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落幕，我們的下一站在哪裡？
為什麼大部分中國家長反對孩子成為職業球員？跟國足專業球員的負面形象、行業整體的惡名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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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世界盃落幕後，眾多媒體回頭梳理稱：日本隊雖敗猶榮。球迷老金承認日本隊是值得尊敬的對手，但免不了內心五味雜陳。「感覺就像隔壁家孩子是學霸，自家孩子總是不及格一樣。」
從8歲開始在巷子里和鄰居家的小孩兒一起踢球、看球賽，老金見證過國足的黃金一代。
小學時代的他因為「有天賦」，曾經被選進了校隊，但在12歲那年放棄了進足球學校的路，轉入「正軌」，念中學，參加高考。老金知道，當年有隊友的父母花錢讓其進了省隊。
與足球結緣，熱愛足球，最終只停留於業餘愛好，老金的經歷代表了多數足球少年的抉擇。老金的父母至今仍然堅定地認為他們替兒子做了「正確」的決定——兒子沒有被足球耽擱學業，因此才考上好大學，找到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有了安穩的生活。
其實，在可以做出抉擇的2002年，國足還是很「給力」的。那一代熱情高漲的球迷見證了國足的輝煌時刻，但也透支了快樂和希望。整整16年過去了，曾經的少年已然步入中年，但他們依然只能看著東亞鄰居馳騁世界盃球場。
「徐根寶模式在中國不可複製」
「到底要學哪一本教科書？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教科書太多了，但你得知道自己該走哪一條路才行。」
中國足球怎麼踢，一直眾說紛紜，更急迫的是，足球人才青黃不接，後繼無人。而問題的關鍵在青訓上。對此，前國足名將姚夏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稱，「青訓是一個系統工程，要把青訓逐步搞起來，首先要依賴國家的系統規劃。培育一支高素養的職業球隊，僅憑個人之力，難以實現。」
前國足名將姚夏稱，在足球職業化之後，球員收入大漲，有志於成為專業足球運動員的「足球人口」卻反而銳減。
據他介紹，足球人才的培訓體系，經歷了體制內到市場化的轉變，諸多問題就出在其中。在國內足球職業化之前，足球運動員絕大部分由各地體校進行挑選和培養，這一舉國體製為中國足球穩定輸送了一大批人才，並由國家提供資金、場地和訓練，有志於成為職業足球運動員的孩子只要符合身體素質要求，並不需要考慮其他條件。
但詭異的是，在足球職業化之後，球員收入大漲，有志於成為專業足球運動員的「足球人口」反而銳減，學踢足球成了極少數中產、富裕家庭孩子的選擇。
為什麼會這樣？
一方面，平民家庭的孩子接受足球教育的門檻提高了，頂級俱樂部一年的學費可高達數萬元，例如在國內小有名氣的恆大足球學校的學費如今是5萬一年，魯能足球學校（後改名為國家足球山東魯能體育訓練基地）學費如今是6萬一年。
通常足球學校招收的是9到12歲的小學生，可以這樣算一筆賬：如果一個孩子9歲報名，到了18歲有幸踢上職業球員，那麼中途就要花費9年時間，不算其他雜費，家長至少要砸45萬進去。所以，本應是平民運動的足球成了普通家庭難以企及的「奢侈品」。
另一方面，姚夏感慨道，傳統的足球後備人才培訓系統迅速地衰落了。「過去體制下的縣體校、市體校、省體校，柱狀的三級訓練網構成了人才通向國家隊的上升通道。但在市場化的足球領域，這個上升通道不再適用了。」
對於中國足球的未來，有「中國足球青訓教父」稱號的男足全國青訓總監徐根寶看得很透徹。本屆世界盃，他帶領少年足球隊親赴俄羅斯看球，並寫下6頁對青訓的反思。
在他看來，這屆世界盃上，亞洲鄰國球隊對於我們來說有太多啟發。
「日本就是幾十年走自己的路，現在成功了，他能夠2比0領先比利時。伊朗可以擊敗摩洛哥，和西班牙、葡萄牙兩支強隊打得難解難分，韓國還能擊敗德國。對於中國足球來說，我想只要找對自己的路，至少可以回到亞洲一流的水平。」
18年前，徐根寶在上海最偏僻的崇明島建立足球基地，立志為上海、中國培育人才；2014年底，他把武磊等第一批弟子、傅歡等第二批弟子轉讓給上港集團。
