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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貧窮道一聲晚安

第13號標本:《罪與罰》

著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譯者:朱海觀 王汶

出版者:人民文學出版社

版次:1982年10月第1版,2004年1月第4次印刷

定價:¥22

因貧窮而中途輟學的法律專業大學生拉斯柯尼科夫在《周期評論》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闡述了自己關於人類的二元理論:「根據自然法則,人一般地分成兩類,一類是低等人(平凡的人),也就是,可以說吧,只是繁殖同類的材料,一類是名符其實的人,即具有在他們自己的環境里說出新見解的才能和稟賦的人。」在他的理論中,第一類人像虱子一樣,對世界毫無貢獻,假如硬要找出一點來,可能就是發揮他們動物一樣的繁殖功能:「廣大的芸芸眾生,也就是那些繁殖同類的材料,他們生存在世界上,只是為了通過某種努力,經由某種至今尚是神秘莫測的過程,利用族類雜交的方法,哪怕至少從一千人中間,把一個稍微能夠獨立的人生到世界上來。」而另一類人,是人類的佼佼者,偉大的天才,像拿破崙、牛頓這樣的人。「如果由於某種陰謀詭計,開普勒和牛頓的發現不能公之於世,除非犧牲掉阻礙這個發現或者成為路上的絆腳石的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或者更多人的生命,那麼,牛頓就有權利,甚至有義務……為了使全人類知道他的發現,而去消滅那十個人或者一百個人。」根據這個理論,優秀的天才型的人類有權利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殺死那些平凡的人,只要這個目的是於自己、於他人、於人類的「前途」有利的。有了這樣一個理論基礎,那麼殺死「虱子一樣、兇惡醜陋、卑鄙無恥」的高利貸從業者阿寥娜·伊凡諾夫娜,就不是什麼罪行了。

《罪與罰》是一部極為驚悚的犯罪心理小說,有勇氣把它讀完的人,都是有幾分膽略的好漢!哪怕純粹出於文學批評的目的,抱著特定的審美任務毫無代入感地閱讀這部小說,其體驗也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讀者在惶惑、戰慄、悚懼、後怕的心理中讀完它,然後長出一口氣,望望明朗的天空和身邊可愛的親人,說道:「幸好只是小說!幸好不是我!」這正是小說的成功之處,難怪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創作之初便自信滿滿地表示,「這部懺悔錄(小說)將會確立我的名聲」,事實上,它甫一問世,便幫助作者在世界文壇奠定了崇高的地位。

這並不完全是一個虛構的故事。19世紀30年代,一個準備從事法律研究的法國青年,皮埃爾·弗朗索瓦·拉塞內爾,為了搶錢而殺死一個老婦人,然而他被捕後,在獄中創作詩歌,還寫回憶錄為自己辯解,宣稱自己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與社會不公作鬥爭的勇士。這在當時的歐洲是一樁轟動一時的刑事訴訟案,陀思妥耶夫斯基專門研究過這一案件,並把它移植到俄國,最終演繹成不朽名著《罪與罰》。

這部小說開創了俄國新小說寫作的歷史,在文學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然而這些文學課題不是我要研究的對象。我不打算談論小說所揭示的罪犯心理之詭譎、人性之複雜、十九世紀俄國資產階級上升期知識分子之迷惘,也不打算談論靈魂陷入絕境時哲學的作為、皈依上帝之後陀氏篤定的信仰的社會功用,等等,這些問題都有文學評論家作精彩評述,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我只對大學生殺人的最初動機——極端的貧窮導致山窮水盡之後產生的扭曲心理——有很大的興趣。

