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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她字子霞,宋代浙江錢塘人。她因家境貧寒,自幼淪落歌舞班,為西湖名妓。宗熙寧四年,蘇東坡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被貶為杭州通判,與她相遇。在蘇軾起起落落的政治生涯中,妻妾散盡,只有她,一生辛勤,萬里相隨。

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電視劇《蘇東坡》中王朝雲劇照

佳人薄命,她最終病死在惠州,臨終前她執著東坡的手誦《金剛經》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她就是蘇軾的姬妾,王朝雲。

王朝雲因家境清寒,自幼淪落在歌舞班中,為西湖名妓。她天生麗質,聰穎靈慧,能歌善舞,雖混跡煙塵之中,卻獨具一種清新潔雅的氣質。

宋神宗熙寧四年,蘇東坡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被貶為杭州通判。一日,他與幾位文友同游西湖,宴飲時招來王朝雲所在的歌舞班助興,悠揚的絲竹聲中,數名舞女濃妝艷抹,長袖徐舒,輕盈曼舞。

舞在中央的王朝雲又以其艷麗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別引人注目。舞罷,眾舞女入座侍酒,王朝雲恰轉到蘇東坡身邊,這時的王朝雲已換了另一種裝束:洗凈濃裝,黛眉輕掃,朱唇微點,一身素凈衣裙,清麗淡雅,楚楚可人,別有一番韻致,彷彿一股空谷幽蘭的清香,沁入蘇東坡因世事變遷而黯淡的心。

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杭州西湖

此時,本是麗陽普照,波光瀲灧的西湖,由於天氣突變,陰雲敝日,山水迷濛,成了另一種景色。湖山佳人,相映成趣,蘇東坡靈感頓至,揮毫寫下了傳頌千古的描寫西湖佳句:

水光瀲灧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

詩明寫西湖旖旎風光,實寫蘇東坡初遇王朝雲時為之心動的感受。朝雲時年十二歲,雖然年幼,卻聰慧機敏,由於十分仰慕東坡先生的才華,且受到蘇軾夫婦的善待,十分慶幸自己與蘇家的緣份,決意追隨東坡先生終身。

朝雲與蘇軾的關係很奇特,她與蘇軾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特別是陪伴蘇軾度過了貶謫黃州和貶謫惠州兩段艱難歲月,但一直沒有蘇軾夫人或妻子的名號,只是到了黃州後才由侍女改為侍妾。

蘇東坡似乎與王姓頗為有緣,原配夫人王弗,嫁到蘇家時才十六歲,紅袖添香,是蘇東坡的伴讀良友,可惜二十七歲便去世了。

王弗去世三年後,蘇東坡續娶了王閏之,是前妻的二堂妹,她性情溫順,對王弗的兒子蘇邁視如己出,是一位賢妻良母,也深得蘇東坡敬重。

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王朝雲的地位雖不能與王閏之相比,但她在精神和藝術感受上,又比王閏之更能進入蘇軾的精神世界。她不是靠練達持家的處世經驗,而是憑著對藝術生活的了解與體驗,對細膩感情的把玩品味,與富有浪漫氣質的蘇軾相貼近。

王朝雲與東坡先生相知之深,可謂一舉手、一投足,都可知道對方的用意,東坡所寫的詩詞,哪怕是輕描淡寫地涉及往事,也會引起朝雲的感傷。

最典型的莫過於東坡所寫的《蝶戀花》詞: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據說蘇東坡被貶惠州時,王朝雲常常唱這首《蝶戀花》詞,為蘇軾聊解愁悶。每當朝雲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時,就掩抑惆悵,不勝傷悲,哭而止聲。東坡問何因,朝雲答:「妾所不能唱完者,『天涯何處無芳草句』也」。蘇軾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開始傷春了!」朝雲去世後,蘇軾「終生不復聽此詞」。

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蘇軾在政敵的迫害下,一次比一次貶得遠,一次比一次遭受的打擊大。朝雲唱到那兩句時,想起蘇軾宦海的浮沉、命運的無奈,對蘇東坡忠而被貶、淪落天涯的境遇是同感在心,於是淚下如雨,不能自已。而東坡亦是知她的這份知心,才故意笑而勸慰,兩人之知心,可見一斑。

