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工作就被開除，說不定是件好事
或許，這才是你職業生涯真正的開始。年輕人的第一次失業也沒那麼可怕。
5月的一個普通工作日，王筱突然被項目負責人叫進辦公室，並被告知，因為她所參與的遊戲項目上線數據不好，公司一直處於虧損狀態，為了節省開支，她，被裁了。
這是王筱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大學學習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她畢業後順理成章進入了IT行業，在這家互聯網遊戲公司做前端開發。回想起一年前剛進入這家公司時的心情，「當時想著剛畢業就能有一款自己參與開發的遊戲，激情滿滿地想要把這件事做好。」進入公司後，王筱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在她工作的這一年裡，每天工作12小時，每周工作6天，偶爾還要通宵加班，並且從未請過假。
「當時整個人是完全懵住的。」面對突如其來的辭退，王筱有點想不通，「就算數據不好，為什麼一定要用辭退的方式來解決呢？」公司的做法讓她感到意外，甚至憤懣。
畢業沒多久就被辭退，不是王筱一個人的經歷。
隨著市場更新迭代的速度加快，幾乎各行各業都在經歷變革，轉折期中人員架構的調整是難以避免的，因此不論大公司還是小公司，都很難再保證一個長期穩定的工作，這無疑對公司人提出了更大的挑戰。
一旦公司遇到問題，需要重新調整架構時，一些人就要面臨暫時的「淘汰」，他們可能是拿著高薪但沒能發揮出同等價值的中層人員，但更多是像王筱這樣沒什麼工作經驗的年輕人。
被辭退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因個人與崗位之間的不匹配而被辭退，與公司的契合度、是否能很好地融入公司團隊等也是會造成被辭退的因素。此外，行業、公司和所在項目組是否處於一個發展良好的狀態都會影響公司人的職場命運，尤其在一些實行項目制的公司里，一旦項目失敗，團隊中的成員就可能要面臨散夥的危機，這種情況在一些中小型互聯網公司、以客戶為導向的廣告及諮詢類第三方公司尤為常見。
如今公司人對於被辭退這件事已經沒有過去這麼敏感，但對於一個走出校園沒多久、缺乏社會經驗和工作經驗的年輕公司人來說，第一次被辭退，多少會打擊到他們的自信心，甚至使其陷入自我懷疑的情緒里。「我至今都沒能回到以前找工作時那種激情滿滿的狀態，感覺特別迷茫，還沒有從上一次離職的打擊中緩過來。」王筱說。而除了對未來的迷茫，很多有過被辭退經歷的年輕人也會擔心這件事成為日後職場的阻礙。幾位有過被辭退經歷的年輕人跟我們分享了自己當時的痛苦、迷茫和自我懷疑，在被辭退這件事里，他們經歷了什麼？在被辭退後，他們又是如何走出這段「陰影」的？
為什麼被裁的是我？
「你沒能通過試用期，去找下家吧。」剛感覺自己的工作正在步入正軌的葉楠，聽到HR說完這句話後，完全懵住了，「當時巴不得立馬走出去，這樣就不會那麼尷尬。」這是葉楠的第一份工作，英語專業畢業後，他直接進了這家韓國外貿公司，做一些翻譯和製表的工作，「有點像是打雜」，葉楠這樣形容當時的工作內容。
在被辭退後，王筱回憶了自己過去一年的工作，她所負責的是比較基礎的功能開發，「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吧。」王筱也曾想爭取看看公司內部的其他機會，但負責人告訴她，「當時沒有部門缺人。」她只能離開。
這是很多應屆生初入職場時都會遇到的狀況，因為缺乏工作經驗，也談不上什麼核心技能，所以剛開始時，總是會被安排去做一些邊緣性的工作，如果公司人沒有在這時主動積極地去爭取和表現，就很可能面臨被淘汰的危險。「那些沒有太大亮點、表現平平，或是隨時可以被替代的員工，公司是會最先調整掉的。」前程無憂首席人力資源官馮麗娟說。
