖把女性的身體當作自己的犒賞的男性,他們不僅不會認錯,也不會善罷干休。
比如說,最廣為人知的章文涉嫌性騷擾一事當中,章文就曾威脅當事人:「我查了你們單位地址,我會和我的律師去拜訪你的。」「你永遠擺脫不了做我女人的命運」「蛇蠍心腸,不得好終!」
性騷擾事件後,章文發信息威脅受害女生。
而蔣方舟等知名女作家實名控訴其性騷擾時,也被站隊章文的另一作家鄢烈山,指責蔣「很下作」「很邪惡」。
鄢烈山在蔣方舟公開表示曾遭受章文騷擾後,指責蔣方舟「很邪惡」。
而就在知名公益人士鄧飛被控訴性侵未遂之後,仍然有一位媒體總編說:如果是我,被性侵我也不會說出來,因為鄧飛的免費午餐功德無量。
一直以來,對受害人的羞辱、質疑從來都不會少。
魏瓔珞因為身體不適被疑懷孕,錦繡和方姑姑立刻上報給了太監總管,總管當眾侮辱她「幹了醜事」,經過這一出,反而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還了魏瓔珞清白。
——試想想,在我們這個現代社會裡,有了一定程度的法律保障,女性也開始有了發聲渠道、甚至有了較大的話語權,已經能夠抱成團了,維護基本的權力仍然這麼艱難;
重回到過去等級極為森嚴的環境里,女性地位低微的宮廷里,如何能為一個被親王玷污的小小宮女討回公道?女孩兒被「玷污」了,在眾人眼中,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了,遑論其他?因為性侵者更有權勢,而被傷害的女性被傷害了就傷害了,無所謂,輕如鴻毛;誰要揭蓋,就是誰跟這個世界作對。
而在後來,瓔珞被怡親王和慶錫設計,污衊瓔珞勾引慶錫,那番話令人齒冷:
「皇上,這宮女私下勾引奴才,被嚴詞多次拒絕,但死心不改,今日趁著奴才當值,約奴才三更時分到御花園來。奴才早已知道,宮女不得與宮中侍衛往來,我便將此事報給怡親王。」
怡親王則說:
「紫禁城的侍衛,大多出身高貴,前程遠大,這就免不了,有一些水性揚花者會撲上來。」
瓔珞之難,在於,如何於不可能之處尋回公義。
瓔珞重申:
「姐姐的脖子上有青色的指痕,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若她當真是自願與人苟且,又怎麼會落到被人滅口的地步?我一定要尋找到真相,不能讓我姐死得不清不白。」
哪怕人人都勸她放棄,曉之以利害,她還是不屈不撓。
實際上,瓔珞還是辦到了。她各種設局,把強暴姐姐的和親王弘晝裝入彀中,皇上相信她,打了親弟弟一耳光;皇后相信她,用性命賭她說的是事實,皇后之弟傅恆也相信她一一問題是,就算最高權力者知道這是個慣犯,知道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也沒辦法啊!從大局來說,皇上不會處置自己的弟弟,反而是對站出來「metoo」的瓔珞動了殺心。
就算皇帝當即打了弘晝,也只是顧及顏面所為
清宮裡是這樣,現實中,又何嘗不是如此?曝光了這麼多例,我們可曾看到有幾位受到法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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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意思的是,「metoo」事件中,還有琳琅滿目的人性。裡面除了站出來控訴的姑娘,有性騷擾者,有吃瓜群眾和義憤青年,也缺不了幫閑者。
比如說,愛慕瓔珞的傅恆。本來大家都對傅恆很有好感,但傅恆知道瓔珞的目標之後,就想辦法給瓔珞和弘晝勸和了。他試圖讓受害者(家人)和性侵者握手言和。這根本不是瓔珞想要的正義和天理。這正說明了,瓔珞和傅恆,並不是一類人,基本價值觀不同。他們無法在一起。
傅恆,像不像今天那些在「metoo」事件中的「理中客」:大家都不容易,摸一摸又不會少一塊肉,算了吧。你道個歉,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怎麼樣?
比如說,瓔寧和瓔珞的父母:認定:女兒都被人玷污了,不配入家裡的祖墳。
這個,顯然就是「父母皆禍害」中的「禍害」了。他們是會在女兒受傷害的時候,給她澆一勺汽油的人。他們配不上有這麼好的兩個女兒。這樣的父母,你以為今天就沒有了嗎?
比如說,性侵者弘晝。他好色成性,強暴宮女,終於被人揭穿了。他當然不可能有懺悔,迫不得已,他說他可以娶那個他性侵過的女人,還給她家不少錢財。什麼,這種補償都不要,你還想咋地?得理不饒人?
比如說,弘晝的母親裕太妃。為了護犢子,她能把兒子強姦的女人在皇宮裡殺掉,後來更是百般回護。這樣除了培養出為所欲為的「熊大人」,還有別的結果嗎?
在皇帝和皇后發現弘晝的罪行後,裕太妃也只是在皇帝皇后面前象徵性教訓了弘晝。
在她身上,你是不是能看到那些強姦殺人犯背後的家庭,把自己的兒子看得如珠如玉,還怪別人勾引壞他們的寶貝兒子的那種形象?有這樣的爹媽,犯事是必然的。
但是,那些受傷害的人,想要的是公義,想要的是人格的尊嚴和平等,而不是收買。
瓔珞在弘晝說要補償的時候,大怒:
「最可笑的是,像你這樣的殺人犯,早就應該千刀萬剮,可是就是因為你是天潢貴胄,讓你一次次地輕易逃過懲罰,居然還洋洋得意地說要迎我姐姐入府,就憑你,你也配?」
像瓔珞這樣不畏權勢的女性,就算放在今日,也是非常酷的了。
雖然,弘晝的身份,瓔珞無法除掉他——就算皇上也不能;但至少,真相已大白,親王為此付出了代價;而親自對其姐姐下殺手的太妃,也得到了上天的懲罰,這一場維權,至少瓔珞是勝出了。
一場清宮中並不彰著的性侵案件,引來了正義的瓔珞的入宮尋求真相,甚至最後,她的兒子登基為嘉慶帝。
講真,這樣的一個瓔珞,就算穿越到當下,也算是很有現代意識的女性了。她聰明,有謀略,掌握很強的業務能力,能屈能伸,但骨子裡的平等意識和權利意識,也有善良的一面。在後宮那樣的環境里,她能用致力追求公平,不畏強權,申張正義,更令人心靈震憾。
這才是一個人能走得遠、飛得高的關鍵。
※母職懲罰,父職獎賞,為何男性在職場上佔盡便宜?
※「我沒有被性騷擾,但我必須為不被性騷擾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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