「貧窮不是罪惡,但是,赤貧卻是罪惡。」

醉漢馬美拉多夫無意中說出了一句真諦,並且用自己的酒鬼人生為它增添了一份佐證。長期赤貧的境地在兩方面剝奪了一個人對於生活的希望,首先在物質上使其與社會正常生活決裂,其次在精神上鬮割了其對未來的想像,並踐踏著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使其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個不同。」但不幸的家庭起碼在某些方面達成了共識:比如,都有一個眼神不善、時常堵在門口討房租的房東(這是促成拉斯柯尼科夫去做那件事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讓人頓時對當前雖然苦逼但起碼擁有房屋產權的房奴肅然起敬),剛剛丟失了或者本來就不存在賴以謀生的差事(這也正是拉斯柯尼科夫跟馬美拉多夫在小酒館萍水相逢的原因),犧牲善良的親人以養活其他家庭成員(索尼婭已經作出了榜樣,杜尼婭差一點就步上了後塵),牢騷滿腹同時覷準時機把家裡僅剩的幾個盧布偷出來買酒喝(馬美拉多夫可憐又可恨的綜合表現),這些共識又有一個共同的主人:貧窮。

因為貧窮,拉斯柯尼科夫被迫中斷大學學業,住在破爛逼仄的陋室里,常常遭受白眼,被房東逼債,無法維繫一個準知識分子高尚的生活方式。貧窮造成一個嚴重的後果,使拉斯柯尼科夫喪失了對未來的信心,從而產生了「『非凡之人』擁有殺人的權力」這樣畸形的心理。在幾近赤貧的狀態下,談理想是奢侈的,除非他能接受最親愛的妹妹杜尼婭為了家人而委身於盧仁這樣的陰謀家,可惜他看穿了盧仁那張自私的市儈的真面目,即使杜尼婭嫁給他,也不會給家庭的命運帶來根本的轉變。總而言之,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赤貧的生活讓人喪失尊嚴。

假如順著這樣的話風一直往前走,本文似乎要將窮人的生活一棍子打死,不給人以半點希望了。當然不能這樣,那是一條死胡同,我們得在牆邊擺一架梯子,找一塊平坦的地兒爬出去。

貧窮並不真正可怕,可怕的是對待貧窮的態度。像馬美拉多夫那樣,越窮越喝,當然就越喝越窮。拉斯柯尼科夫的本質並不壞,但他是個好高騖遠之輩,好好的家庭教師不去做,滿肚子學問不用在正確的地方,學業尚未完成,卻希望能夠立竿見影擺脫貧窮,這必然導致悲劇發生。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例子簡直太多了,看看那些人,還沒找到工作就開始計劃買房買車;掙著5千元的工資,卻想過著5萬元的日子。論能力卑微到塵土裡去,談理想卻高聳入雲;不知腳踏實地為何物,老幻想一步登天,這使我們的社會充斥著拉斯柯尼科夫式的人物,而悲劇也沒有隨著居民財富的增長而減少。

亮點並不是沒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算是個完全悲觀的人。索涅奇卡·馬美拉多娃在全家陷入絕境的時候挺身而出,領了一張黃色執照,雖然過著千夫所指的生活,但她的心靈卻像聖女一般貞潔。這樣一個猶如基督般主動背負起生活十字架的姑娘,拉斯柯尼科夫怎能配得上?可她像屋子最黑暗的角落裡的一盞明燈,默默用豆大的燈光把世界照亮,順便把拉斯柯尼科夫心靈深處那片頑強的陰翳驅散。阿芙朵佳·羅曼諾夫娜(杜尼婭)則是另一顆啟明星,她的美麗和智慧,她的堅強與果敢,跟乃兄形成鮮明的對比。還有拉祖米欣,拉斯柯尼科夫的同學,一樣貧窮的大學生,可他對生活有著周詳的計劃,當家庭教師也好,為出版社翻譯暢銷書也好,他努力用雙手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曙光已經初現。

因此,貧窮並不一定帶來罪惡。當我們無法用強力推翻貧窮時,就要學會跟它和睦共處,摸清它的底細,然後,通過正當的手段慢慢征服它。河北寒門女孩王心怡說「感謝貧窮」,因為她在貧困之中戰勝對手,更戰勝了自我,以高分考上北大,她終將制服貧窮。在她的成長之路上,貧窮不但沒有絆住她的腳,反而變成一筆財富,讓她享用終身。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它。無論在什麼樣的社會裡,生活都是不易的,拉斯柯尼科夫窮的金錢,而今天的人們,在物質極大豐富之後,窮的又是什麼呢?又該怎樣去戰勝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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