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知,越幸福?
01
在中國的西南邊陲,有一個偏居一隅的小國叫不丹。
不知何時起,中文網路上開始出現鼓吹不丹為「幸福指數最高」國家的軟文,據說此地是現實中的世外桃源,傳說中的香格里拉,「離世界最遠,離天堂最近」,那兒的生活就像童話的結尾,幸福又快樂。
於是乎,在鋼筋水泥中忙碌辛苦的小資白領們蜂擁而至,準備尋找心靈的凈化。
下車伊始,和美帝一樣甜美的空氣,純天然原生態的風景,似乎都預示著一個美好的旅程即將開啟。
然而,接踵而至的種種原生享受卻讓城市精(diao)英(si)們感到不那麼幸福了:坐著騾車在泥地賓士嚴重考驗你的平衡感;露天廁所的原味享受讓身體很不健康;茅廬瓦舍、水電俱缺的房子讓你開始懷疑擁抱大自然未必是一個好主意。
狼狽逃回充滿環境污染、交通擁擠、消費主義與現代工業產品的大城市後,感到上當受騙的人們紛紛吐槽:這明明是一個原始落後的國度,啥都沒有,何來幸福?
然而,在那些淳樸的不丹人眼中,他們的生活也許很富足。有吃有喝有住,能按上電燈電話、吃上土豆燒牛肉那都是共產主義社會的標準了。至於高速公路是什麼,手機是什麼,電子遊戲是什麼,不知道。
所謂幸福,大約就是現實與慾望之間最短的距離吧。
2005年,不丹曾煞有介事地做過一次「國民幸福度調查」,97%的國民表示自己很幸福。2010年,這個數字直線下降到41%,據說是因為「全球化的衝擊」,大概是因為中國遊客的毒害,淳樸的不丹人開始睜眼看世界,於是成為了一個高自殺率的不幸福國家。
這讓筆者想起一則舊聞:我國東北的某鄰國也曾搞過一個各國幸福指數排名,該國謙虛地表示自己幸福程度全球第二。至於第一,你懂的。
02
蘇東坡是大宋朝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但是事業很坎坷,一生中多次遭排擠,多次被貶謫到偏遠地區,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雖然東坡被認為是一位隨遇而安的樂觀主義者,但有著一肚子不合時宜的他又怎能做到超然物外呢。而且他的前輩范仲淹也說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們這種心懷天下的人,憂慮是一種責任,憂鬱是一種效果。
睿智的東坡很快醒悟到了自己不快樂的源頭:知道太多,想得太多。在給友人題詩時,他情不自禁地寫道:「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根治抑鬱症,從不上學做起。
東坡的孩子出生時,他用一首詩表達了自己的美好祝願: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與蘇東坡同時代的沈括在《夢溪筆談》里記載了這麼一則故事,有個叫梅詢的官員因為工作勞累,苦不堪言,忽然看到院子里躺著一個老兵,一邊伸懶腰一邊曬太陽。梅詢不禁艷羨地贊道:「真快活」。於是上前親切交流:「你識字嗎?」「不識字。」「更快活了!」
不過現在社會光是文盲已經無法保證你的幸福指數了!古人信息閉塞,只有讀書人才知曉古今中外之事,普通人的生活大多局限於某個狹窄的熟人社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對世界的認知基本停留在坐井觀天的水平。比如民國時,陝西兩位不識字的農民拉呱兒,一位問另一位:「恁說蔣委員長每天都吃什麼飯」,另一位回答:「肯定是頓頓撈一碗乾麵,油潑的辣子還調得紅紅的呢」。
而當代的芸芸眾生,面對四面八方紛至沓來的信息,大概已經安放不下一顆躁動的心靈了。就算去再多次的西藏也沒用,因為你每了解這個世界多一點,你的慾望膨脹就會多一點。
所以真正限制你想像力的不是貧窮,而是無知。只不過你的想像力超越你的貧窮太多了。
03
亞當夏娃偷嘗禁果後,再也回不到美好的伊甸園。《聖經》中稱這顆果實長在「知善惡之樹(tree of the knowledge of goodand evil)」上,蒙昧時期的人類不知世間萬物的善惡,所以無憂無慮,幸福快樂。
而再也回不去伊甸園的我們,卻發現通往巴別塔的道路愈加艱辛。每天被囚禁在格子間里,束縛在朝九晚五之間,為了生存或者虛無縹緲的夢想而掙扎,就像希臘神話里推石頭的西西弗斯,日復一日,看不到盡頭。
夜深人靜時,也許會羨慕在原野上奔跑的野人,也許會想著放下一切去當一個山水之間的隱士。但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做不到揮劍斬斷紅塵。
社會的發展在一步步放大我們的慾望,這讓我們感到痛苦。
一個叫叔本華的德國精神病患者曾經說過:「生命是一團慾望,慾望不能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
以前,無聊的人很多;現在,痛苦的人很多。
唐代有位名叫青原行思的禪師說他一生參禪的三個階段是:一開始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所覺悟時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只有大徹大悟後方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不忘初心,找到最初的自己,也許是唯一的治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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