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的理由！
瞿海燕專欄：
警營詩歌
活下去的理由
（外三首）
活下去的理由
一隻懷孕的母羊，身體里承載著
一對老夫妻大半年的油鹽醬醋
冬夜，一個盜羊賊潛入村莊
用一把鐵鉗，剪斷了老人的希望
有人聽見母羊被偷走時凄慘的歌唱
像極了蹲在地上的老人的哭聲
兩個警察，拎著箱子，戴著手套
來勘察現場
他們看上去也很疲憊，臉龐荒涼
警察用一支煙的工夫安撫了老人
又用一支煙的工夫
原諒了那個沒出息的盜羊賊
一個警察心生憐憫
掏出一百元錢給老人
老頭死活不接，老太太也死活不接
寒風中的這對老人，像兩尊蠟像
警察知道
至少他們現在還給不了老人
卑微而堅強地活下去的理由
傷 口
一場大雪，像石膏和鋼釘
將他們固定在南方一個城中村
念想被日子阻隔
逃犯抓不著，有家不能回
雪花從沒像現在這麼令人生厭的
往他們胸口撒鹽
幾個人在一個小旅館裡玩牌
每一張撲克牌上都標著一個日期
四個日期可以拼湊成一個炸彈
更多的日期可以拼湊成更大的炸彈
可炸彈再大，也擊退不了門外的大雪
除夕夜，他們索性集體在雪地里
用腳步踩出一道道傷口
用棍子划出一道道傷口
用鞭炮炸出一道道傷口
第二天一早，那些傷口上的追逃路
又一次被漫天的大雪
無情地覆滅
押解途中
她是他此次出差途中投下的陰影
現在她正和他銬在一起
尷尬，又無可奈何——
大巴車顛簸著他們不同的心思
一件衣服蓋住了銬在一起的手
百無聊賴。他輕輕哼起了一首老歌：
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
聲調越來越凄涼，像冷風在打轉
不知何時，她的聲音也加入進來
他瞥見她的長睫毛上，星光點點
他真想伸出另外的手
為她擦去那些疼痛的過往
如果社會縮小為這小小的車廂多好
如果把她犯罪的時間
從她年齡中減去多好
歌聲還在繼續
鄰座的一對老人時不時側身窺視
好像他們真是一對幸福的伴侶
交警老陳
人、車如過江之鯽。回家過年的人
他們的車也嚷嚷著要過年：
急轉彎、掉頭、喇叭震天響……
小城最寬大的一條中心路開始
暗暗叫苦，它不轉彎、不使壞
只是偶爾會露出急脾氣：
胸悶、咳嗽、心悸……
在這條路上站著的，是交警老陳
他比這條路性子還好
寒風刺骨，也改變不了他的手勢
下雪了，也不例外
孩子們在路邊堆雪人的時候
他成了這條路上最大的雪人
年三十晚，老陳撤崗前
忍不住回望一下身邊那幾個雪人
——它們早已面目全非、不成人樣
總編輯：駱聖宏
特邀編輯：李建麗
文/瞿海燕
江蘇南通人，南通市通州區公安局民警。系全國公安文聯詩歌詩詞學會理事、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致力從事警察題材詩歌創作，部分警察題材詩歌作品國內核心文學刊物發表。作品入選多種選本。著有警察詩歌自選集《回憶深秋的一場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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