蘇東坡在杭州三年,之後又官遷密州、徐州、湖州,顛沛不已,又因「烏台詩案」被貶為黃州副使,這期間,王朝雲始終緊緊相隨,無怨無悔。

在黃州時,他們的生活十分清苦。蘇東坡詩中記述:「今年刈草蓋雪堂,日炙風吹面如墨。」王朝雲甘願與蘇東坡共度患難,布衣荊釵,悉心為蘇東坡調理生活起居,她用黃州廉價的肥豬肉,微火慢嫩,烘出香糯滑軟,肥而不膩的肉塊,作為蘇東坡常食的佐餐妙品,這就是後來聞名遐邇的「東坡肉。」

元豐六年,二十二歲的朝云為蘇軾生下一個兒子。蘇軾為他取名遁(繁體字遯)。此時蘇軾正遵父遺命為《易經》作《傳》,」遁「取自《易經》中的第三十七卦「遁」,是遠離政治旋渦、消遁、歸隱的意思。

遁兒滿月之時,蘇東坡想起昔日的名躁京華,而今卻「自漸不為人識。」都是因為聰明反被聰明誤,因而感慨系之,而自嘲一詩:

人皆養子望聰明,

我被聰明誤一生。

唯願孩兒愚且魯,

無災無難到公卿。

元豐七年三月,蘇軾又接到詔命,將他改為汝州團練副使,易地京西北路安置。蘇軾接到詔令後不敢怠慢,四月中旬便攜家啟程,七月二十八日,當他們的船停泊在金陵江岸時,小小的遁兒中暑不治,夭亡在朝雲的懷抱里。蘇東坡很傷心,寫了一首詩:

吾年四十九,羈旅失幼子。

幼子真吾兒,眉角生已似。

未期觀所好,蹁躚逐書史。

搖頭卻梨栗,似識非分恥。

吾老常鮮歡,賴此一笑喜。

從上面文字中,可以看到東坡對兒子的喜愛:看到孩子對他的詩書感興趣,便以為他將來又是塊讀書的料;孩子搖頭不要梨果,即認為是像孔融那樣懂得仁讓之禮。年近半百的東坡先生,因為添了這個兒子,鬱鬱寡歡的心情得到莫大的撫慰。然而剛半年,孩子就意外夭折,這使他陷入極度悲慟之中。為此蘇軾深深地自責著,甚至認為遁兒之死,是受到自己的連累。

東坡的哀傷已近極至,朝雲的悲痛可想而知。他寫了第二首詩,直接述說此時的朝云:

我淚猶可拭,日遠當日忘。

母哭不可聞,欲與汝俱亡。

故衣尚懸架,漲乳已流床。

這種讓人哀毀的詩句,既可視作人生苦難的「詩史」,也是東坡與朝雲相知相慰的告白。尤其是「故衣尚懸架,漲乳已流床」這兩句,不是情摯意切愛那女人、那孩子,不是生活中對她們精心呵護的人,怎會將老媽子眼中的情景寫進詩內?王朝雲一生雖然沒有夫人的名份,就這幾句詩,足以說明,生活上一向大而化之的東坡先生,對朝雲的同情和理解,幾乎到了心愫相通、脈搏連動的地步。

王朝雲在惠州時遇瘟疫,身體十分虛弱,終日與葯為伍,總難恢復,蘇東坡有《朝雲詩》:「經卷葯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拜佛念經,尋醫煎藥,乞求她康復。但朝云為花肌雪腸之人,最終耐不住嶺南悶熱惡劣的氣候,不久便帶著不舍與無奈溘然長逝,年僅三十四歲。

東坡尊重朝雲的遺願,於紹聖三年八月三日,將她葬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棲禪寺的松林里,親筆為她寫下《墓志銘》,銘文像四句禪謁:

浮屠是瞻,伽藍是依。

如汝宿心,唯佛是歸。

在朝雲逝去的日子裡,蘇軾不勝哀傷除寫了《朝雲墓志銘》、《惠州薦朝雲疏》,還寫了《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題棲禪院》等許多詩、詞、文章來悼念這位紅顏知己。其中,著名的《西江月梅花》一詞,更是著力寫出了朝雲的精神風貌和高尚情操: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

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

素麵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

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蘇東坡還在墓上築六如亭以紀念她,並親手寫下楹聯:

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亭聯不僅透射出蘇東坡對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更飽含著他對一位紅顏知己的無限深情。

蘇東坡最後的紅顏知己一生坎坷際遇的感嘆

為了懷念王朝雲,蘇東坡在惠州西湖上刻意經營,建塔、築堤、植梅,試圖用這些熟悉的景物喚回那已遠逝的時日。然而,佳人已杳,真是「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朝雲已去,她的影子卻刻在蘇東坡的心中,也留在惠州西湖的山水花木之中。遙想才子佳人的悲歡情愁,怎不令人為之啼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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