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參同契的丹道易學
周易參同契的丹道易學
一、《參同契》與《周易》之關係
周易參同契,魏伯陽著。魏伯陽,會稽上虞人,生卒年不詳,約活動於桓帝至獻帝時代,以煉丹修真著稱。後蜀彭曉在《周易參同契通真義勵中說:「按神仙傳》:真人魏伯陽者,會稽上虞人也。世襲簪琚,惟公不仕,修真潛然,養志虛無,博贍文詞,通諸緯候,恬淡守素,唯道是從,每視軒冕如糠秕焉。不知師授誰氏,得《古文龍虎經》,盡獲妙旨,乃約《周易》撰《參同契》三篇。」被後世奉為「萬古丹經王」。
《參同契》者,乃參和「大易」、「黃老」、「爐火」而成,因三者同出一門,妙契大道故名。朱熹說:「參,雜也;同,通也;契,合也。謂與《周易》理通而義合也。」由此觀之,《周易參同契》無疑是一部頗具創發性的著述,其創造性即表現於運用漢代象數易學以推闡還丹之理,將易道與丹道結合,使丹術得以升華。
關於《參同契》與《周易》的關係問題,歷史上基本形成兩種看法。其一認為,《參同契》運用《周易》的符號系統和概念系統,表面看來如似解釋《周易》,其實是假借爻氦以論煉丹之事。而儒者不明個中道理,將之作為一般的易學著作看待,殊失其奧旨。此派以葛洪為代表。葛洪在
伯陽作《參同契》、《五相類》,凡二卷,其說如似解釋《周易》,其實假借爻象,以論
作丹之意。而儒者不知神仙之事,多作陰陽注之,殊失其奧旨矣。
葛洪站在丹家的立場,強調《參同契》只是假借爻象,並非為明《易》而作,其與易學並沒有更深層的理論上的聯繫。這種觀點,過份強調《參同契》所推闡的丹道的奧秘,而抹煞或忽視了其與《易》理相通的一面。
另一認為,《參同契》雖非明《易》之作,其主旨亦不在於闡釋《易》理之精蘊,但它所推闡的還丹原理卻是依傍《周易》的象數理論以建構其丹體系的。此派可以朱熹為代表。
朱熹說:
《參同契》本不為明《易》,姑藉此納甲之法,以寓其行持進退之火候異時。……然
其所言納甲之法則今所傳京房佔法,見於火珠林者是其遺法,所云甲乙丙丁庚辛者,
乃以月之昏旦出沒言之,非以分六卦之方也。此雖非為明《易》而設,然《易>中無所不有,苟其言自成一家,可推而通,則亦無害於易》。《周易參同契考異》
朱熹漲參同契>的評價是比較公允的,他不僅洞見《參同契》的立言本旨不在於解釋
《周易》,同時又充分肯定《參同契》漲易>理的運用是合理的,「與《周易》理通而義合」,自成一家之言。然朱熹仍不以真名顯世,而在《考異》之跋末署作「空洞道士鄒欣。」朱熹此舉,雖與其肖時所處境遇有關,但也反映了他不願以真名混跡於道教的心態。恰恰是這種
「正統儒學」的思想,阻礙了人們對《參同契》中丹道易學的正常研究。
儘管如此,朱熹的《考異》還是有重大貢獻的,其一是朱氏重開儒者注釋《參同契》之徑路,為後世儒者突破經學界域樹立了榜樣;其二是朱氏的《考異》拓展了((周易》的天道原理與各門具體學科之間的不同形式和不同程度的聯繫,而《周易參同契》就是站在煉丹的角度運用並印證了《周易》的天道原理。
在漢代易學中,《周易參同契》對西漢及東漢早期的象數易學無疑具有一定的承繼關
系,然而更重要的也是更具特色的地方則是它的獨創性。歷史地看,《參同契》的推闡,不
僅使金丹術提升到具有系統理論的高度,同時又引導道教完成了由外丹向內丹的轉化。正是《參同契》的丹術對《周易》原理的精妙運用,使它通過神仙方術和煉丹術的形式,承傳
了中國文化的慧命,接續了中國文化所固有的天道觀念,成為元氣發生論和宇宙結構論的
創發者之一。
關於《參同契》對於《周易》理旨的引申和運用,主要體現於它所建構的宇宙學說、人天模型、月體納甲、六十卦值日等創發性的理論中。
二、《參同契》的宇宙結構論
