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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病魔奮鬥16年 磐安書生走上一段鄉村文化苦旅

與病魔奮鬥16年 磐安書生走上一段鄉村文化苦旅

十六年的抗癌歷程,讓他對自身命運有了更深切的感悟。

二十年的文化苦旅,讓他對傳統文化有了更深層的熱愛。

幾十年的清貧生活,讓他對幸福人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

它將無法使我完全屈服

2002年6月11日,對於朱立新來說是個刻骨銘心的日子。

那一天,在浙江省腫瘤醫院,當他懷著惶恐的心情看到病理報告單上「胃癌中晚期」幾個字時,儘管有些心理準備,但腦子還是「嗡」的一下被震暈了:36!自已才36歲呀!

人生路上多磨難。朱立新本來在鄉鎮文化站任站長,2000年因檢查出患有乙肝,離開了準備託付一生的群眾文化工作崗位。這個打擊讓他的心如灌了鉛般沉重。

2001年,橫店影視行業蓬勃發展,在橫店集團任職的老鄉建議說:「叔叔,你在影視這塊有專長,何不到橫店開個影視公司?」一句話點醒了迷途的羔羊。他籌措了兩萬多元錢,一家名叫「標新立異」的影視公司在橫店影視城順利開張。正當公司業務開始有起色的時候,他的身體亮起了紅燈,天天拉肚子、沒有食慾,連自己最喜歡的小酒也提不起興趣,身體不明不白消瘦了下去,幾個月時間輕了十多斤,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了不使家人擔驚受怕,他一個人悄悄地去醫院檢查。幾天後,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臉色凝重地告訴他,病情很不好,需要儘快手術。

當他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第一個把消息告訴了好友陳自力,陳自力又召集了幾個好朋友商量對策,最後決定一是將病情告訴家人,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二是籌集資金到杭州複診,若確診儘快手術。經過家人及朋友的傾囊相助,在很短的時間內,籌集了四萬多元醫療費,前往省腫瘤醫院複診。

朱立新家有兄弟五個,他是長子,兄弟情深,平時從來沒有為家庭瑣事發生過口角,在村中是個榜樣。兄弟們聞訊後全部傾其所有為大哥籌措資金,趕到醫院。手術的前一天晚上,年紀最小的五弟掩不住內心的擔憂,哭起了鼻子。朱立新故作輕鬆地安慰他們:「你們別擔心,借了你們這麼多錢,欠了你們這麼多債,閻王不會這麼輕鬆讓我走的。」

省腫瘤醫院的病床非常緊張,也許是命不該絕吧,他到杭城的第二天剛好有患者出院,得以及時住進了醫院,檢查,複診,一晃三天過去了。住進醫院的第三天剛好是他的生日,在杭鋼工作的堂弟特意在家中燒了一桌菜,請他們兄弟幾個人為大哥過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唱著唱著,一家人都哽咽起來,朱立新看情況不對,就連忙說:「來點酒啊,過生日怎麼沒有酒?」大家面面相覷,都不敢表態。他自信地說:「來點酒,反正這爛胃明天就要切掉了,現在就是毒藥灌進去也沒有關係了啊,喝吧,開心點。」在他的感染下,大家都端起了酒杯,重唱了一遍生日快樂歌。

第二天,朱立新被推進了手術室,走進手術室的路是那麼的長,一重一重的門被打開,最後來到一個白花花的,沒有其它顏色的大房間里,被固定在手術台上,一大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圍著他,給他打針、吃藥,護士陪著他說話,沒有親人在旁,此刻的朱立新感覺很無助,他想念父母、兄弟、妻子、女兒、好友,還有在妻子腹中的孩子,不覺流下了眼淚,迷迷糊糊中他聽得醫生說可以了,那個護士就把一個面罩一下子罩在了他的臉上……

