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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港殘奧日體驗了一天當個殘障人士是什麼感覺

通過特殊儀器體驗了一回「殘疾人」的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殘障人士厭惡自己被稱為「殘疾」——人家挺好的!

撰文:阿貓

編輯:九里

此篇為完整版,精簡版請移步:http://www.vice.cn/read/experience-of-being-disable-people

直到在香港親眼見到視障人士獨自出行,我才知道原來過馬路時紅綠燈發出的嘟嘟嘟敲鈴聲不是放給我們這些健全人聽的,它的存在是為了告訴視障人士還有多少時間可供通行。

那天過馬路時,一位戴墨鏡的男士走在我前面,但他身邊沒有親屬攙扶,也沒有攜帶電影里常見的導盲犬,不過是手握一根導盲棒,在前方左右搖擺探路,就這樣自由無礙地穿過馬路,繞開撲面而來的行人,拐進了一家專門開設給失明者的活動機構。

我已經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但穿戴考究、頭髮整潔、表情不緊繃,是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在大多數內地人士的普遍印象里,失明者似乎都是蹲守在一處,身前擺一個搪瓷碗,凄婉地拉著二胡賣藝討生存,或以盲人按摩師這樣勤勤懇懇的身份進入人們視野。視障人士和普通人一樣在大街上任意而行,甚至參加娛樂活動,在我們看來,似乎是不現實的。但這些其實都是刻板印象作祟,如果因為公共設施不完備,就乾脆宣布障礙人士不要參與公共活動好了,是仁慈型的歧視。

在今年香港的殘奧日上,我作為一個無障礙的健全人,體驗了幾個視覺障礙和肢體障礙的項目,不僅驚喜地體會到在香港少見的與陌生人互動的溫暖,還找到了一種不少殘障人士渴望的 「普通存在感」 —— 聚集在這裡的人,對你是不是因為有殘障問題而 「與眾不同」 根本毫不在意。不被視為一個特殊對象,就是殘全平等的重要標誌。

正因為如此,當我偶然得知香港殘奧日在某周末舉辦的消息時,想都沒想就決定前往了。出了地鐵,就能看到不少障礙人士,跟著他們,我和同伴來到香港體育學院。

視障類項目

盲人門球

作為熱身,我首先觀摩和試玩了一場門球比賽(Goalball)。

規則很簡單,用不透光的眼罩蒙住雙眼(如果你是完全失明人士則不用)。工作人員會扔來一個內置響鈴的橡膠球,作為球員,你要根據響聲判斷球的走向,阻止其入門。觀眾則要在比賽中要保持安靜,以免干擾球員發揮。

工作人員有部分視障人士,但反應都很敏捷

蒙上雙眼的參與者在各自位置上守候和撲球,判斷不出球的走勢時則顯得一臉茫然

本以為可以輕鬆應付,沒想到等我自己玩時,一局下來只守住一個球,還有一次判斷錯方向。我猜測自己方才洋相百出,不過,在摘下眼罩交還給工作人員時,還是得到了對方鼓勵性質的微笑。雖然明知他對每個人都會這麼做,但還是讓我心頭微微一顫……

不得不說,蒙上雙眼真的挺沒有安全感的,因為這意味著完全失去了一項感官功能。這時我才注意到,我們「健全人」的體育運動,絕大多數都仰賴視覺的參與——原來我們已經被賦予了專業運動員的一項能力,那就是視力(雖然後來被玩到近視了)。

保齡球

保齡球是我早生嚮往的一項運動,當然要去嘗試。不過,今天的玩法自然也非比尋常。

從小跟著老爸混跡保齡球館的我,

見到彩色球體上的三個孔洞,就忍不住想把手指伸進去

運動規則我不贅述了,你們都知道的——用滾球把排成正三角形的十個球瓶擊中。簡單說,儘可能在每一次發球擊中更多的球瓶,得分則更高。但在這裡,我要試著戴上特製眼鏡玩,看看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