除了工作內容邊緣，葉楠在之後的復盤中還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融入這家韓國公司的氛圍中，「公司制度森嚴，上下班都會用韓語問候，員工通常會在領導下班後才下班，但我從不問候，常常到了下班時間就默默離開了。」葉楠說。中智招聘預才網CEO朱詩勃表示，融入一個團隊是很重要的。如果管理者覺得該員工不適合團隊文化，很有可能會請他走。
此外，行業由熱轉冷、原先企業接到的訂單被取消、項目失敗等，也可能導致員工被裁。
即便被裁，怎麼優雅地離開？
被公司裁退這件事情固然令人難過，但怎麼離開，其實可以有很多選擇。
一個比較理想的做法是，去和公司的leader或者HR聊聊自己過去的表現，是什麼原因造成被裁？如果這些原因確實存在，那麼找到這些原因並自我改進，對下一份工作意義重大。朱詩勃觀察到，「很多時候被辭退，跟公司人本身的業務能力無關，而是和工作習慣，或者為人處世有關。如果你永遠不去解決問題，那你永遠面臨的就是被辭退。」
缺乏對自我的清晰認知是很多大學畢業生都會遇到的問題，因此被辭退往往是一個很有效的提醒。朱詩勃建議年輕公司人可以趁此機會了解自己在過去這份工作中的優勢和劣勢，並重新為自己做合理規劃。工作和人應該是匹配的，找到最適合發揮自己能力的工作，才能產生更大的效能。
另一種情況是，被裁撤可能更多是由於項目收益不好等外部狀況造成，但朱詩勃認為，「說到底，還是一個人的個人能力問題，一家公司不會放走真正有能力的人。」如果員工表現優異，各方面能力都不錯，公司很有可能把ta移到其他項目組。如果員工本身表現一般，沒有特別值得留下的理由，那麼公司當然會隨著項目結束將ta一併開除。
除了抓緊最後的機會去和帶領過自己的上級了解情況，處理好工作交接也是一個職場人基本的職業素養，不要因為被辭退就意氣用事，對交接工作撒手不管，相反，如果你能認真負責地把最後的收尾工作做完，反倒留給公司一個好的印象。
被裁後的一周我是如何度過的？
王筱在辦完辭職手續後，當天下午去了南鑼鼓巷，「沒有心情看和吃，就在那裡到處走。」之後王筱宅在家幾天，但依然處於「什麼都不想弄，感覺自己在那種懵的狀態里沒有回過神來」的狀態。最終，她決定坐8小時的車回老家，遠離城市，讓自己從打擊中緩過來。
比起情緒上的低落，讓葉楠感到消沉的，是對於未來的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自己到底適不適合職場？應該去哪個行業？這些都不知道。」同樣迷茫的還有從事園林景觀設計的張一檸，她說自己每天都是第一個到公司，完成工作後，還會去看別人需不需要幫忙，「我沒有預感到自己會被辭退。」在她得到的辭退理由中，讓她覺得最糟糕的，是上級說她並不適合做這行，建議她考慮轉行，這讓她一度陷入自我懷疑。那段無所事事的日子裡，她重新拾起水彩畫，這是她一直想做但沒時間做的事情，她希望從畫畫中找到平靜和自我。
被辭退後，公司人短期內無法從打擊中抽身是很常見的現象。朱詩勃認為，這段時間其實正是復盤上一段工作的好時機。你可以通過這個時間去了解自己：被辭退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這個原因的核心點是什麼？這個點對我來說，是能改變的嗎？或者我要想什麼方法去改變？未來也許能有更好的選擇。
馮麗娟的建議是，年輕公司人在心態上不必把這件事看得太重。公司如果業務發生調整，這並不是被辭退者的錯。「社會對年輕人的需求依然是很旺盛的，只要相信自己，願意去接受新機會、提升能力和技能，無論是遭到裁撤還是暫時找不到工作，未來的機會還有許多。」
同時，馮麗娟還鼓勵被辭退的公司人積極擴大社交圈，這樣有助於公司人緩解被辭退帶來的負面情緒。「公司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所處的情況是個案，還是比較常見的現象，這樣就不會在這件事里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此外，擴大社交圈還有助於捕捉到更多的工作機會。
被辭退對下一份工作有影響嗎？