天士也,乃一大宇宙;丹爐,系一小宇宙;人體,亦為一小宇宙。故修丹者應該順應天體運行的規律,符合陰陽消息的節律,所謂「按曆法令,至誠專密,謹候日辰,審查消息。纖芥不正,悔吝為賊」。《中篇》)順之則吉,逆之則凶。彭曉云:「修丹與天地造化同途,故托《易》象而論之。……乃見鑿開混沌,擘裂鴻蒙,經指天地之靈根。」那麼,天體之結構如何呢?魏伯陽提出了「牝牡四卦,以為橐龠」的宇宙論。參同契云: 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坎離匡廓,運轂正軸,牝牡四圭卜,以為橐龠。(上篇)
彭曉疏解日:「太易、太虛、太初之前,雖含虛至妙,則未見兆萌;太始、太素、太極之際,因有混成,乃混沌也。中有真一之精,為天地之始,為萬物之母。一氣既形,二儀斯析,然後有乾坤焉,有陰陽焉,有蘭才五行焉,有萬物眾名焉。故配乾坤為天地之綱紀,運陰陽為造化之橐龠,是以乾坤立而陰陽行乎其中矣。魏公謂修金液還丹與造化同途,因托易象以論之。」(《周易參同契通真義》卷上)彭氏之疏解,意在說明宇宙的生成與衍化,但對宇宙的結構卻語焉未詳。
中國古代的宇宙論,多與道家有關,特別是宣夜說和渾天說更與老、庄思想密不可分。
兩漢時期,渾天說己佔據優勢。揚雄、桓譚、張衡、蔡邕、鄭玄等並所依用。蔡邕《表志》日:「言天體者有三家:一日《周髀》,二日《宣夜溉三日《渾天》。《宣夜》之學絕無師法。《周髀》數術具存,考驗天狀,多所違失,故史官不用。唯《渾天》者近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台銅儀,則其法也。」(轉引自《後漢書。天文志》注)東漢末年,在宇宙論方面渾天說己佔據統治地位,因此魏伯陽在《周易參同契》中所建構的宇宙模型即是內外「相包」的渾天說。張衡《渾天儀注》云:「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天表裡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天地各乘氣而立,載水而浮。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轉如車轂之運也,周旋無端。其形渾渾,故日渾天也。」《參同契》有取於此,故云:
乾剛坤柔,配合相包。陽稟陰曼,雌雄相須。(中篇)
天地者,乾坤之象;設位者,列陰陽配合之位,《易》謂坎離。(上篇)
坎離匡廓,運轂正軸。牝牡四卦,以為橐龠。(上篇)
乾,天也;坤,地也。乾坤,象徵天地定位。乾剛在外,坤柔在內,乾天包坤地,所謂『『配合相包」,猶殼之裹黃。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設位即列陰陽配合之位。天體運轉循環,猶如車轂之運,周旋無端,所謂「坎離匡廓,運轂正軸」。《周易參同契》所建構的宇宙天體模型,「寥廓恍惚」,「鴻蒙洞虛」,是個無形象可睹的無限空間,「太玄無形容,虛寂不可睹。」《五相類)))然坎離轂車專,運行其間,其象如垣郭之形,其運動升降如車軸貫轂以運輪。所謂「陽往則陰來,輻輳而輪轉。」(上篇)
這個宇宙模型以牝牡四卦即乾坤坎離標識出天體的動態結構。乾,陽物,以象天,左
行;坤,陰物,以象地,右遷。陰陽合德而生萬物,因此天地定位,乾之包坤,只是「列陰陽配合之位』而己,實際上並無純陰、純陽之物能夠孤立存在,陰陽對待、陰陽合德即是通過坎離的上下升降來體現。
坎乃一陽入坤,是陰中之陽;離乃一陰入乾,是陽中之陰。「坎離者,乾坤二用。二用
