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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東散文年選」王永華:孔子的溫度

2500年前,莊子在他的《漁父》篇里曾經描述過這樣一個場景,「孔子游乎緇幃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這是一個令人心儀的場景。有人說它是孔子個人的生活,也是人類的心靈生活;是孔子個人的場景,也是一個民族的場景。它發生在春秋後期的某一瞬間,卻成為中華民族歷史上一個永恆的場景。

走進《論語》,走近孔子,穿行在他隨時隨地都在搭建的課堂,我感覺到兩千年前的月光依然如水銀般潑灑下來,浸透了我的靈魂,鳳凰的歌聲也似穿過千年歲月破空而來。它讓我感動,也讓我思索??孔子這位教師的祖師爺到底為我們留下了什麼?

「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論語?述而》)換成白話就是「同學們,你們以為我對你們有什麼隱瞞的嗎?我是絲毫沒有隱瞞的。」《論語》中的孔子是無隱的,他有一腔的赤子情懷。他有執著,也有無奈;有熱情,也有憤怒。他是高山仰止的孔丘,是日月經天的孔丘;他更是一個真誠的人是一個至情至性元氣淋漓的有情感有溫度的師者。

沂水潺?,春風駘蕩,這是孔子課堂的溫度。「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夫子的課堂導語是如此的要言不煩。開課伊始,即從年齡的大小切入,解除學生的敬畏心理,再以學生們平日所發「懷才不遇」的牢騷來激將他們,一個「假設」,就把本堂課討論交流的重點凸現出來。引導、激勵、目標,三言兩語,便引得子路率爾而起,靜止的課堂若平靜的湖面劃然以開。讀《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章》,我不明白後人為什麼會將「道貌岸然」「師道尊嚴」諸如此類的詞語加諸孔子身上。我一遍一遍地誦讀這篇又被稱為《沂水春風》的短章,從中深味一代教育大家的教學風采。夫子的課堂是平等的。他與學生們席地而坐,不分上下。從課堂的開場白看,孔子只承擔了一位召集者的角色。他的語氣平易近人,他的神態和藹可親,沒有一點師道尊嚴者的感覺。他的教學方式是互動啟發式的,是徹徹底底以學生為主的。「求,爾何如?」「赤,爾何如?」「點,爾何如?」……如此簡單的提問,讓今天費盡心力機械地打造環環相扣課堂的我情何以堪。課堂上的孔子,面對「率爾而對」的子路一「哂」了之,雖有評價意味,卻不作什麼點評。最後輪到曾皙發言回答說「異乎三子者之撰」時,孔子開導說:「何傷乎?亦各言志也!」簡單的點撥,循循的誘導,卻極大地煥發出學生髮言的積極性、創造性,讓點得「暮春浴風辭」傳乎千古。他的課堂教學設計是寓教於樂的。「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原來曾皙一直是在彈撥琴瑟,原來師生的談話一直是在音樂的伴奏下進行的。這樣的課堂教學設計是生活化的,又是藝術化的。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是點的志向,也是夫子的理想。與春天作伴,浴天雨,沐天風,唱著歌兒來,唱著歌兒去,這是何等富有詩意的生活,它滿溢禮樂的光輝,生命的和諧。孔子的理想如此,孔子的課堂亦如此。「沂水潺?意,春風駘蕩情。林煙間草色,好鳥隔花聲。」孔子的教學確如春煙草色,在似有還無間春意萌動,在恬淡自然的氛圍中,讓學生進行輕鬆愉悅的思考,最終走向水到渠成的完成

一篇《沂水春風》讓我感知了孔子課堂的溫度。深入解讀,也讓我開始提升我的課堂溫度。他循循善誘的教風,潤物無聲的技巧,讓我膚淺的課堂從此有了走向。我曾滿足於一個人洋洋洒洒的課堂教學,以為自己一張嘴就可以給學生滿滿的一桶水。我曾自傲於自己一環套一環的課堂提問,殊不知問題設計的唯一目標就是要打開學生的思維,讓學生成為課堂的主人。於是在教讀《將進酒》時,我張開自己的心胸和學生一起高聲吟誦,讓學生在自製的電光聲影中浸潤,在自己搜集的古往今來的詩酒文學裡徜徉,讓學生動口,動心,動手。兩節課下來,班級里多出了幾十位李白的粉絲。讀唐宋詩,寫鑒賞文,穿越古今,與古賢對話,學生的視野由此而開闊,文化底蘊由此而提升加厚。