很多年輕人擔心，被辭退的經歷會影響到下一份工作，也擔心在面試中遇到此類問題不知該如何應對。對此，馮麗娟承認，找工作時可能會有一些尷尬，但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大的問題，「除非ta真的對工作完全沒有想法，或者只是希望有個工作而已。」那不管是不是被辭退，這樣的人都不是僱主願意選擇的對象。
此外，她認為年輕人首先在心態上應該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因為「被辭退」這件事在未來會是一個常態，每個人都有可能遇到。能力可以磨鍊、經驗可以積累，但如果一味沉陷在對自我的懷疑中，這種心態反而會影響下一份工作。
除去心態，朱詩勃認為是否會受影響也跟下一份工作的工作內容有關。HR多少都會想要了解公司人被辭退的原因，看看這些原因跟自己公司有什麼關聯，以及判斷一下在自己公司，公司人會不會遇到相同的情況。
我從這次被辭退中學到了什麼？
被辭退時，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覺得這是個壞事，但其實，在年輕時就有這種經歷，不失為一次職場矯正。通過這次被辭退的經歷，公司人有機會重新復盤自己的工作、認識真正的職場、知道自己適合什麼樣的公司或企業文化、了解自己適合什麼類型的工作、明確下一份工作的方向，真正意義上完成從大學生到社會人的洗禮。
儘管有很多不舍，這段被辭退的經歷讓王筱更明白提升自我能力的重要性，「你既然喜歡這家公司，就一定要讓公司需要你。」因此在重新開始找工作時，王筱最看重的，是一份工作的工作內容，自己能從這份工作中獲得哪些提高，這個崗位在公司業務線處於什麼位置。在進入新公司後，作為前端開發程序員的她也開始關注公司項目上線後的推廣渠道，畢竟，這也是項目成敗的重要因素之一。王筱則表示，被辭退讓她更懂得如何選擇公司和工作，來讓自己獲得更快的成長。
而葉楠在復盤自己這段經歷時也意識到，初入職場的年輕人本身的職業競爭力是比較低的，「因此你是否能迅速地融入這個團隊，你的溝通能力、執行能力等軟性技能非常重要。」此外，他還深刻覺察到邊緣化的人更容易被淘汰，「因為你沒有為公司創造價值。」葉楠說。這段經歷也讓他的思想與行為變得成熟起來，懂得如何適時地改變自己來適應公司的文化。
有些時候，
這段經歷也能讓你更了解你自己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張一檸對之前那段經歷的總結。目前她轉行到了方案設計，通過新工作，她逐漸發現，「現在做的才是我比較擅長的部分，某種程度來說，上一家公司說的是對的。雖然我依然處於不斷學習的狀態，但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會比較開心。」比起上一份工作時的懵懵懂懂，現在她找到了發展方向，明確了自己更適合什麼樣的工作。
失去工作這件事情，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可怕。馮麗娟在人力資源領域擁有20年工作經驗，她通過長期觀察發現，「與其過度擔憂這家公司會不會淘汰你，更不如去擔憂這個公司本身會不會被淘汰」，因為站在一個宏觀的角度，公司和行業的整個市場變動在近年越來越頻繁，而整個社會對年輕人的需求卻愈發增多。
「對於年輕人來說，如果你有能力，那麼你很快就能找到一個新的工作。只要你能適應這個社會，掌握好的職業習慣，這些可以幫助你去對沖現在這種市場的波動，」馮麗娟說，「你要有這種能量的話，就無所謂了，在哪裡都不用擔心。」
從這個方向延伸下去，她也提醒年輕人要更新一個思路：未來的趨勢是，公司人要盡量成為企業的夥伴，和企業更多是合作關係，而不要讓自己變成一個被僱傭者。畢竟，公司人建立個人品牌已經是大趨勢，未來的職場環境里，僱主的角色會越來越淡，有核心競爭力的公司人在哪裡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王筱、張一檸均為化名，
實習生臧文婷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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