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園老城隍廟裡的城隍神是誰 | 王堅忍
原標題:豫園老城隍廟裡的城隍神是誰 | 王堅忍
文/ 王堅忍
來到揚州市江都區邵伯鎮,綠蔭蓊鬱的斗野亭園,飛檐翹角的斗野亭,直奔眼底。早在上海出發前,我已經知道有這麼一個七賢詩碑。進亭,看到七賢詩碑壁,心跳怦然,如遇故友。北宋年間,孫覺、蘇軾、蘇轍、黃庭堅、秦觀等七人,先後來到斗野亭吟詩唱和。
在這塊群賢咸集,星漢燦爛的詩碑前,我駐足觀賞秦觀的詩。少年時就喜歡他的詞,喜歡他的「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喜歡他的「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還有「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記得《宋詞選》的編者胡云翼老先生說過,秦觀「也長於詩文」,只是詩名被他的詞譽掩蓋了。今天讀他的詩,果然如此。一個雪霜匝地的冬天,他青衫一襲,徘徊在斗野亭上,水面上「菱荷枯折盡,積水寒更清」。家鄉北望,是一水之隔,他的出生地高郵「悠然白雲生」,回過頭南望———確切地說,是朝西南縱目———綠楊城郭是揚州,「滄波帶蕪城」。許是冬天的景色有些蕭索,他期盼著明年春天再來:「何時復來游,春風發鮮榮。」這使我不禁想到雪萊的詩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中西詩人的心是相通的。
出斗野亭園,沿著運河而上,去看大馬頭。作為湖之聚,水之匯,江之都的江都,眼前這一段運河,可以說是連接北、南大運河的樞紐。儘管恰逢退潮,一部分河床裸露,水位不高,但河面上煙霧淡淡,水氣氤氳,兩岸垂柳蘸水綠,蘆葦青青抽嫩芽,煞是好看。我又想起秦觀當年坐船自揚州回老家,途經江都的詩句:「南北悠悠三十年,謝公遺埭故依然。」看得出,三十年南北來往,秦觀對江都的感情頗親,是回家必經之路,跟高郵一水之隔的近鄰啊;同時,秦觀對東晉名臣謝安造福江都的水利工程謝公埭,也是感懷頗深。
一艘輕舟劃破鏡面般晶瑩的河面,蕩漾起圓圓的漣漪,我的思緒也隨之蕩漾起伏,恍惚間似乎回到了700多年前……
那已是南宋,秦觀逝世170多年後,幾艘平底沙船,在秦觀的後裔,五世孫秦知柔的率領下,舉家挈婦將雛,從高郵湖啟碇,急匆匆駛過江都南下。為什麼離開桑梓之地?我想應該是避戰禍吧。商業繁榮,文化昌盛的兩宋,同時又是處處受敵的弱宋。當元朝大軍的鐵騎如疾風一般掃將過來,江淮百姓紛紛南逃。
此時,在這幾艘平底坦腹,船首平闊,被稱為「汴河船」,與《清明上河圖》中船隻的形制一模一樣的船艙里,秦知柔正在和他的兩個弟弟商議:此行何去?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的終點站,居然是松江府。於是乎,船過江都下揚州,渡過長江到鎮江。由於其時從鎮江至杭州的江南大運河尚未溝通,他們應該是沿著長江一路向東航行,進入瀏河再朝南,來到浦江東岸邊的陳行(現併入上海閔行區浦江鎮)。那時候的陳行,較之經濟發達的維揚地區,還只是荒涼偏僻的濱海小鎮。
七十多年後,元至正四年,上海縣陳行鎮,秦觀的八世孫秦裕伯,與他的先祖秦觀一樣進士及第,光宗耀祖。元亡後,明太祖朱元璋兩次召秦裕伯入京做官,秦裕伯固辭。後來不得已入京當官,又託病回上海。他死後,朱元璋說:「生不為我臣,死當衛吾土。」敕封他為上海縣城隍神。從此,他成為上海的守護神。以至到了清末,他的後代秦榮光,在其《上海縣竹枝詞》里,還不無自豪地寫道:「明初改奉城隍祀,忠孝為神我祖宜。」直到現如今,上海豫園老城隍廟秦裕伯神像前,依然香火縈繞,遊人如織。而秦氏後代在浦江鎮至今猶存。
秦榮光為清光緒年間貢生,能詩善文,擅長史學,著述甚豐。他的《上海縣竹枝詞》和《同治上海縣誌札記》,是治上海近代史的案頭必備書。故此次來江都前,我查閱了《上海縣竹枝詞》,當在《人物二十九》的竹枝詞及其附註里,查到秦知柔舉家遷徙的資料時,真的喜不自禁。就這樣,懷揣秦榮光的《上海縣竹枝詞》,我從黃浦江畔上海城隍故里出發,帶著一點尋根溯源的意思,和印證一段歷史的心愿,來到神往已久的江都,看到了秦觀詩碑,看到了大運河,我如願以償了。
(刊於2018年8月23日解放日報朝花周刊·綜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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