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的十年：在這充滿惡意的世界熱情地活著
閱 讀 君
說
以前流行這麼一句話：
「奮鬥18年，只為和你一起喝咖啡。」
說的是貧窮人家的孩子渴望成為喝咖啡的「他們」。
小時候，我們常會聽到「別人家的小孩」，
他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體育運動十項全能，
待人接物溫潤如玉，
……
我們渴望成為「他們」。
2018年，一則「謠言」風靡網路：
「鳳姐」羅玉鳳終於成為了「他們」：拿到了美國綠卡，領取了結婚證。
爾後，「鳳姐」出來澄清，自己依然是單身。
壹
第一次知道「鳳姐」的故事，都是從那則徵婚廣告：
本人找伴侶。一不求帥。二不求富。但求同甘苦，共患難。
本人對伴侶要求如下：
第一，必須為北京大學或清華大學碩士畢業生。必須本科碩士連讀，中途無跳級，不留級，不轉校。在外參加工作後再回校讀書者免。
第二，必須為經濟學專業畢業。非經濟學專業畢業必須精通經濟學。或對經濟學有濃厚的興趣。
第三，必須具備國際視野，但是無長期定居國外甚至移民的打算。
第四，身高176—183左右。長得越帥越好。必須有劉德華那樣的帥氣、任達華那樣的性感、立威廉那樣的俊俏、謝霆鋒那樣的冷酷。
第五，無生育史。過往所有女友均無因自身而致的墮胎史。
第六，東部戶籍，即江、浙、滬三地戶籍或廣東、天津、山東、福建、北京、東北三省和內蒙古等地戶籍。西南地區即四川、重慶、貴州、雲南、西藏和湖南、湖北等地籍貫者不予考慮。
第七，年齡25—28歲左右。即06屆、07屆、08屆、09屆畢業生。有一至兩年的工作經驗，06級畢業生需年齡在28歲左右，09級畢業生則需聰明過人。且具備豐富的社會實踐經驗。就職於國家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者不予考慮。但就職於中石油、中石化等世界頂級型企業或銀行者有比較喜歡。現自主創業者要商榷一番了。
本人85年舊曆8月初9月生。新曆生日為9月23日。身高146。平時穿高跟鞋153。體重40kg，先就讀於綦江師範學校獲中師文憑。
後連讀重慶教育學院獲漢語言文學專業大專文憑。懂詩畫，唱歌，彈琴，刺繡等。最擅長詩歌與散文。並精通古漢語。博覽群書。較為狂妄。無墮胎史，無生育史。交過幾個不了了之的男朋友。具體進展卻無。主要要求男方身家清白，聰慧過人。
隨後，自然是無休止的謾罵與冷嘲熱諷。
面對這樣的結果，「鳳姐」有過一陣子竊喜。
她說：「雖然那個時候網上罵聲一片，
但是其實我的內心深處是竊喜的，
因為我終於有一樣東西是很多城裡人沒有的了，
擁有了這樣東西的我好像就可以以此得到他們的承認，
並且從此走上人生的巔峰。」
鳳姐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呢？
要從她的童年說起。
貳
「鳳姐」出生於重慶綦江趕水鎮洋渡村。
村子很窮，大多數人從生下來就註定貧窮。
「鳳姐」家更窮，日子更苦，
一家五口人只有7厘地，
曾經有記者這樣描述「鳳姐」家的廚房：
「屋內昏暗無光。
灶是用泥土和磚壘起來的，
一口大鐵鍋里裝滿豬食，
另一邊架著的一隻銻鍋，
煮著清水白菜，
沒有丁點油水。
灶面上卧著一隻骯髒的老貓……」
「鳳姐」的媽媽是個傳統的中國農村婦女，
繼父在綦江水泥廠上班。
從小，媽媽就跟「鳳姐」說：
「你要認命、這就是你的命。」
這個命就是「貧窮」。
第一次激起「鳳姐」的憤憤不平，