無爻位,周流行六虛,往來既不定,上下亦無常,幽潛淪匿,升降於中,包裹萬物,為道紀綱,以無制有,器用者空,故推消息,坎離沒亡。」(上篇)坎為月,離為日,日月往來,寒暑生焉,四時成焉,晝夜分焉,晦明定焉。「天地不能寒暑也,以日月遠近而為寒暑;天地不能四時也,以日月南北而為四時;天地不能晝夜也,以日月出沒而為晝夜;天地不能晦明也,以日月交會而為晦明。陰陽雖妙,不外乎日月;造化雖大,不外乎坎離。是故眾卦之變雖不齊,而不出坎離之中爻周流乎六位也。」(陳顯微《周易參同契解》)在這個宇宙模型中,乾坤為天地之體,坎離為乾坤之用。乾之「用九」,坤之「用六」在卦體中並無固定之位,而是周流於六虛,往來於上下。六虛者,卦之六位也,六位之爻莫菲九、六。在宇宙則為六合,東西南北上下莫非陰陽。陰陽周行至六合,往來不定,上下無常,一切幽隱潛在的變化莫不含藏其中。
《參同契》云:「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易謂坎離。」又云:「坎戊月精,離己日光,日月為易,剛柔相當。」
這裡所說的「易謂坎離」,含有二重義蘊。其一,指陰陽變易。易以道陰陽,陰陽觀念
是《周易》的精髓。故兩漢的易學家多以日月之光釋易,以揭示《周易》所涵攝的陰陽之道。與魏伯陽同時代的許慎在《說文》中引「《秘書》說日:日月為易,象陰陽也。」段玉裁注云:「《秘書》謂《緯書》。謂上從日象陽,下從月象陰。」既然許慎說「日月為易」出自《秘書》,那麼魏伯陽盼『日月為易,剛柔相當」亦必粼秘書>以為說。《易大慟日:「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日為離是一陰入乾,月為坎是一陽入坤,二者皆為陰陽交錯而成,故取坎離以象天地之間陰陽二氣的上下往來和交錯變易,這也即是《繫辭》所說的「一陰一陽之謂道」。
其二,指日月相推。《參同契》云:「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窮神以知化,陽往則陰來,輻輳而輪轉,出入更卷舒。」(上篇)法象之大者莫大乎天士也,變化之巨者莫大乎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故丟「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繫辭下》)陰陽的消長,寒暑的推移,四時的更迭,晝夜的分際,均為日月運行、日月相推的結果。那麼,為何說『易為坎離」呢?易不過是陰陽氣交而己,而陰陽氣交即為坎離,易則是闡釋陰陽交變之理的學說。若夫陰陽不交則無坎離,無坎離則乾坤即不起作用,乾坤不起作用則乾坤即為死體,乾坤成死體則乾坤毀矣。故《系擀日: 乾坤其易之蘊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魏伯陽的「易為坎離」、「日月為易」說,不僅解釋了日月周流運行於天地之間、萬物發生髮展的根源問題,也解釋了人體的形成發育及其發展的問題,並且完全契會《繫辭慟的義旨。魏氏「牝牡四卦以為橐龠」的宇宙結構模型,深受宋代以後許多道教名士和思想家的
重視。俞琰日:「乾坤之闔辟,坎離之往來,儼如橐龠之狀。橐龠者,虛器也。橐即鞴囊,龠其管也。」「蓋太虛寥廓,猶橐龠之體;氣之闔辟往來,猶橐龠之用。」《周易參同契發揮》卷上)陳致虛云:「以牝牡而為橐龠,猶用陽陽以為消息。橐象陰之門龠類陽之戶,喻乾坤坎離若天地間一橐龠耳。」(周易參同契分章注》卷上)「橐龠」一語源於《老子))。《老,子))日:「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老子將宇宙喻為風箱,它空虛寥廓,永無窮竭,陰陽二氣流動其間,翕闢往來,生生不息。