供參與者體驗不同視力障礙的眼鏡

這幾副眼鏡是供視力健全人士用來體驗和感受的,為大家介紹一下:糖尿病視網膜病變——視野中出現雪花狀的漂浮物,如有飛蚊或蛛網在前;青光眼——從兩旁開始,視力逐漸收縮,看景物像是「以管窺天」;黃斑點病變——看不清中央位置;嚴重低視能——整個視野都模糊不清,像蒙了一層薄霧,但非失明,還是能感知光源(當然,戴架框眼鏡的話,要摘下眼鏡使用,不過這樣視力就更差了)。

現場也有坐輪椅的朋友在玩

我固然是不太專業的。但是,在沒有「視力障礙」時,第一次投球也擊中了七個球瓶。佩戴上代表青光眼的眼鏡後,雖然還是能看見二十米開外的景象,可兩輪下來也沒擊中一個,實在叫人沮喪。工作人員好心安慰我,誇讚我表現已經算不錯了,還說我的同伴一個也沒中——這麼一誇,讓我差點以為自己是保齡球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1

2

3 我來告訴你們結果吧:一個都沒中

圖中右邊那位,是指導我們的工作人員,他看起來高大健碩,會很有耐心地教你如何用正確的姿勢投擲出手中的球,與此同時,也是一位白化病患者。事後我了解到,這種特徵為頭髮、皮膚、眼鏡呈現漂亮淺色的遺傳病,往往伴隨著多種視力併發症,如眼球震顫、斜視、畏光,以及因為缺少色素引發的虹膜透照等。

據了解,「正常人」的標準視力為1.0,界定失明的標準則是在0.05以下,而白化病患者的裸眼視力多數在0.1左右。不過說實話,我完全沒看出這位老兄有什麼視力引起的行動障礙——他可比我靈活多了——也許是在室內沒有強光刺激的原因吧。

在公共場合不太容易見到白化病患者,除了不友好的目光這層可能性外,還因為他們暴露在烈日下短短半個小時就會被灼傷。不過,在場館內遊盪之際,我發現白化病其實並不罕見,比如柔道場上的鐘昊小朋友,就是香港代表隊一位出色的運動員,經常在媒體亮相——與此同時他也是「白老鼠共和國」的首領。

鍾昊是香港柔道代表隊的成員

「白老鼠共和國」是鍾昊妹妹取的外號。在她眼裡,家裡唯有自己是地球人,三兄弟都是來自別的星球的小朋友。白化病患者大約每兩萬人會有一個,但鍾家四個孩子當中,除了排行第三的妹妹,三個男孩都患有白化病——鍾昊就是他們當中的老大。差點讓我飆淚的是,隻身一人把他們拉扯大的媽媽,曾笑對外界說:佢哋好正常、好活潑!(他們很正常、很活潑)

一家人合影 | 來自ohpama.com

鍾家四兄妹和其他孩子一樣,活潑好玩、喜歡運動。三兄弟雖然無緣陽光,但強調近身搏擊的柔道卻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不過,鍾昊還是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就是鮮少能有機會去海灘玩。去年暑假他們全家去迪士尼,兄弟們被曬至幾近暈厥,這讓媽媽更不放心他們出門。

作為柔道選手的鐘昊,散場後終於有機會溜去玩別的項目

肢體障礙項目

體驗假肢

第一次了解肢體障礙人士,是在知乎「主動露出腿部假肢上街,是種怎樣的體驗?」的話題區里。一個叫謝仁慈的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

來自知乎

來自知乎

來自圖蟲網,攝影者神思遠

四歲那年因車禍丟失右腿的謝仁慈,一開始很自卑,但在自我意識逐漸覺醒後,終於放棄把自己包裝成「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她主動把假肢包裝撕掉,穿上短裙熱褲,露出支撐右腿的支架,甚至主動跑到各種公眾場合,比如高檔商場,直面他人的目光。這一點,鼓舞了許多有機能障礙的人士,也讓她遇到了一個彼此惺惺相惜的男朋友——「機械臂」少年高琪蘊。