源於與國企子弟的比較。
在洋渡村，坐落著一家國有企業。
那是重慶知名的國有企業重慶鋼鐵下屬的礦場。
「國企子弟的衣著打扮，
言行舉止與農村人完全不同，
處處透著精緻；和他們相比，
我們這些洋渡村的人處處土裡土氣的」
國企子弟長得漂亮，
學習成績比農村孩子好，
家庭條件比農村孩子富裕。
更刺痛「鳳姐」的是這個國企子弟們看不起村裡的孩子，
他們用「農村娃兒」稱呼洋渡村的鄉童。
不過那時起，「鳳姐」就渴望成為「他們」。
叄
我們都渴望成為「他們」。
「他們」是我們對美好的全部想像。
正如電影《一出好戲》揭示的那樣：
荒島上，所有人的社會烙印都模糊了。
原本社會底層的司機小王，
取代「他們」的張總，成為了眾人的「王」；
同屬社會底層的保安，成為維護「王」的「將軍」；
張總經歷了短暫的失落，
重新成為了大家的領導。
馬進和馬小興通過「運籌帷幄」，
也成為了眾人的精神領袖。
馬小興說：「狗屎被冰激凌覆蓋著，只要不被咬破，就還是冰激凌。」
人們都樂於成為「他們」，「鳳姐」也不例外。
最初，「鳳姐」認為只要學習成績好、愛讀書，
國企子弟就會接納自己，
而她自己也能夠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可是，生活真的沒有那麼容易。
進入重慶教育學院讀書時，
「鳳姐」愛上了詩歌，
與那則「徵婚廣告」不同，
「鳳姐」不僅只是涉獵了《知音》《讀者》，
她讀過海子、顧城、博爾赫斯的詩。
學校里，她很少和同學交往，
也許是因為貧窮，也許是因為自卑，
也許是因為同學的勢利。
那時候，「鳳姐」在學校勤工儉學，每月能掙150元；
繼父每個月再給她150元生活費。
「鳳姐」就靠著這300塊錢度過每個月的大學時光。
肆
「鳳姐」說很幸運，這個時代有互聯網。
她縱橫於各大論壇，與愛好詩歌的網友交流。
在網上，「鳳姐」的網名叫做「夢幻」。
她太喜歡現代詩了，
她說：「現代詩不僅是一場朦朧的美夢，
也讓我做了一場『我成了他們』的美夢。」
後來《延河》雜誌的一位編輯說：
不帶任何偏見地說，
她的詩寫得真不錯，
可以看出受顧城等朦朧詩人詩作的影響，
作品很純潔，也能打動人。
有時候禁不住在想，
當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時候，
她會不會也在嘲笑全世界？
我們可以品讀一下「鳳姐」的詩作：
翅膀夭折，
落下的樹葉鋪了一地，
開始接受命運的安排，
有的被丟在水裡，
有的游向天邊。
天色逐漸暗淡，
一些麻雀四處飛舞，
談論著逝去的夏天，
糧食和單純的綠色堆在一起，
糧食漸高綠色漸矮。
我幻想著對面走來穿著白裙的女孩，
在霧中，拿著鮮花，
背後是一片片飄飛的花瓣，
窗檯和住所其實相距很遠。
我坐在沙發上，
表情僵硬，
目睹一片片白雲飛過，
抓不到一絲塵埃。
「鳳姐」的詩甚至得到了高曉松的表揚。
也許美好都帶著一點不真實，
而一旦透過了真實，
美好也就破滅了。
一次，詩友們聚會，「鳳姐」也參加了。
聚會是在肯德基，顯然不是一場令人愉快的聚會。
吃到一半的時候，詩友們告訴「鳳姐」：
這頓飯她們請客，她們還有事，先走了。
這件事讓「鳳姐」有了強烈的挫敗感。
不過，「鳳姐」後來回憶起這件事時，還是會說：
「那些詩友是好人，她們看出了我的窘困，
沒有讓我AA，我為了這次聚會帶了100塊錢；
只是現實又一次告訴了我，
會寫詩並不意味著『我能成為他們』，
當然也不意味著我就有男朋友。」
伍
畢業後，「鳳姐」進入了重慶奉節縣黃泗小學做了兩年的老師。
