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才子沈從文苦心把民國才女張兆和追到手,只是他們真的幸福嗎
因胡適的提攜,沈從文1929年夏天至1930年夏天在中國公學教書,愛上了他的學生張兆和。具體追求經過,我在我的著作《沈從文畫傳》中有過詳細敘述,這裡簡要介紹如下。(下圖為中國公學)
張兆和祖籍安徽合肥。曾祖父張樹聲是李鴻章統帥的淮軍中著名將領,一度出任兩廣總督和直隸總督。祖父曾做過管司法的四川臬台。父親張武齡受新思潮影響,獨資創辦平林女中和樂益女中。生下子女十人,張兆和在女孩兒中排第三,沈從文後來叫她「三姐」或「三三」。張兆和在樂益女中接受新式教育後,到中國公學求學。 (下圖為張家姐妹)
沈從文發現這位美麗的姑娘後,向她發起了熱烈的追求,但張兆和不為所動。她收到的情書多了,沈從文的信不過是這許多信中的普通一封。
沈從文著急了,他希望有一個明確答覆。他給張兆和的朋友寫信,渴望得到幫助。「因為愛她,我這半年來把生活全毀了,一件事不能作,我只打算走到遠處去,一面是她可以安靜讀書,一面是我免得苦惱。我還想當真去打一仗死了,省得把糾葛永遠不清。」他給朋友王際真寫信說:「近來為女人感到糾紛,十分可憐,在此候結果,可是每一天皆在昏瞀中度過,要振作也振作不來。想想在世界上各處一些對我特別好的朋友,便像貓的樣子哭了。理智救不了感情的下降,看到自己陷落卻不可攀援脫離煩惱,女人卻臉兒為太陽曬得黑黑的,不作一聲走了。我是自己也想像不出會在一個這樣女人面前受苦的。或者這仍然是一種病,這病稍過一陣,就會告痊。我願意為這些事死了好一點,因為有時抵抗不來非常苦惱。」
校園裡很快傳開了,說是沈從文要因情自殺。 張兆和帶著沈從文給他寫的信,找到校長鬍適。她在日記中記下了這天會面的細節。「於是我說了沈先生的事。他也把他由沈先生那裡得知的事情報告給我。他誇沈是天才,中國小說家中最有希望的什麼,以至我把態度標明了,他才知道我並不愛他。」但胡適並不因此放棄。「他又為沈吹了一氣,說是社會上有了這樣的天才,人人應該幫助他,使他有發展的機會!他說:『他崇拜密斯張倒是真崇拜到了極點。』談話中這句話他說了許多次。」張兆和還是堅持她的看法。「可是我說這樣的人太多了,如果一一去應付,簡直沒有讀書的機會了。」於是胡適沉默了。
胡適給沈從文寫了一封信,並把副本錄給張兆和看。胡適說:「我的觀察是,這個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我那天說過,『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件事(說愛是人生唯一的事,乃是妄人之言),我們要經得起成功,更要經得起失敗。』你千萬要掙扎,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此人太年輕,生活經驗太少,故把一切對他表示過愛情的人都看作『他們』一類,故能拒人自喜。你也不過是『個個人』之一個而已。」
張兆和收到這封信後,在日記中寫到:「胡先生只知道愛是可貴的,以為只要是誠意的,就應該接受,他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被愛者如果也愛他,是甘願接受,那當然沒話說。他沒有知道如果被愛者不愛這獻上愛的人,而光只因他愛的誠摯,就勉強接受了它,這人為的非由兩心互應的有恆結合,不單不是幸福的設計,終會釀成更大的麻煩與苦惱。」
知道這些事情後,沈從文寫信給張兆和: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種東西,並不比一株花更經得住年月風雨,用對自然傾心的眼,反觀人生,使我不能不覺得熱情的可珍,而看重人與人湊巧的藤葛。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湊巧是不會有的。」
「想到所愛的一個人的時候,血就流走得快了許多,全身就發熱作寒,聽到旁人提到這人的名字,就似乎又十分害怕,又十分快樂。究竟是什麼原因,任何書上提到的都說不清楚,然而任何書上也總時常提到。(有人將)愛解著一種病的名稱。」
「你是還沒有害過這種病的人,所以你不知道它如何厲害。有些人永遠不害這種病,正如有些人永遠不患麻疹傷寒,所以還不大相信傷寒病使人發狂的事情。」
張兆和逐漸為這些信所感動,她在日記中寫道:「看了他這信,不管他的熱情是真摯的,還是用文字裝點的,我總像是我自己做錯了一件什麼事因而陷入他人於不幸中的難過。我滿想寫一封信去安慰他,叫他不要因此憂傷,告訴他我雖不能愛他,但他這不顧一切的愛,卻深深地感動了我,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以前,在我心靈有一天知覺的時候,我總會記著,記著這世上有一個人,他為了我把生活的均衡失去,他為了我,捨棄了安定的生活而去在傷心中刻苦自己。頑固的我說不愛他便不愛他了,但他究竟是個好心腸人,我是永遠為他祝福著的。我想我這樣寫一封信給他,至少能叫他負傷的心,早一些痊癒起來。」
張兆和的日記中不斷引用沈從文的來信內容,並與這些內容對話。可以看出來,這位善良的姑娘越來越在乎沈從文了。到晚年時,張兆和說自己嫁給沈從文的原因是「他信寫得好」。
沈從文對於張兆和這一變化心知肚明,在後來以這段事情為題材的小說《主婦》中,沈從文寫道:「她一面在沉默里享用這份不大得體的殷勤,一面也就漸成習慣,用著一種期待,去接受那個陌生人的來信。信中充滿了謙卑的愛慕,混合了無望無助的憂鬱。她把每個來信從頭看到尾,隨後便輕輕的嘆一口氣,把那些信加上一個記號收藏到個小小箱子里去了。」
此後三年,無論是在武漢還是在青島,沈從文一直給張兆和寫著熱烈的情書,最終成功追求到這位「頑固」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