不過,把宇宙比作風箱,只是強調了元氣的鼓動、吹吸及其布散、流行,而沒有把天體的結構及其運行規律描述出來。魏伯陽「牝牡四卦,以為橐龠」的宇宙結構模型,是對老予「風箱」比喻的繼承、改造和提升。坎離匡郭不僅是陰陽升降往來的象徵,同時也是日月推移交轉的象徵。所謂「陽往則陰來,輻輳而輪轉」(上篇),呈現出自身的規律性和周期性。正是基於此,律歷家才可以據辰極以處中,步陰陽,推消息,依日月之運行觀象制歷,所謂『表以為歷,萬世可循。」依據《周易》探尋宇宙的奧秘,一直是易學家和科學家最為關注的課題之一。早在戰國時代,《易傳》的怍者即己通過對《周易古經》的闡釋來探索宇宙的結構及天體運行的規律。如《繫辭》有云: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
日月運行,一寒一暑。
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
《易傳》所推闡的宇宙論,主要以天圓地方的「蓋天說」為依據。漢代的易學家和科學家則普遍接受了先秦道家的宇宙說,建立和完善了「渾天說」的天體結構理論,如揚雄的《太玄》,張衡的《渾天儀注》,鄭玄的《易緯注》等。魏伯陽採用漢代盛行的「渾天說」,建構超『乾外坤內配合相包」、「坎離匡郭運轂正軸」的天體結構模型,修正了((易傳>以「蓋天說」為依據的宇宙論。魏氏並非直接闡發天體結構的宇宙學,但他能在金丹領域適應天體結構理論的發展,並運用《周易》適時地提出一種新的宇宙結構論,則是他的一大貢獻。
三、《參同契》建構的人天模型
《參同契>將宇宙視為一大丹爐,將丹爐視為一小宇宙,人體亦視為一小宇宙。就宇宙言,乾天在上,坤地在下,配合相包,猶如鼎爐,陰陽二氣,流行其間,一切幽隱潛在的變化,萬物之終始,皆在其中。人體與丹爐如之。以人體言之,人生天她間,首為乾,腹為坤,呼日吸月,與天地同一陰陽。離為心火,坎為腎水,坎離匡郭,水火既濟。一身之生理變化,陰陽升降,皆在人體中。以鼎爐言之,投入之藥物有鉛汞之別,古人認為鉛以太陰月華而生,汞以太陽日精而生,均為日月的靈氣,天地之至寶。鉛汞等藥物在鼎爐中燒煉,周天運行,交相制服,一如日月相合,龍虎相交,皆不離天地陰陽之理。總之,《參同契》是將其宇宙論運用於煉丹術,把宇宙陰陽二氣發展變化的法則,視為內在的人體精氣(坎離)運行變化的法則,或視為鼎爐中鉛汞合成金丹的過程。表現出魏伯陽「天人一如」的人天觀。_周易參同契_的丹道易學_周立升
(一)三五為一天地至精
「一陰一陽之謂道」(((繫辭》)。乾坤一陰陽也,日月一陰陽也。天地之間,飛行蠕動,草木瓦石,莫非一陰一陽。人體法象乾坤,故亦為一陰一陽。《參同契》云:物無陰陬違天背原,牝雞自卵,其雛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連,三五不交,剛柔離分。(中篇)
人體自為一乾坤、一丹爐,分而為二,則為木火與金水,木為火母,金為水母。按五行生數,天一生水,位居北方;地二生火,位居南方;天三生木,位居東方;地四生金,位居西方。天五生土,位居中央。中央之土,具有制約四方的作用,所謂「土旺四季,羅絡始終。」因土無定位,遍布宇內,在坎為戊土,在離為己土,在中宮為戊己土,在四季為辰戍丑未土,故稱四象五行全藉於土。所謂四象即金水合處水中有金,木火為侶火中有木。土為金之母,為水之祖,木賴土生,而木生火。質言之,水、火、木、金皆返本還源而會於戊己土中。因此,無中央真土的調和,就會出現陰陽間隔,配合未連,三五不交,剛柔離分。所謂「三五不交」,亦即三五(水、火、土)不合會。故《參同勢云:
三五為一,天地至精。(中篇)
