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人頒給羅永浩
21/8/2018
我如果對自己不行，如果對自己說謊
即使你不原諒我也不能原諒
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五月天《倔強》
文|陳蘭
編輯|封成
羅永浩又回來了，這一次他似乎有點心酸，但更多的是嘚瑟。
5月7日，鳥巢發布會之前，羅永浩發了條微博，不可一世的口吻：如果沒有意外，失去了靈魂的蘋果會瘋狂抄襲我們。等真的到了發布會那天，悶熱的天氣、臨時風扇的歇菜以及TNT演示場面不斷的失控，都讓羅永浩開得汗如雨下。
98天後，一樣的城市，一樣的手機發布會，羅永浩捲土重來。只是，這一次在發布會前老羅低調了許多，每天不是在安安靜靜轉發比心關於堅果和發布會的動態，就是在轉發比心的路上，有一種偃旗息鼓的味道。
然而，鎚子科技官微發布預熱文案中提到的三硝基甲苯，已經全然暴露了老羅的心思：三硝基甲苯誕生後一直被當做普通塗料，直到28年後，才被發現是做炸藥的極品。三硝基甲苯的英文名字，就叫TNT。
這樣赤裸裸的暗示，可以說是為昨天的發布會做預告，可到了播放正片的時候，羅永浩還是有點心酸。昨天台下近乎一萬的座位席中，有一半的人是供應商合作夥伴，基本都是被拉來充場面，可98天前老羅的票還一票難求。老羅半真半假地說，為了不丟面兒，他都把塵封的同學錄翻出來，挨個挨個打電話詢問周一是否有空了。
不過，整場發布會，羅永浩還是悠然自得。TNT的重新定義恢復了他的元氣，而重頭戲無限屏更成為他嘚瑟的底氣。到了後面他開始「口無遮攔」：我們創業走到今天，大爆炸閃電膠囊還有one step，這些都是被全世界前幾大手機廠商，全抄的連褲衩都不剩了。
你看，時間能帶走他臉上的膠原蛋白，卻帶不走他腰間多餘的贅肉以及那張戰鬥力爆棚的嘴巴。
1.真性情？
假如說話是一種行為藝術，那羅永浩的這門藝術課可以拿到90分，至少曾經在大眾心裡是值這麼多分的，以前被人細心整理出來的「老羅語錄」至今都還廣為流傳。也正是因為羅永浩說過的那些讓人聽了很爽的話，才讓他在這個靠顏值吃飯的年代，意外收穫了不少鐵粉。
後來羅永浩漸漸發現了一件事情：以往教育界喜歡他在課堂上講段子吹牛逼的人，到了手機領域都開始對他說過的話較真了。每過一年，他對「嘴炮一時爽，兌現火葬場」的理解就更深一點。他說：在我從事科技行業之前，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多張揚，江湖上都是好評如潮的，廟堂上的主流媒體也是如此。開始從事手機後，保持本色不改，卻迎來了我這輩子挨罵最多的兩年。
在他看來，一樣的天馬行空，一樣的講段子，一樣的刻薄犀利，以前是真性情，怎麼到現在就變成了吹牛和裝X了？
兩年前一位90後鎚子手機用戶將羅永浩和鎚子科技告上了法庭，理由是羅永浩當初在ROM發布會上宣傳的功能中，包括提供解鎖功能的bootLoader在內，有4項功能並未實現。這位粉絲認為，羅永浩涉嫌虛假宣傳和銷售欺詐。
這應該是深圳南山法院開過較為滑稽的一場訴訟，可能羅永浩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買單。實際上，在他成為科技圈出名的公眾人物後，他就不斷在為自己打的嘴炮買單。就跟明星一樣，他說的話會被無限放大，比如普通人在微博上說一句「CNM」帶來的效果效應，和明星或馬化騰馬雲帶來的完全是兩個極端。
畢竟聚光燈下你臉上有幾條細紋，台下的、電視機前的、網路上的人都會一條不漏的幫你數清楚。若干年前在英語課上讓學生心裡爽的那些段子，今天只能讓他自己一時爽了。
羅永浩說過，喬布斯是他的偶像，如果喬布斯還在，自己不會選擇去做手機。做鎚子科技，就是來改變世界的。昨天發布會上的那個無限屏，在他看來就是革命性的創新，即當你向上一推進入無限屏模式後，在手機屏幕外，還有一個可收縮的廣闊無限屏，多任務模式時，通過物理移動可隨意切換。咋一看很驚艷，但在物理空間上有人說怕別人擋著自己的無限屏操作。網友評論，在將簡單問題複雜化這方面，羅永浩似乎總是走在最前面。
剛打算做手機的時候，羅永浩稱當時的手機行業全是土鱉和笨蛋，「不驕傲地說，勝算很大」。六年過去了，昨天的那場發布會後，羅永浩的信心不知道是不是被撿了起來，又或者是從來沒丟下過。