等他醒來,他覺得自己躺在一個大房間里,周邊充斥著痛苦的呻吟聲,還有醫護人員輕輕走動的聲音。他覺得非常口渴,微弱地叫了聲想喝水,一個護士就走過來用棉簽沾點水在他的嘴唇上抹幾下,還有自己的腳與手被一隻溫柔的手撫摸著……就這樣朱立新又迷糊中睡著了,他做了個夢,夢見在自己工作過的雙溪鄉龍鳳溪上,忽然間上游發大水,瞬間漫過了溪灘,漫過了堤岸,漫過村莊,自己像一葉風帆在汪洋中隨風飄蕩……

朱立新的妻子在老家鄉政府所在地開了個照相館,這幾天剛巧也是她臨產的日子,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做胃切除手術,毫不猶像關掉了照相館,把大女兒託付給婆婆,挺著大肚子趕到杭州。到了醫院,朱立新已被推進手術室,她與家人們寸步不離在門外等候,不時地趴手術室的門縫向里張望。下午五點,經過九個多小時的漫長等待,手術室的門開了,朱立新被護士推了出來。醫生告訴她手術特別成功,切除的胃有一大盆,醫生開玩笑說,你家老公的胃特別大,可能是喝酒的吧,如果別人的話應該全部切除了,他還可以留三分之一。

醒來是在術後的第三天,妻子拉著他的手,哽咽著喊著:「立新,你終於醒來了……」其他家人也興奮地圍了上來。看著行動不便的妻子和一直守候在身邊的家人們,朱立新禁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心中一遍一遍默念道:我還年輕,我不能倒下,我要加倍報答他們。

也許老天被他的堅強感動了,一切進展順利,術後恢復一周,朱立新就出院了,離開醫院,朱立新看了看頭上的天空說:「真好,我又看到了今天的太陽!」

與病魔奮鬥16年 磐安書生走上一段鄉村文化苦旅

關上一扇窗

必定會打開一扇門

朱立新家境貧寒,在文化站工作期間的工資大都被他用來投資學習和文化愛好上了,還好有妻子開著照相館,掙點錢補貼家用。離開文化站後到橫店投資的錢都是借的,這場大病又背了一身債,回家後已身無分文。妻子快要臨產,為了省錢她決定在家生產:「住到醫院裡去費用高,我們承擔不起,在家裡好了。」朱立新無奈地點了點頭。

新生命的到來,給這個艱難到極點的家庭,帶來了喜慶和希望。

雖然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整個家庭處於崩潰邊緣,可全家人緊咬牙關,陪伴朱立新跨過了一個個坎。因為無力承擔化療的錢,出院後就用親戚朋友送來的中草藥煎水服之,連服三年。為了儘快擺脫家裡的經濟困境,他在家休養了僅三個月,就到妻子開的照相館幫忙。

朱立新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朋友們知道他的事情後,也都想著幫幫他。東川村要拍一個旅遊宣傳片,就把任務交給他。朱立新雖然還需好好休養,但他知道這是朋友們變著法子幫他,懷著感激之情欣然接受了。為了將最美的風景收入鏡頭,朱立新根本不把自己當病人,在村幹部的攙扶下翻山越嶺,全力以赴。經過前期拍攝和後期製作,一部名為《五公山》風景旅遊宣傳片呈現在村民面前,得到了大家的好評。

之後,玉山古茶場、雙溪金雞岩、雙溪禪院、盧坎頭鏡岩嶺等美景都被他擺上電視屏幕,走進了村民心中。每個製作單位都第一時間給他送來報酬,朱立新拿著這些稍高於市場價的報酬,心中暖暖的,他知道這是大家對他的支持,他沒有更多的推辭,只是在心中默念著,以後要好好報答大家。

2006年春節剛過,有同學動員他到縣城發展,說資金、場地由他來負責。老同學的提議正合了朱立新的意。其實朱立新早有意去縣城發展,但此時別說再投資幾萬,就是幾千幾百他也無能為力。