子午數合三,戊己數稱五,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上篇)
所謂三者,水數一.火數二,水火之數合而為三。所謂五者,土之數也,中央戊己土稱五。俞琰云:「三五為一者,水、火、土相與混融,化為一氣也。」(周易參同契發揮》卷中)當水、、土三者合會為一,則紀綱正而萬目張矣。那麼,水、火、土三者怎樣運行才能會為一呢?《參同契》云:
子當右轉,午乃東旋,卯酉界隔,主客二名。(中篇)
照俞琰的詮釋,「子當右轉者,自西方轉於子位而虎向水中生也;午乃東旋者,自東方轉於午位而龍從火里出也。子午即南北也,南北即水火也。卯酉即東西也,東西即金木也。右轉左旋,一伏一起,則水火相交,金木不間隔矣。」(俞琰《周易參同契發揮》卷中)又說:「天道左旋右轉,還丹之道與天道一同。若日子從右轉而加酉,午從東旋而加卯,則是右旋左轉與天道背馳矣。」《參同契發揮釋疑》)就人體言之,水喻腎,火喻心,土喻脾,金水合而內含元精,木火合而內含元氣,戊己土合而內藏元神。水火相交即心腎相交,亦即達到水火既濟。
(二)九還七返八歸六居
人身法象天地其氣血運行與天地造化相應,只有運身內之氣適合天地之真氣,方能達到人天一體,若合符節。《參同契》云:
陰陽為度,魂魄所居。陽神日魂,陰神月魄,魂之與魄,互為室宅。
乾動而直,氣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舍廬。剛施而退,柔化以滋,九還七返,八歸六居。(中篇)
天有所降人有所受,無分智愚,性命同也。人慾長生久視,須當性命雙修。《說卦》
云:「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長生久視之道與天地造化同途,人之所以生,皆因父母陰陽之氣交合而成,故形氣一如。形乃受氣之本,氣乃有形之棍氣無形則無由而立,形無氣則無因而成。天地之間,無非一氣。天有黃道為度,而日月行乎其間,離為日魂乃陽中之陰,己土值之,坎為月魄乃陰中之陽,戍土專之。蓋陰陽以日魂月魄為體,日魂月魄則以陰陽為舍,此所謂「魂之與魄,互為室宅。」《繫辭》云: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之動直,可以布氣流精;坤之靜翕,可以孕育性命。乾陽資始性,坤陰滋化命,陰陽合則性命成。魏氏所云:「乾動而直,氣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舍廬。剛施而退,柔化以滋。」即是對《繫辭》的運用。陳顯微云:魏伯陽「以乾坤剛柔翕闢之機推測之,此大丹之道所以契大易也。」《周易參同契解》)修大丹雖與秉氣生身「混無差別」,但有逆順之分。生身者順也,生丹者逆也。所謂順,即順宇宙演化之序而行,亦即由道(虛無)一混沌(有)一乾坤辟、坎離行;所謂逆,則是逆宇宙衍化的進程而動,亦即合坎離、合乾坤一進混沌一入虛無(道)。在老子那兒,道衍化萬物的過程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第四十二章)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老子》第四十章)
當天地萬物產生後即處於不停的運動變化中,而萬物的運動發展則是向其相反的方向,即返本歸根。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老子》第十六章)
萬物歸根也就足「復歸於無極」,「復歸於朴」《老子》第二十八章),「無極」與「朴」均道之別稱,故歸根也就是入於虛無。《參同契》的還丹術正是以老學作為理論基礎的。從
