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錢花光了，就縱身跳下懸崖
文/沙澧
本欄目由悅己雅言與《家庭》聯合出品的第22篇文章
01
男導遊和不開心的女遊客
我是一個導遊，帥哥導遊。出來旅遊的，大多數都是帶著好心情。但有些人，並不開心。
2012年的春節，團里來了一個女孩，不算漂亮，但長得蠻清純。她叫小莓，整天蹙著眉頭。
第一天的行程是蝴蝶泉，我詢問大家是否有軍官證記者證殘疾證等，小莓拿出個殘疾證。我納悶了，沒瞧出她哪裡殘疾啊。
輪到檢查時，檢票員跟我一樣存疑，問她：「你哪裡殘疾了。」小莓字正腔圓地答道：「我是聾啞人。」
檢票員恍然大悟，擺擺手讓她過去了。
我轉頭看小莓，她一臉的淡定，真是一個心理素質良好的逃票族。
很多出來旅遊的年輕人，都會在網上搜集旅遊攻略，尤其是省錢攻略，辦了各種免票的證件。但類似於小莓這樣辦殘疾證的，還是第一次。
這個女孩，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好幾天，我總是特別走在她的身邊，及時地照顧她。我猜，她一定有不開心的事情。
散團的那天，她對我說：「董導，我還想玩幾天，你能陪我嗎？」我想了想，後面沒有團了，就說：「你一個人請我做導遊，價格可蠻高的。」
她很認真地問：「多少錢？」我笑著說：「一天兩百塊，絕不帶你買東西。」
她點頭同意。先談好價錢，這不會引起她的戒備感。
之後，我帶她到一些冷僻的景點，比如陶淵明的墓地，給她講講「隱士」的田園生活，他放棄世俗紛擾，過恬靜自然生活，自得其樂，也是一種人生境界。
她痴痴地看著我，說：「董導，你好有學問哦。」
她告訴我，她的職業是酒店前台。
曾經，她有一個在讀大學的男友，他學業優秀，但是經濟困難。
她供他學費，買各式電腦、新款手機給他。為了多掙一些錢，她還在酒店做「電話女郎」。她做的次數不多，只盼著男友畢業後，兩人能過幸福的生活。
沒想到，男友在大學裡，悄悄談了新女友，他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其間她曾去過很多次學校，他都全陪的，所有時間都和她在一起，真不知道他如何騙過學校里的女友。
之後，她在男友的QQ空間里，發現了那些親密相片。小莓覺得很受傷，自己為男友付出了全部，包括尊嚴，到頭來什麼都沒有。這次出來玩，放鬆心情，臨行前查看存款，裡面還不到一萬塊錢……
她想把錢花光了，就縱身跳下懸崖。她望著腳下說道，我為他自殺，是不是能控訴一下那個負心郎？
我笑了，他即便受到譴責，那只是一陣子，而你付出的就是一輩子，沒有比這種報復前男友更傻的方式了。
小莓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站起來沖著遠方大喊：「我不死了，我要好好掙錢，我要讓他一輩子後悔。」我笑了，這個女孩的背影，在這一刻如此可愛。
我也有一種普渡眾生的成就感，像是自己獲得了新生。
02
情海導遊員的前世今生
傍晚，小莓疲憊至極，我只好背著她下山。
回到賓館，我們一起倒在床上，她窩在我的懷裡，緊緊地貼著，睡著了。睡到半夜，我們都醒了，然後彼此脫對方的衣服。讓我驚訝的是，她很瘋狂，幾乎是報復性的……
停息後，她喘著氣說：「董導遊，你爬了一天山，走了那麼多路，居然還這麼厲害。」我笑著說：「作為救火隊員，再苦再累，失火時也要生龍活虎地滅火。」
她笑著問：「是不是，像我這樣的人很多？」
她低頭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說：「就知道你對我好一定有目的。其實，我來之前，在網上看到一篇文，一個女白領寫的，說在這裡治癒了情傷，她給那個導遊起名叫『情海導遊員』。
她描寫了男導遊的外貌，我之前就祈禱能遇到情海導遊員。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我吃了一驚。
沒有想到，如此隱私的事情，居然被人曬到了網上。我打開電腦查看，很艱難地搜索到了那篇網文，想起了：
那是在北京一間外企做銷售經理的女孩，29歲，皮膚很白，性格帶有一絲憂鬱。我對那個女孩，是真的動了一絲情的。我想救她，也真的想過與她在一起。
看我低頭沉默，小莓讓我說說以前的經歷，我不肯說，她撅嘴說，我把我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好吧，作為回報，我跟她說了自己的過往。
我是旅遊學校畢業的，中專。我從小成績不好，家境倒還行。爸媽曾擔心我將來娶不到媳婦，很努力地工作掙錢，為我早早地準備了兩套房子。一套自住，一套出租養活我。
一個不被父母看好的孩子，活得很卑微，就連自己暗戀的女孩，也不拿正眼看我。
初中畢業後，我報了旅遊中專學校，立志成為導遊，訓練自己與人交往的能力。中專三年，我全副身心投在學習交際上。班裡最漂亮的女孩雷蕾，成了我的女友。
畢業後，我們進了同一間旅行社。我每個月的收入有1萬元左右。我信心滿滿地要娶她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她與一個老外有了一夜情。
