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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得獎了,但身為導演的他再也看不見了

《大象席地而坐》,第68屆柏林電影節唯一入圍並獲獎的華語影片,隨著17年導演自縊身亡的消息傳出,電影也隨之獲得了極大的關注和討論度。

無可否認,導演之死,包括柏林電影節特意頒發的大象形狀獎盃,都將悲報本身和影片牢牢聯繫在了一起,使電影天然帶上了某種沉重和抗爭的色彩。

《大象》是導演胡波的處女座,也是他的遺作。四小時,四條線,四個故事相互交織。

「……滿洲里的馬戲團有一隻大象,它他媽就一直坐在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歡坐那兒,很多人就跑過去,抱著欄杆看,有人扔什麼吃的過去,它也不理。」

說話的是一個混混,於成。他躺在公寓的床上,身邊坐著個衣冠不整的女人——他剛剛睡了朋友的老婆。

昏暗的光線,陰冷的色調,人物的對話之間留著大段沉默和空白。遠處的汽車聲,狗叫聲,都混在背景音里,模模糊糊聽不分明。視野之內,遠景全部虛焦,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主角晃動的身影。

這一切都讓人產生一種綿密濃厚的真實感,同時,還有孤獨感。

這種孤獨感貫穿了接下來的3小時50分鐘。

於成是最早出現在觀眾眼前的角色。

對於導演胡波來說,其實這個形象成型很早。在他的小說集《大裂》里,有一篇短篇小說,也叫《大象席地而坐》,講述的就是一個背叛了朋友的男人前往台灣去尋找「席地而坐的大象」的故事。只不過在電影里,地點被改成了北方。

而這個男人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出現串起了另外三人的故事——替朋友出頭而被捲入糾紛的高中生韋布、與老師約會被抓包的少女黃玲、即將被家人送去敬老院的王金。

韋布是一個情緒不怎麼外露的少年。

不只是他,其實片中所有的人物都顯得冷漠而疏離。只不過在他這裡,對比格外的明顯。

他替朋友出頭,和校霸推搡爭鬥,無意重傷對方之後被滿城追打,於是他決定離家出走,去滿洲里看大象。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竟然沒有表現出多少強烈的情感波動。

荒涼的動物園裡,女生問他「為什麼要打人」,他說:

「……就跟流程似的。其實我什麼都不覺得,李凱偷沒偷手機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他是我朋友。我按『流程』來的。……怎麼就成了這樣?」

韋布是疑惑的。

日復一日,他按著習慣,重複著生活的「流程」,他做錯了什麼嗎?沒有,可是,生活怎麼就成了這樣。

生活就成了這樣。單調的長鏡頭跟隨著少年來回移動,將他的迷惑和絕望展露無遺。而屏幕前的我們,同樣無法給出回答。

黃玲有一個糟糕的家庭環境。父親跑了,母親酗酒且暴躁,家裡的屋子常年昏暗骯髒。

所以,學校的教導主任僅僅是「對她好」,僅僅是帶她去了他乾淨明亮的家,她就淪陷了。然而,一條她和主任約會的視頻毀掉了一切。

名譽是不可能恢復了,昔日的曖昧對象也反目成仇:「我的前途都被你毀完了。」

黃玲試圖跟母親傾訴,求助。

「我倆什麼都沒有做過。……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自己還一團糟呢。」

在黃玲這裡,我們看不到正常的母女關係,也看不到家庭的溫情。然而,當我們看到陰暗的屋子裡眼神空洞、沉默相對的二人,就會突然意識到——電影無意描寫一個冷漠粗暴的母親,也無意描寫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女兒。

它只是想描繪一群深陷在自己的困境里,無力也無意幫助他人的人。

老人王金,和女兒女婿同住。最近家裡人正打算為了學區房送他去敬老院。他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對家人的價值也所剩無幾。

生活唯二的指望就是孫女和狗。世界的大門正在他面前緩緩關上。

而這一天,生活終於連最後的遮羞布也撕掉了。

一場意外里,老人失去了他的狗。回到家被一群混混圍堵在門口,家人寧願把他關在門外,也不願惹事上身。

老人徹底失望了,而且,沒有狗,也就沒有了不去敬老院的理由。

「狗死了也是好事,這樣你就能安心去住敬老院了」

大段的鋪墊、近乎壓抑的冷靜描繪,帶來最後一小時中矛盾的傾瀉而出。

韋布和朋友不期而遇,得知朋友真的偷了校霸的手機,「我偷了那個手機。你不應該真的打他,是你把事情都搞砸了。」

黃玲在家裡等來了打上門的教導主任和他妻子。不堪入耳的辱罵里,她從窗戶翻出去,拎起門廊里的棒球棍,打了人之後逃走。

老人來到了養老院。一間又一間黑洞洞的屋子排列著,屋裡坐著衰弱的老人,窗外是逼仄的水泥牆。

長達四分鐘的鏡頭,沒有一句台詞,觀眾跟隨老人的目光看著這一切,近乎鎖喉的壓迫感使人失語。

就這樣,不同的線條向同一個終點收束了起來。

這些在生活中平靜地掙扎許久、最終不堪重負決定逃離的人們,跑向了火車站,跑向了傳說中滿洲里的大象。

然後,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他們來到了滿洲里,聽到了大象的叫聲。

滿洲里

《大象》最終給我們帶來的,不是溫情,也不是救贖。

它平靜地剝開生活的骨肉肌理,將一切不加美化也不加評判地呈現在觀眾面前。這份坦誠里,沒有我們想要的答案,卻能帶來對生活本身的思考。

我們都喜歡聽故事。我們喜歡英雄主義的反抗和犧牲,也喜歡戲劇性的矛盾和衝突。然而生活不是故事。

很多時候,更多時候,你甚至找不到抗爭的對象,找不到一個明確的敵人,你想犧牲,都沒有舞台讓你表演。

無數細微的小事重疊在一起,造就了當下的困境,造就了生活中的掙扎和煩惱,可能連自己都是始作俑者中的一員。

片尾老人在出行之前猶豫了。他對少年說:「你能去任何地方。到了就發現,沒什麼不一樣。」

是的。生活總會拋來一個又一個無解的問題。

理想和遠方可能是沒有意義的。非黑即白的純粹無法存續,每個人都必須學會在漫長的灰色地帶里,眼睛裡揉著沙子,身上裹著淤泥,那樣既黑又白地活下去。

而少年對此只是簡單地說:

「走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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