2013年聖誕節羅永浩在微博回復網友的那句「我會做好的，把鎚子做好了將來收購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的蘋果並復興它是我餘生義不容辭的責任」，就像「merry Christmas」是節日必備祝福語一樣，成為調侃嘲諷羅永浩的最佳武器之一。幾個月前王自如還拿這件事在微博諷刺他：要收購蘋果，只靠錘粉可養不起你的情懷。
2.情懷人設
就像「代工廠」是富士康難以脫下的外衣一樣，情懷是羅永浩撕不掉的標籤。
他的情懷是什麼時候有的呢？大概就是在新東方講段子開始的，接著因為他的傲慢和他的語言藝術，許多粉絲都將他的語錄奉為精神糧食。這些精神糧食逐漸演變成對他的情懷，後來這些情懷成為他創業的資本。
如果你在羅永浩面前直白的說「你的鎚子就是靠情懷養起來的」，他可能會回你一句「傻X」。鎚子當然不是完全靠情懷養起來的，但是情懷確實起了大部分的作用。
鎚子剛成立的時候，整間公司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朱蕭木，鎚子科技產品總監。朱蕭木昨天發布會演示上「不小心」暴露了手機號，還因此上了波熱搜。早年羅永浩和他在從英語培訓機構分出來的一間辦公室開始了「做一款改變世界的手機」的創業。朱蕭木，包括後來的許多早期員工，都是因為「羅永浩」這三個字，才進入的鎚子科技，你能說這不是情懷嗎？不能。
在耳熟能詳的國產手機品牌的創始人或負責人中，微博粉絲排第一的是雷軍1759萬，緊隨雷軍身後跟他不分上下的就是羅永浩：1515萬。黃章、趙明、陳明永等粉絲數都在200~550萬之間。相反的，官方微博的粉絲數則是另一類氣象，vivo3811萬，OPPO2529萬，榮耀2137萬，魅族1512萬，小米1354萬，而鎚子科技：161萬。
連羅永浩自己都曾自黑地說：雖然每次發布會到場的人越來越多，但手機銷量長期以來沒什麼變化。
公開嘲諷鎚子情懷的人物，也多了起來。掐過架的王自如就不說了，對羅永浩的嘲諷大部分帶有強烈的主觀意識和情感色彩，可王思聰也曾加入嘲諷的列隊。90後錘粉跟羅永浩的那場官司開庭的下午，王思聰轉發了相關微博並評論——老羅：情懷足夠可以自動解鎖bootloader。隔著屏幕大家都能聞到王思聰對羅永浩賣情懷的嘲諷味道。
周鴻禕在2014年接受採訪提及這種情懷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黑人問號臉。他說，過去大家都是先談產品，在產品體驗的基礎上才談情懷，如今很多人卻是感情排第一，給用戶什麼樣的產品反而是其次。周鴻禕還特地舉例：「比如鎚子手機，第一次做產品有很多缺點，當把用戶期望吊到很高以後，這些缺點靠情懷能克服嗎？」
鳥巢發布會後，有一個網友感慨地說：今天，他又開了新品發布會，旗艦手機和電腦工作站，說實在的，我並未覺得哪裡顛覆，甚至突然發現，追索過往對鎚子的態度，我從未徹底信任鎚子的產品，始終相信的是羅永浩本人，尤其是在知道他為鎚子編造出「提高效率」這更大的夢想和使命之後，我更難信任他的產品。滿屏都是失望的氣息。
到底還有多少人會為情懷買賬？鎚子T1的銷量在2014年賣出25萬部，成績不錯，不過這其中有沒有從3000到1980元大幅度降價的原因值得深思。到了鎚子T2，銷量還不如T1，一年只賣出了10萬台。
根據第三方機構數據顯示，去年國產手機的銷量更直觀：華為排頭站，以1.53億的出貨量位列第一，接著是oppo和vivo，出貨量分別為1.18億、9510萬，小米出貨量跟vivo相差不大，為9170萬，路過魅族的2000萬以及一加的400萬銷量才看到鎚子的出貨量：340萬。
3.「砸」出來的鎚子
情懷是情懷，在商場上，羅永浩還是有三觀的。面對對手oppo，他會在微博上稱讚OPPO FindX是真的了不起，在極客公園活動的對話中也沒有吝嗇對FindX的讚美之詞。微博上稱讚的那波操作也引來一批群眾紛紛誇他有格局。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他與西門子的往事。聽說以前好多人在夏天吃到變形雪糕的原因，就是因為西門子有幾款冰箱的門不好關，關不緊雪糕化了，關緊後雪糕又凍上了。羅永浩要求西門子承認產品有問題並登門道歉，結果西門子不承認，還說門關不上是消費者力度沒把握好。