「從此你就不相信愛情了嗎？」小莓問道，「然後你就開始獵艷，然後一個個地佔有……」
我搖頭，我雖然傷心，但還是想原諒她。
做導遊見的人多，她那麼漂亮，跟那個帥氣的老外發生點什麼，也是情理之中。她說，見到老外的那一刻，有一種觸電感，她沒有再與老外有聯繫，但也不願意與我結婚了。
我始終不知道那種「觸電般撞擊」的感覺是什麼。
雷蕾經常帶團出去，我則選擇了地陪。做導遊的男性不多，我以專業的態度和開朗的性格贏得了口碑。
我發現大城市來的漂亮的白領，都是心懷苦悶，有著各種心事。我陪她們哭陪她們笑，然後，陪她們上床。
我從來沒有刻意引誘過，只是潛意識裡，覺得她們學歷高收入高，比雷蕾強了百倍。我一邊替人療情感，尋找蕾蕾說的觸電般的感覺。
這，何嘗不是一種報復心理在作祟？我自以為是挽救那些想不開的女孩子，其實，能出來旅遊的，有幾個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我忽然這麼說，讓小莓很是吃驚。她問：「那些女孩子中，你有沒有，愛上過誰？」
03
集郵式的愛，還不了的債
小莓之前，我總共和十二個女孩上過床，小莓幽幽地說：「加上我，都能演《金陵十三釵》了。」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一個上海女孩，在一家外國銀行工作，30歲的樣子，很有風情。但她是單身，自我解嘲說是大齡剩女。
後來她跟我講，其實她有男朋友，但他是上司，英國人，孩子都上貴族中學了。他很愛孩子，所以不能和她結婚，所以她帶著受傷的心來了……
也正是她，讓我燃起了引導她渡過情海的動力。
她在這裡整整玩了一個月，前半個月我做她的忠實導遊，後半個月我做她的忠實床友。摟著她骨肉丰韻的身體，我幾乎忘記了全世界。
從這一刻起，我才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愛過雷蕾。
這個上海女孩子叫小嵐，我拿她的身份證到賓館登記，特意看了她的年齡。
真的是30歲，名校畢業，容貌清麗，標準的白領麗人，然而這樣的美女，卻在守候一個有婦之夫，真是不值得。
我使出渾身解數，讓她在肉體之歡里忘記那個老外。
旅遊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身在自然山水間，人不自覺地脫離塵世喧囂，忘記很多煩惱。
我跟小嵐說，首先你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他。你跟他在一起的快樂，和跟我在一起的快樂是不是一樣？她幾乎不能分辨。
她愛的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除去這一點，別的還真沒她特別喜歡的。
想通了後，她很開心地下山了。後來，她又談了一個男朋友，中國小伙兒，沒多少錢，但是工作很努力，兩個人在一起很開心。
從此之後，我便覺得自己做的其實是功德無量的事……
「我至今都懷念小嵐身體的味道。」我跟小莓說，「後來跟別的女孩在一起，雖然各有各的樂趣，但我對小嵐記憶最深刻。
我知道自己懷念也沒有用，也許我們這一輩子只見一次，就算有緣再遇，也是無聊的尷尬。」
小莓忽然懷疑地問，你說的十二個是不是真的，拿什麼證明呢？她的眼神，讓我有一些受傷，我又不是冠希哥。
第二天，我帶小莓到我的住處，打開一個壁櫃，每個隔斷里都有一些物品，都是酒店的毛巾、牙刷、洗髮水之類的東西。
小莓看了說：「這些東西值不了幾塊錢，還特意放柜子里？」
「都是她們用過的，她們走後，我都收起來了。毛巾上留著她們的味道，有時，甚至還有她們的體毛……」我解釋道。小莓震驚地看著我。她數了數，果然是十二套。
下午她下山回家，我送她走。離開酒店前，我特意到盥洗室里，發現我用過毛巾牙刷等一次性用品全都不見了，我笑了起來…
小莓回去後，給我發郵件，說她想過了，本來她準備再一次加入了「電話女郎」的行列，努力地掙錢，但聽了我的故事，覺得有錢的女孩子也有著各種各樣的痛苦。
真正的幸福，跟金錢無關。
接下來，她要踏踏實實地生活，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
「另外，董導，希望你能跟雷蕾在一起，她其實可以離開，但她還是在你們那裡做導遊，這不是在等你嗎？你給人做情海導遊，其實你才是那個溺水者。」
我心裡一震，感受到了一股「觸電般撞擊」。
這種感覺不僅是愛情，還有心靈深處的隱秘：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雷蕾，我做情海導遊只是乘人之危，佔有越多，愛情離自己越遠……
我站起來，拉開柜子，將珍藏的寶貝全部都扔進了垃圾袋，親手送到垃圾站，然後，一個人回來。
長長的街上，「鳳凰傳奇」在唱著一首流行歌：
有什麼樣的情有什麼樣的愛，用什麼樣的愛還什麼樣的債；我知道你的心裡有些想不開，可是我的心裡滿滿的全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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