當老師的兩年，似乎也並不順利。
「鳳姐」自己回憶說：
學校開始讓她教畢業班語文，
一學期後，又將她調整到四年級，
隨後又調整到一年級。
工資收入還算不錯，
不過「鳳姐」就是不甘心，
總會想起與詩友們在肯德基的那次聚會。
她渴望出人頭地，成為體面的城裡人。
她辭職了，決定去上海。
至於為什麼去上海，
鳳姐說：「因為上海是中國最發達的城市。」
陸
到了上海後，「鳳姐」才發現自己更加不可能成為「他們」。
「以我的學歷，我的條件，
我一輩子也只是一個在上海務工的，
還是土裡土氣的『農村娃兒』。」
在上海，「鳳姐」做過超市收銀員，
在洗腳店做過洗腳技師。
這個世界果真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孩子會打洞」？
她微薄的工資，不可能讓她和當地的同齡人一起喝咖啡，
她也許這輩子也不可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2008年的一天，「鳳姐」走在上海街頭，因為無助而痛哭。
後來，幾個「網路推手」出於「玩一下」的心態，
找到了「鳳姐」，發出了那則「徵婚廣告」。
一夜之間，她爆紅了。
所有人都是謾罵她、嘲笑她的。
有人說，「也不看看你的出身，不看看你的樣子，你也配」？
還有人說，「你為什麼不認命，為什麼要出來作妖」？
…………
對這一切，「鳳姐」說：越是草根，人生的道路上越是布滿了陷阱……
柒
俞敏洪說：「人的生活方式有兩種，
第一種方式是像草一樣活著，
你儘管活著，每年還在成長，
但是你畢竟是一棵草，
你吸收雨露陽光，但是長不大。
人們可以踩過你，
但是人們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他產生痛苦；
人們不會因為你被踩了，而來憐憫你，
因為人們本身就沒有看到你。
所以我們每一個人，
都應該像樹一樣的成長，
即使我們現在什麼都不是，
但是只要你有樹的種子，
即使你被踩到泥土中間，
你依然能夠吸收泥土的養分，自己成長起來。」
是的，「鳳姐」沒有認命，
她又做出更大決定：出國，去全世界最強大的美國。
其實，出國更多的是無奈的選擇。
因為她的爆紅方式，
註定了她將承受國內更多的惡意。
捌
到美國之前，「鳳姐」也發表了「徵婚廣告」式的凌雲壯志。
「我到美國，是因為我夢想有一天進入華爾街工作，
成為一名金融家。
我到美國來，是沖著自由女神像去的。」
也許這番話不是「鳳姐」的本意，
但是追求一份穩定的工作，
一個舒適的環境，
隨便就能買到的房子，
非常便宜的日用品和食物，
小孩免費上學，
永遠不怕失業，
生病看得起一生，
老了就有退休金。
這也許是「鳳姐」的真實意圖。
她要在美國證明自己，
她要證明只要不認命、只要繼續努力，
那麼這個人一定就可以活的更好。
十年，在美國，「鳳姐」從洗腳店做起，
至今依然在奮鬥的路上。
她說：我做到這些，
只是想告訴所有人：
只要不認命，
沒有飛不上枝頭賽鳳凰的麻雀，
哪怕最開始低賤到塵埃里。
求祝福，求鼓勵。
十年，我們作為「看客」，
竟忽然覺得「鳳姐」很了不起，
希望她成為了「他們」，
甚至比「他們」還了不起。
祝福。
本文文字為「大閱讀家」原創
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如你喜歡，歡迎轉載
如果你想投稿或交流，歡迎投至郵箱：
TAG:大閱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