於是,全省第一家以寫作謀生的「文書工作室」在磐安誕生。

朱立新不向病魔低頭、自強自主的故事在小城不脛而走,加上8年多鄉鎮文化站工作的功底,大家口碑相傳,工作室的業務很快應接不暇,政府機關企事業單位都主動與他接洽,把一些重大的文化項目交給他做。2009年,盤峰鄉為了全面展示櫸溪悠久燦爛的儒家文化,鄉黨委政府決定對櫸溪村文化旅遊資源進行包裝,並把櫸溪村文化旅遊資料整理項目交給了他。

朱立新接到任務後,經過深入調研,提出了編輯一本書、一本畫冊、一張光碟的「三個一工程」設想,建立旅遊文化資源的文字、照片、碟片等基礎資料庫,為櫸溪村的旅遊提供相關資料。方案獲得鄉黨委政府的認可,開始編輯涵蓋故事傳說、名勝文物、歷史文化研究、自然景觀解說等內容的書,半年後完成上交了15萬字的《走進孔氏婺州南宗》初稿。

2012年5月,朱立新承接了尚湖鎮嶺干村文化禮堂建設的任務,在沒有任何範本及經驗可參考的情況下,從項目規劃、資料搜集整理、文字組織及上牆,他加班加點,廢寢忘食,僅用了四個月時間,完成了全縣第一個文化禮堂建設任務,為在該村舉辦的全市文化禮堂建設現場會贏得了時間。

全市農村文化禮堂建設現場會在磐安縣尚湖鎮嶺干村的召開,大大提高了朱立新的知名度,也讓他剛剛註冊成立的文化公司聲名遠播,不僅承接了本縣的許多農村文化禮堂建設的業務,一些外縣市,如金東、蘭溪、東陽等農村文化建設項目也慕名前來。

截至2017年底,磐安縣累計建成農村文化禮堂102家,其中朱立新參與了25家。在建設過程中,除了嚴格按照農村文化禮堂「五有三型」標準進行建設外,講究特色,打造「一村一品」、「一堂一色」。比如,羊山頭村深入挖掘「羊文化」,打造「江南第一羊村」;雙峰鄉大皿村注重與羊氏傳統文化相結合,挖掘了羊氏「懸魚門庭」、「九世清德」的廉政文化,還上了中央紀委監察部推出「中國傳統中的家規」的《中國傳統中的家規」之六十六:浙江磐安羊氏 ——訓子孫以孝悌忠信 肅家政以敬慎勤儉》。

關上一扇窗,必定會打開一扇門。從此,朱立新拖著病軀,頑強而又自信地行走在以弘揚傳統文化為內容的鄉村文化振興路上。

與病魔奮鬥16年 磐安書生走上一段鄉村文化苦旅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素有「群山之祖,諸水之源」之稱的磐安,九山半水半分田。朱立新這些年為了鄉村文化的挖掘、搜集、整理,跋山涉水,撒播著一路心血,留下了一串堅實的腳步。

2011上半年,朱立新幫縣規劃局規劃站整理了磐安縣28個古村落的歷史資料,這28個村不僅要搜集整理資料,還要上傳到網上,工作量大,要求心細,還要懂歷史文化基本知識。下半年,磐安縣的櫸溪、管頭、橫路、大皿四個古村落要申報浙江省歷史文化名村,規劃站又找到朱立新,要求幫忙申報。朱立新接受任務後,馬上進村入戶搜集資料、拍攝照片,然後按要求製作申報材料,如期完成了申報任務。次年,這四個村因材料豐富,資料翔實,完整地反映了歷史文化價值,符合省里的要求而被省政府命名為第四批省級歷史文化名村。