謝仁慈和高琪蘊在一起

高琪蘊幼時因為好奇研究炸藥而失去了右手,爸爸花重金給他安裝了一條假臂,但他卻不喜歡,自己搗鼓了一個虎克船長式的「鐵傢伙」。他們感情很好,在一起時,會親昵地稱呼對方為「小狗腿」和「大鉤子」。仁慈還說,收過最好的禮物是對方親手打造的假肢。

他倆第一天約會的紀念照

我很欽佩他們。不過,作為一名四肢健全的普通人,我一直覺得,自己在心理上可以「理解」障礙人士,但在生理上卻難以複製他們的感受,這就讓很多說辭變得蒼白無力起來。好在,現場開設有假肢體驗攤位。

工作人員為我佩戴模擬用的假肢

我跑過去問:「穿裙子能試試這個么?」

義工姐姐說:「可以的。」於是我就靜坐在椅子上,屈起右腿,讓工作人員為我佩戴某廠商提供給活動參與者,用來模擬行走的假肢。完事後,她還幫我把撩起的裙擺妥善整理好,笑笑說:「我們穿戴假肢也要有儀態的嘛。」

兩支拐杖一左一右支撐著,兩位工作人員攙扶著,我開始了像是復健訓練一樣的行走過程。

拄著拐杖慢慢學走

說實話,假肢行走沒我想像中的困難,我也學會慢慢鬆開手上的力,盡量用兩隻腳支撐著走路。這下我終於了解,為什麼謝仁慈說自己曾經厭惡別人把她當「殘疾人」,因為在某種情況下,使用輔助工具(就像近視患者佩戴眼鏡),真的能大大改善機能條件。而這意味著,他們並非生活不能自理的異類,只是值得有更好的輔助設備和關懷方式的正常人而已。

輪椅競技

路過籃球場時,我看到一幫人打輪椅籃球賽。本只是圍觀,但一旁眼尖的工作人員馬上走過來招呼我,讓我也坐上輪椅試試,還說:「機會難得喔!」抵擋不過她的熱情,我只好勉為其難地上陣。

原來坐輪椅車也能馳騁球場

上一次在國內看見輪椅使用者,是在深圳地鐵的3號線上,坐輪椅的姑娘進入車廂後,發現殘障人士的專用區給其他乘客佔了,只好在車廂中央待著。其他人紛紛望向她,但她卻表現得習以為常,也許是經常被這樣對待吧。

坐上輪椅感到很新鮮

義工教我使用輪椅的方法:把兩個輪子當成時鐘,從12點方向推至3點鐘方向,循環往複,即可前進;如果要轉彎,兩邊則要逆向滾動。總體來說並不複雜,不過我也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熟悉如何操作。另外,在正式籃球賽中,滑兩下外圈車輪,就要拍一次球或傳球給隊友——並不是把球藏在懷裡就萬事大吉。

由於球賽激烈,未經訓練的筆者不曾鼓起勇氣參與,倒是繞著球場轉了一圈,也在義工鼓勵下試著投擲了幾個球——結果一個都沒中。並不是因為我不擅長運動,而是坐在輪椅上高度不夠,我那細瘦的小胳膊,哪怕使足了勁兒,也只能將球勉強砸在籃筐上,隨之彈開。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次莫可言喻的體驗。不管我表現如何,總會得到工作人員由衷的鼓勵,那種感覺真是太棒了。

回程的路上,我也開始觀察和思考香港的無障礙設施,比如在斑馬線左旁,有供視障人士導向的路標,紅綠燈也會發出嘟嘟聲,方便失明者過馬路,地鐵更有盲文標註的路線圖;扶手旁的升降機,也是專供輪椅人士上下樓而設。

筆者在路邊隨手一拍

儘管如此,香港社會還是在不斷反思,比如部分商場入口欠缺斜台,令輪椅人士難以進入。他們一直在為建立無障礙的社會努力。至於國內,建立傷健共融的社會,究竟還要等多久,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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