18年後，他率領第三批「崇明製造」的弟子代表上海奪得全運會冠軍。這班以根寶足球基地1999-2000年齡段為班底的上海隊，在天津全運會男足U18決賽折桂，他麾下三代弟子傳遞金牌的「火炬」，演繹全運會「三連冠」的奇蹟。
在這場比賽前的隊內準備會上，73歲的徐根寶對18歲的球員們說，「明天你們將各奔東西，我年紀大了，不可能再讓我帶國字型大小，不可能再手把手教你們所有人。但我希望，2022年世界盃，中國國家隊裡面，你們至少能進3個主力！」
據《體壇周報》統計，過去18年，徐根寶培養出來的弟子（包含暫報預備隊以及短暫訓練「半成品」），在中超、中甲和乙級三級職業聯賽，球員總人數近60名。
但尷尬的是，在距離2022年僅有一屆之隔的今天，國足的整體水平和後續人才輸出依然要打個問號。
因此有人說，徐根寶模式在中國不可複製。
「中國從來不缺有天賦的足球少年」
為什麼大部分中國家長反對孩子成為職業球員？調查顯示，一部分家長是出於保護心理，擔心職業球員累、高對抗性的高危；另一方面，則跟國足專業球員的負面形象、行業整體的惡名相關。
近20年里，中國足球的聲名和成績接連遭遇滑鐵盧，職業足球運動員的形象也令人側目。由於行業監督和懲罰機制不健全，足球聯賽被資本控制，淪為各方攫取財富的工具。從渝沈之戰開啟球隊做假第一案到「甲B五鼠」，到上海國際假球、實德派系假球、廣葯假球、「青島吊射案」等，為獲取利益，從俱樂部管理者到教練、球員，甚至足協官員都紛紛捲入操控球賽比分。
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多極具天賦的孩子在早年便被切斷了走上職業道路的可能性，這同時也切斷了整個人才輸送的管道。久而久之，足球人才日益枯竭，後繼乏力。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相比之下，幾乎在同一時間也啟動了足球職業化進程的鄰國日本，在足球青年人才培訓體系上一以貫之的是穩紮穩打。實行職業化之後，日本同步推出了與職業化相配套的「足球俱樂部訓練中心制度」，從市級、省級、地域到國家級，建立四個等級的訓練中心，並通過這些機構每年對各個年齡段的足球運動員進行集訓，選拔優秀苗子進入國家代表隊。
這一套足球人才培訓體系幫助日本成功完成了職業化的過渡，從而源源不斷地培養出新的足球人才，也讓日本得以在短短十年內躋身亞洲一流強隊之列。在本屆世界盃上，日本隊的表現贏得了全世界的尊敬。
「中國從來不缺有天賦的足球少年。」重要的是，如何讓這些有希望成為未來之星的球員析出並受到更加專業的訓練，到更大的平台鍛煉。
2013年8月12日，在國內某航空公司的資助下，新疆和田墨玉縣喀瓦克鄉小學的小球員們第一次走出山村，乘坐飛機抵達烏魯木齊，與當時剛剛獲得全國中小學足球賽、國際青少年足球賽「雙料冠軍」第五小學足球隊進行了一場友誼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從來沒有出過縣城，更沒有坐過飛機，但人們驚訝地發現，這些孩子在綠茵場上的表現不亞於專業選手。
2015年7月，這支足球隊赴遼寧參加第五屆錦州「未來之星杯」全國少兒足球邀請賽，取得了6勝2平2負的戰績，總成績排名第四。2016年8月，他們再次出征第六屆「未來之星杯」全國少兒足球邀請賽，以11連勝順利拿下U12歲組冠軍，並斬獲最佳守門員、最佳射手、十佳隊員等多項榮譽。
教練帕爾哈提驕傲地說，這支自學成才的小學足球隊，「是中國足球未來的希望」。
而這些孩子，如果不是有教練的堅持和民間的資金贊助，可能至今還在西北的小縣城裡光腳踢著破舊的足球。有網友評論道：「不是沒有踢得好的苗子，關鍵是怎麼選苗子。」
上個月，在被稱為「青少年歐洲杯」的第34屆法國聖安妮U11國際足球邀請賽上，經歷了兩場驚心動魄的點球大戰之後,朝向大榮U11隊作為48支參賽隊中的唯一亞洲球隊代表，取得了第7名的成績。
雖然這個成績已經是創造了歷史，是這支球隊三年來參加歐洲比賽首次殺入8強，但大榮CEO陳世斌很清醒地認識到，「差距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就能夠追得上。」而他們之所以出來打比賽，「就是希望見見世面」。
I編輯：曾勛
I排版：袁嘉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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