丹道的視角看來,乾坤己辟,陰陽分離,人身既生,則精、氣、神各自分處,只有將它們合為混沌然後才能「返本歸根」,同於「大通」。因此,煉丹即是煉這各自分處的精、氣、神,通過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還虛,進入最高境界即「委志歸虛無,』——與道為一。這樣,從宇宙的演化過程看自然是從無入有,而從煉丹的程序說則是自有返無。
為達還丹之目的,就必須讓精、氣、神通過修鍊,使之合成丹,即沿著身體(鼎爐)的一定方位,使大葯周天運行,修成金丹。丹產於爐升於鼎,則返還成功。故《參同契》雲「九還七返,八歸六居。」_周易參同契_的丹道易學_周立升
九八七六是五行生數與五行中數互相配合的結果。獨陽不生,孤陰不育,陰陽和合,
氣化流行。因此,天一生水於北,地六以成之;地二生火於南,天七以成之;天三生木於東,地八以成之;地四生金於西,天九以成之;天五生土於中,地十以成之。故九為金,八為木七為火,六為水。《參同契》不用十數,而用「五與五相守」的戊己土數,因五為中數,土居中央,故用五不用十。此正與揚雄的《玄數》相合。揚雄云:
三八為木,為東方,為春;四九為金,為西方,為秋;二七為火,為南方,為夏;一六為水,為北方,為冬;五五為土,為中央,為四維。《太玄。玄數》)
一與六共宗,二與七為朋,三與八成友,四與九同道,五與五相守。(《玄圖》)
然而,無論揚雄的《玄》數,抑或魏伯陽的《契》數,均源於《周易》的「天地之數」,並與大衍之數契合。五行乃天地陰陽所生,陰陽氣合而化生五行,因此天地之數一至五既是五行的生數,又是天地陰陽之道。九為老陽,六為老陰,七為少陽,八為少陰。所謂「九還七返,八歸六居」,既描述了天道陰陽的升降變化,也勾畫了修鍊金丹時陰陽還、返、歸、居的狀態。陳顯微云:「一運之氣,周乎太空,升降混淪,俱化真土。九金、八木、七火,六水,還、返、歸、居,皆入於土。歸土則五行全而萬物生。」(《周易參同契解》卷中)陳顯微的詮解,對九七八六何以還返歸居,語焉不詳,未得要旨。陳致虛對此疏解的較好,他說:「所謂九還者,地四生金,天九成銀,龍虎相交,金銀之氣,復還鼎中,故云九還。其七返者,地二生火,天七成砂,魂魄相戀,砂火之精,返照鼎中,故云七返。八歸者,天三生木,地八成汞,戊己一合,木汞之真,歸煉鼎中,故云八歸。洎六居者,天一生水,地六成鉛,情性相感,鉛汞之妙,回居鼎中,故云六居。」
(三)一九之數終而復始
金丹大葯,產在坤,種在乾。在人坤為腹,為丹田之地;乾為首,為崑崙峰顛。乾首居上為鼎,坤腹居下為爐。由丹道視之,非猛烹極煅則不能出爐,非倒行逆施不能升鼎。《參同契》云:
子南午北,互為綱紀,一九之數,終而復始,含元虛危,播精於子。(中篇)
一為數之始,九為數之終,以五行生成之數言之,五居數之中,乃生數之末而成數之始,即五居一二三四與六七八九之中。所謂土之成數十者,乃北方子一,南方午二,東方卯三,西方酉四,輻輳中央而成(1+2+3+4—10)。因此,「中央之五散於四方而成六七八九,則水火木金皆賴土而成;若以四方之一二三四歸於中央而成十,則水火木金皆返本還源而會於中土也。」云:
肝青為父,肺白為母,心赤為女,脾黃為祖,腎黑為子。子五行始,三物一家,都歸戊己。(中篇)
肝青屬木,肺白屬金,心赤屬火,脾黃屬土,腎黑屬水。金生水,金為水之母,水為金之予;木生火,木為火之父,火為木之女。而金木二者又從土中生,故稱「脾黃為祖」。所謂「三物一家,都歸戊己」,是說四象合為二體,即金水合處位於北,木火為倡居於南,此二體與中央戊己真土合稱三物。蓋四象五行全藉於土,若無戊己不成丹,故此云云。所謂「子五行始」者,子即水,水數一,蓋水從天一而生,為道樞紐,故為五行陰陽之始。《易緯。乾鑿度》云:
「易變而為一,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者,氣變之究也,乃復變而為一。」《乾鑿度》的話是對宇宙生成和衍化過程的描述。易謂太易,即無也,道也。太易變而為一,即道生一,一主北方,氣漸生之始。一變而為七,七主南方,陽氣壯盛之始。七變而為九,九主西方,陽氣終究之始。然太易之變,不惟如是而己,太易化氣時,既化出了一七九的陽氣,亦化出了二六八的陰氣,故一生二,二主南方,二變而為六,六主北方,六變而為八,八主東方。由於時空不同,故一七九與二六八所呈現的能量場亦不同,萬物則是能量場(亦稱氣數)不停運轉的結果。
(1)-九之數,終而復始。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復變而為一。孤陽不生,獨陰不育。一七九必待二六八偶之乃為道,故一生二。二變而為六,六變而為八,八復變而為二。若以數量表示,奇數為陽,一乘三得三,三乘三得九,三乘九得二十七(二十捨去則為七),三乘二十七得八十一(八十捨去則為一)故稱「九九歸一」。偶數為陰,二乘二得四,二乘四得八,二乘八得十六(十捨去則為六),二乘十六得三十二(三十捨去則為二)故「八變而為二」。五是中數,故五與五相守。
(2)子南午北,互為綱紀。子本居北而轉為南,午本居南而轉為北,說明「子當右轉」,即由一而七而九,運轉方向改變,居於正南之位;「午乃東旋」,即由二至六至八,運轉方向亦變,居於北方之位。陽從右到左,由西向東;陰從左到右,由東向西。方向正相反對。
(3)含元虛危,播精於予。俞琰云:「金丹之妙,含元於先天,播精於後天。……先天唯一氣爾,後天然後化為真精也。《翠虛篇》云:『半斤真汞半斤鉛,產在虛無太極先,須趁子時當採取,煉成金液入丹田。』蓋所謂虛危者,亥子之間陰極陽生之時也。」(((周易參同契發擀卷中)「播精於子」的子謂子時,7≮周易》則為復卦,一陽初生也。予數一,是為五行之始。總之,人天一如,陰陽造化之機,即是天人合發之機,人若以己身之陰陽交媾於內,則剛柔配合,三五歸一,陰陽平衡,不偏不倚,病邪不侵,身健壽永。
《周易參同契》在早期,很少有人理解它的奧秘,只是默默地在流傳著。隨著道教的發展和道學理論的深化,《參同契》的地位也愈來愈顯赫,以至成為「萬古丹經王」。憑實而
論,《參同契》引《易》論丹道,可以說是將易學用於具體科學的成功之作,特別是它托易象而論丹道,理通而義合,成一家言。它以「八卦列布曜」的方法,使修丹者「推度效符證」,通過觀象、立卦「擬其形容」,以便使無形的不易感觸的微觀的運動,擺脫感官的局限而訴諸於形容。如它以牝牡四卦描繪宇宙模型,以六十卦值日喻示一日之火候,以月體納甲描述一月之火候,以十二辟卦描述一年之火候等等。在修丹過程中,這種假託易象的模式,就成了修鍊者把握或捕捉金液還丹或能量場的模型。事實證明,這種托《易》象而論丹道的
擬想模式,對修丹者來說有其合理之處,故迄今仍有生命力。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周易參同契》在中國道教史、易學史和科技史乃至世界科技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2、茅山宗玄虛門男丹功法面授開啟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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