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最熱門作品之一：我只從中讀到「涼涼」

竹里館

王維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篁（huáng）：竹子，竹林。

王維的母親是一位在家修行的居士，得拜長安著名的大照禪師普寂為師。普寂是禪宗五祖弘忍的再傳弟子，他的老師是弘忍門下的大弟子神秀。關於神秀，最有名的大概就是他和同門師弟，後來成為禪宗六祖的惠能爭奪衣缽的故事了。弘忍晚年有意在諸弟子中選擇一名接班人，於是讓大家作一首詩（亦即偈子）表達對佛法的理解。神秀學問高深，率先完成，題在粉壁上：「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大家都在圍觀這首偈子。此時，一位跟隨弘忍許久，卻從未上堂聽講、只在廚下舂米的雜役也來參看。他家境貧寒，幼時以賣柴為生，沒有機會讀書識字。他請人讀了神秀的詩給自己聽，聽罷不禁心有所思，也吟出一首來，請人代為題寫：「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弘忍知道這是連候補資格都夠不上的惠能所寫後，心下大驚，面上卻不露聲色。他用鞋底擦去這首詩，告訴大家此偈未通禪理，作詩者尚未開悟，還是要像神秀那樣勤謹修習，才能大進。

某日的三更，就像菩提祖師傳道於孫悟空一樣，弘忍密招惠能前來，向他傳授了《金剛經》。本自深具慧根佛性的惠能聽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開悟，得傳弘忍的衣缽。弘忍預見到秘傳衣缽於惠能必然引起同門，特別是神秀等人的嫉妒，讓惠能連夜動身南下，潛身隱跡，待時機成熟再傳佛法。果然，此後神秀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對惠能的搜捕，但終未能如願。從南方回來後，他創立了禪宗的北宗，成為京師和北方的禪宗顯派，並被信徒奉為禪宗六祖。而惠能所開創的南宗在南方站穩根基並最終受到武則天和玄宗重視，則要到數十年之後，那時神秀已經圓寂了。

禪學主張把修行融會貫通於一朝一夕、一飲一食之中，而並非局限於儀式化的打坐入定。所以，修行是高度個人化和日常化的事情，萬事皆可修行，眾生皆具佛性。王維性喜幽靜，早年就同修道之人有密切來往，也作過大量同佛學、禪學有關的詩文。雖然他也曾積極入仕，但始終未曾放棄隱居的生活。三十一歲喪妻後，他不復再娶，過著半官半隱的生活，潛心事佛，更加親近田園山水。他獨坐冷靜幽僻的竹林里，援琴鳴弦，對月長嘯。而籠罩在蕭蕭月色之下的竹林，回蕩著古琴清雅低回的樂聲和彈琴人自由、激越的嘯聲，更顯幽深：彈琴的隱者物我兩忘，天人合一，這就是禪的境界。

另一幅《竹里館》詩意圖。你更喜歡哪一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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