點的瑟聲還在鏗鏘作響,孔子的讚歎油然在耳,我的課堂從「滿堂講」走到「滿堂問」,而今伴著學校課堂改革的腳步,它終於向「滿堂學」「滿堂悟」邁出了堅實的步伐。

執子之手,如兄如父,與子同行,這是孔子對學生的溫度。

不讀《論語》,孔子就只是歷史課本上那個有著碩大頭顱和端嚴目光的神像,就只是那些擲地有聲的大道理,是那些自古以來就被刻在石板上的座右銘。而實際上孔子決不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哲人,也決不是一個一團和氣的好好先生。相反,和學生在一起,高興時,他會開懷大笑;悲傷時,他會捶胸流涕,仰天長嘆;生氣時,他甚至雷霆萬鈞,天崩地裂。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論語?雍也》)

伯牛,孔子的學生,少孔子七歲,不幸患了傳染性極強的麻風病,被隔離了。他不願見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敢見他。然而孔子來了,不顧所有人的阻攔,把手從窗子伸進去,緊緊握住伯牛的手。

面對惡疾,師生隔窗相對,執子之手,一聲嘆息,穿越病痛生死,這是無畏生死的情感。這樣的師生之情超越了所謂「執手相看淚眼」的愛情熱度,是唯有親情才具有的溫暖。

「子於是日哭,便不歌。」孔子為不幸的伯牛哭,為早逝的顏淵哭,為成仁的子路哭。而當年輕的子游在武城以禮樂教化百姓,滿城皆聞弦歌之聲時,夫子聞之不覺莞爾而笑;這一笑有對自己的理論被踐行的欣慰,更是對自己學生少有成功的讚許。此時的孔子是溫暖的,他是春天的遲日,是敦厚的兄長。然而「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溫而恭的夫子是謙和的君子,厲而威的夫子則迸發出嚴父般的雷霆之威。

讀《論語》,發現孔子是一個很能罵人的人,罵的最多的當然是他的學生,而且他罵人的語言精闢、惡毒、有力,如大俠用刀,刀刀見血。學生宰予偷懶,大白天睡覺,他破口而出就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於予與何誅?」「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這段名罵句句精彩,痛快淋漓,幾乎每句話都是名句格言,都是成語,成為現代人斥責不成器的後學者的雅馴。然而人前背後挨過孔子多次痛罵的宰予最後成為孔門十哲之一,在孔子死後評價自己的老師時說,「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意思是堯舜遠遠比不上孔子。一頓臭罵,卻罵出一個「骨灰級粉絲」,這讓我真的佩服孔老祖師爺的本事。

很多次在那些「屢教不改」的學生面前,束手無策,看著他們漸行漸遠而無可奈何。面對這些現實生活中的宰予,難道我缺少的就是一次震天之怒?

學生中什麼樣的最難管理?我想干過班主任的都得選那些「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自制力非常差的學生。研究了孔子批評學生的許多案例,我也開始在學生面前展示我的多面形象。

對屢教不改者,犯錯之始,我會大聲痛斥,批得他們「戰戰慄栗,汗不敢出」;反思之中,我既循循以理,又嚴令他們自行制定「日常行為規範百不準」,對其大加「刁難」。有些同學絞盡腦汁寫不出,我發動全班同學每人給他建議五條,讓其學習反思。改錯之後,我則時時撫慰鼓勵,讓點滴的成功照亮他們前行的路。寒來暑往,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最欣慰的一刻,是簡訊收到那些被我想方設法「刁難」過的學生髮來的感激與祝福。

孔子愛他的學生,愛是作為教師的孔子的集結號,學生從四面八方走向他,追隨著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但是愛絕不是不管教,不約束。沒有尊重與愛的教育不是好的教育,沒有懲戒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懲戒是一種教育手段,也該是另外一種愛的表達方式。我們肯定不能用「臭大糞」式的語言辱罵學生,然而「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孔子在弟子眼中始終是以多維形象出現的。在今天更為複雜的教育對象面前,我們是不是也該擁有多維的形象?

閱讀《論語》,走近孔子,我發現2500年的時光根本無法阻止孔子的脈搏與我們一起跳動,他的溫度依然適合我們取暖。只要我們願意,他會時時行走進我們的心靈,穿梭於我們的生活,把我們帶回人類教育起始的地方。

作者簡介:

「膠東散文年選」王永華:孔子的溫度

王永華,中學高級教師,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有《愛如春水》《紅樓一夢二十年》《千江有水千江月》《青山有懷》《其實我想做一棵樹》等十幾篇文字,見諸《語文周報》《學習報》《讀寫算》等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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