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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悲喜兩本書

黎武靜

時至七夕,總要想起兩本書,《世說新語》和《李煜詩詞全集》。一則以喜,一則以悲。

《世說新語》里記述了瀟洒無比的阮咸晒衣的故事。阮咸是阮籍兄長的兒子。「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紗羅錦綺。仲容以竿掛大布犢鼻褌於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

阮咸這人很有意思,人家七月七晒衣曬出來一堆燦爛羅綺,他七月七晒衣曬出一條大布短褲,還用長竿挑著,大剌剌地掛在中庭。七月七,人晒衣,我晒衣。阮鹹的座右銘是你曬我也曬,雖則用「不能免俗」做借口,實則有一顆不流於世俗的堅定的心。

《世說新語》還有另外一出,還是在這七月七日,還是人晒衣我晒衣的熱鬧時節。曰:「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看,沒衣可曬,也能晒晒學問。引以為傲的,何須那些名貴衣物,曬出來的,是自我的風格與堅持。

七月七,人晒衣,我晒衣。非關貧富,不論高低。蓬門與世家,窮巷與巨宅,柴屋與高第,都在這個熱鬧的季節里,拿出自己心愛的、驕傲的那一些,大大方方地曬。曬得不與世俗,需要一點定力和眼光。

除了《世說新語》,和七夕這個日子相關的還有李煜。

這位生於七月七日的詞人,一生多情。兩位皇后「大周后」「小周后」是周家一對多才多藝的姊妹花。

大周后善音律,李煜的父親曾賜她燒槽琵琶,及至娥皇逝後,李煜為後世留下一首《書琵琶背》:「天香留鳳尾,余暖在檀槽。」

夫妻二人曾將梅樹移栽瑤光殿之西,殷勤相待,「失卻煙花主,東君自不知。清香更何用,猶發去年枝。」梅花尚在,伊人已逝。暗香浮動,疏影橫斜,佳人已渺。

桌上有本淡藍封面的《李煜詩詞全集》,不算太厚。時光再向前推,這本書靜靜地躺在書店裡,和舍友一起去挑書時,一眼便挑中了它。我們拿著學校一百元書券的獎勵,每人合12.5元的份額,我瞅著這本書的定價:12.8元。一邊想著只要從兜里掏三毛錢就好,一邊如獲至寶地拿書走人。

20年時光流去,它還在我的書桌上。時間愈長,雋味愈永。

七夕,這個古典氣息濃厚的日子,情意殷殷,此時此刻,詩與詞,恰相宜。總要無緣由地,卻又似乎順理成章地,施施然想起李煜。那個寫詞的李煜。

生於七夕也逝於七夕,李煜的一生詮釋了前世今生。袁枚寫道:「做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做君王。」

是啊,「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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