窈川古村有個裁縫師傅叫鄭姚珪,是朱立新在窈川鄉文化站工作時的好友,他是個傳統文化的熱心人,在做手藝之餘喜歡看古書、家譜之類的地方文獻,是《窈川鄭氏宗譜》的主編。除了編輯宗譜,還編成了十多萬字的《鄭氏史鑒》、《千年窈川探幽問俗》等二本補缺鄭氏宗譜、拾遺鄭氏文化的地方文獻。可惜的是鄭姚珪無親無戚,無兄無弟,他患了肝癌後,朱立新等人充當起了家人,隔三差五趕過去陪伴在他左右,期間鄭姚珪與他聊得最多的,是關於窈川村古村落保護和傳統文化的挖掘。去世前他拉著朱立新的手說:「立新,你也清楚窈川古村的價值,現在村裡的年輕人都嚮往住洋房,不喜歡這些破東西,懂得這些的人都在外面工作,沒有時間來關注,我走以後要拜託你幫助窈川了。」望著鄭姚珪那深切的眼神,朱立新的心靈受到極大的的震憾,流著眼淚使勁點頭稱是。

雙溪鄉梓譽村有一個退休老師叫蔡琪星,是朱立新在雙溪鄉文化站時的忘年交。朱立新患癌症的消息牽動著蔡老師的心,常給他找偏方找土草藥,還不厭其煩地交待服用方法。蔡老師是梓譽村理學研究會會長,從雙溪小學退休後,退而不休,發揮餘熱,創辦梓譽村理學研究會,舉辦傳統文化活動,撰寫梓譽故事,盡心儘力地為村民服務。朱立新從蔡老師的身上看到了文化養人、文化育人的魅力,這種退而不休,發揮餘熱,不求回報的奉獻精神深深地激勵著朱立新。他積極支持蔡老師工作,梓譽村有無骨花燈製作技藝,無骨花燈通身無骨架由若干紙質燈片折拼粘接而成,燈面圖案由針鑿刺鑿成孔,透光留影而成。花燈造型別緻,工藝獨特,製作精美,小巧玲瓏,古樸典雅。蔡琪星老師自小學會做無骨架花燈,近年一直致力於無骨花燈製作技藝的恢復。朱立新知道後積極與縣非遺中心聯繫,成功申報了縣級非遺名錄。

2016年春節剛過,縣文化局來公司調研,朱立新彙報了近幾年來公司從事的業務發展情況,得到讚揚。局領導說三個想不到:想不到朱立新是如此多災多難;想不到如此熱愛鄉村文化,是真正的文化人;想不到羸弱之軀能夠承擔如此生命之重,向你致敬!

2016年這一年,他與縣文化館幹部一起完成了蓑衣製作技藝、婚嫁篾器製作技藝、土索麵加工技藝和無骨花燈製作技藝。在申報過程也與非遺傳承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蓑衣技藝傳承人張孝永做的蓑衣掛在朱立新的公司里展示著。陳躍進的土法印染技藝項目申報成功後,紹興印染企業家張玉川一行來作坊體驗並與他達成合作印土布的意向,杭州一家茶文化公司也通過金海派公眾號找到了陳躍進,要求他土法印的布與他的精緻茶服製作技藝合作,一個出布一個出手藝,做來了四十多套茶服。

為了讓鄉村文化事業後繼有人,朱立新先後與浙江大學城鄉規劃設計院、義烏工商職業學院、浙江海洋大學開展協作,兼任浙江海洋大學客座教授,經常性地到學校開展講座,帶領學生到磐安、舟山等基地實習。

與病魔奮鬥16年 磐安書生走上一段鄉村文化苦旅

戴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的朱立新,瘦瘦弱弱,很難與高大上掛上鉤,看上去就是個「文弱書生」。奔波于山村,行走在農村,做傳統文化,確實很辛苦,也賺不了什麼錢,一直過著清貧的生活。但他對我們說,他過得很充實很幸福,他的堅強、超脫,讓我們心生感動。

他說,鄉村文化苦旅,他還會堅定地走下去,這裡有他追求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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