於是2012年11月20號，羅永浩把三台有問題的冰箱拉到西門子總部門口，掄起鎚子就把冰箱砸了，過了一個月，他又包下海淀劇院的舞台，一次性砸了20台冰箱。本來羅永浩就是網路名人，這一砸，就在吃過無良商家虧的百姓心中砸出了個正義的光輝形象，大家還給了他一個利益維護者的美稱。當時他的鎚子科技已經創立，用大鎚砸冰箱，把鎚子科技的品牌也間接砸出去了。
所以當羅永浩因為「鎚子」在四川、陝西話中有著不好的寓意而改名堅果後，許多錘粉都表示確實知道堅果就是鎚子，但是又感覺不是鎚子了。總結了一下，錘粉們的意思是：就像去年把2017這個數字寫習慣了一樣，到今年很多人還是會寫成2017。
羅永浩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說改名是為了尊重四川人。畢竟現在他的主場是在成都，昨天開場的介紹他也說的是：我們是來自四川省成都市成華區的鎚子科技。他說他要將家搬來，為了說服員工他還說：「北京的太古里跟成都的太古里比起來，土多了。」但是鎚子仍然只有一小部分員工在成都。當然，北京與成都，各有各的特色，一個國際化，一個充滿魅力，並不存在土不土的說法。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話得罪人。剛開始做手機的時候，他就表示，蘋果沒了喬布斯就不值得期待了，小米的特色是傻，華為只為屌絲而生，魅族的靈魂是土，而三星？不好意思壓根沒放在眼裡。他還說：你們等著，看這中國喬布斯怎麼征服世界。這個中國喬布斯，當然是說的他自己，這番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個手機品牌以及這些品牌的粉絲。
在做手機之前，羅永浩放言要拍出堪比黑澤明的經典電影，同時把馮小剛張藝謀diss了一遍，發誓3年內要拿下奧斯卡。
他確實拍了電影，不過是一部47分鐘的喜劇短片，叫《幸福59厘米之小馬》。片子里充滿了段子，還不和諧地插入了當時他英語培訓班的廣告，有人說這部電影的人物設定比較分裂，除了那條由女主莫名帶入的英語培訓班廣告，別的都沒怎麼看懂。沒多久，拍電影的路子沒走得下去，他就宣布要做手機了。
就算羅永浩當年真的在拍電影這條道上一條路走到黑，人家黑澤明的經典電影比如《羅生門》等，也不是靠段子撐起來的啊。不過，在羅永浩拍的那部短片里有個他在星巴克扇自己嘴巴子的片段，倒是被做成了GIF表情包成為了經典。
三年過去後，他既沒有拿下小金人，也沒能混進手機界的前三甲。
4.老羅的倔強
逼哥曾經在一個節目中說：「我的口碑越來越像羅永浩，喜歡的特別喜歡，不喜歡的特別不喜歡。」說到最後，他還說了一句話：我不是一個壞人，我心裏面沒有對人使壞的那一點點。羅永浩也一樣。
羅永浩曾寫過一本書叫《我的奮鬥》，大約百年前希特勒在啤酒館政變進了監獄後，也寫了本《我的奮鬥》，只不過希特勒後來成為了一位將即將垮台的德國成功轉型的統治者，並給德國人民帶來自由和希望，如果不算上他的憤世嫉俗以及統治的殘忍冷酷，他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偉人。
然而羅永浩，在重新定義智能手機這條路上，還未看到勝利的曙光。昨天那場發布會，最後的票房止步於49.33萬，不及以往百萬級規模的一半。羅永浩說，雖然公司做的還不夠好，但還是要體面一點，計劃個人拿出50多萬籌齊整數，一如既往捐給開源社區。
他還說，再過兩個月，會有更厲害的東西出來，如果沒有意外，半年之內就要從底層開始自己寫os系統。一如既往的立下flag，又一次在眾人心中撒下一顆希望的種子，然而最後的結果，除了老羅自己誰也不敢保證。
不管是不是在靠情懷，做手機這些年，這個有什麼便說什麼的文人似乎都沒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過。他曾哽咽到流淚的說：「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挺過來的？每次就是厚著臉皮再堅持一下。」
如今你再去翻看鳥巢發布會上他那張滿頭大汗的照片，內心難免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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