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夜吞噬的記憶

在家也呆了這麼些天了，我不知道將來在這呆的日子加在一起還剩幾天。

我很喜歡這個生我養我至18歲的小城鎮。城區只有這一座橋，橫跨這唯一的大河。這條河是老爸兒時游泳的地方，我既害怕這條河又感謝它，因為那年夏天八歲的阿爸險些在這裡溺死，沒有他就沒有我。

以前上學總是學到思鄉之詩，說家鄉的月亮都要漂亮些。我不信，不信的我現在信了。每每走在北京的夜路望著天上孱弱的月光總覺得過分凄涼，倘若是太過亮堂，又覺得犀利無情。

這是家鄉最常逛的小街。明明沒有幾百米，卻寄託小學照大頭貼、初中選禮物、高中逛衣服、大學吃串串的記憶。現如今我的第一張大頭貼早已丟失，第一個好友家開的門店早已轉讓，禮物衣服不再在這裡挑選。

每次最期盼我回家的是外婆，我是外婆帶大的孩子，是那個屁顛屁顛坐在外婆自行車後面背著書包長大的孩子。記憶有點崩潰了。小學一年級為了當全班最早到的同學曾五點起床讓外婆載我去讀書。不喜歡爬台階的我被外婆騙著說看誰跑得快在橋頭比賽。每個晚飯的時候就在四合院趴在她膝頭聽她跟街坊領居拉家常。因為同學們大多是被父母帶大，為了回爸媽家多住一天總是違心地對外婆說」你走開，我最討厭你「。成功地把她氣哭，每次每次。

我不是家庭分離的孩子，只是老媽有我時才22，老爸大兩歲罷了。他們貪玩，我理解。可外婆是，作為家庭分離的妻子。她獨自帶我長大至小學畢業，那時的她已經載不動我了，也爬不了多少台階了。

現在的外公是三年前外婆認識的老伴，他們感情很好。但是第一年時我總記得外婆來家悄悄拉我到卧室塞錢給我，說」外婆對不起你，只顧自己獨自享樂「之類的話。她覺得在我沒上大學之前離開我很自私。其實，是我拖累著外婆，一直一直。

我是個脾氣不好的人。每次聽見遠親們酸外婆有退休金又找了條件不錯的老伴，造謠外婆拉老媽刁難老爸的話，就總是據理力爭非要懟回去不可。污衊誰都不能是她。

那現在呢，即使我在家呆了一半的時間了，真正陪伴她的卻沒有兩天。今夜回憶，甚是慚愧。

有時不禁在想，這個地方太小，長大後遲早會離開的，那麼以後，兩三代之後的對話可能是」聽說沙灣很美我們去旅遊看看「。

北京雖然陌生但它讓我不得不正視這份凄涼，逼自己強大起來。這個當年妄下斷言永遠不會再來的地方，也許還會呆上很久。

晚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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