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周公,雙魚座做夢又把我的三觀洗刷刷了......
回到了女生宿舍樓下頭,裴任之有點驚奇地發現:今天自己並不算最倒霉的一個人。
幾個看似同班的男同學、女同學聚集在樓底下,圍著一個哭哭啼啼掉眼淚的女生。
聲音最大
的還是那個方致遠,他粗聲粗氣地嚷嚷:
「你再回憶一下,到底有多高,長什麼樣?」 女生停止了哭泣,立即對方致遠侮辱自己的智商表示了憤慨:「我已經說了兩遍了,這 是第三遍:一看他『暴露』,我就嚇跑了,哪裡還有閑工夫記他的身高和模樣!」裴任之一看, 也是同班同學:圓潤可愛的江蘇姑娘孫晶。被
「暴露狂」」嚇著了還在其次,她所以哭哭啼啼,主要是損失了兩個物件:牌子貨的高跟鞋跑斷了一個跟兒,MINISO水潤星鑽亮彩口紅,奔跑中也不知丟哪兒去了。兩者都是她剛買不到一周的心愛物。
從這個角度看,她比裴任之還倒霉。
孫晶遭遇
「暴露狂」的事情,很快在女生宿舍樓里傳開了。然後,
各種恐怖故事的版本開始在宿舍里散播。
有人說,那不是暴露狂,那是鬼怪,冰華園裡的家鬼,專門在正午時間出
現,好汲取女生的陽氣,用以修鍊成魔,而不是黑夜出門,因為夜裡的陽氣不足。
更有女生本著科學專業的理工科精神,分析認為:鬼怪所以正午出現,汲取的不是陽氣,
而是想要做光合作用。這類鬼怪是從荷花塘、銀杏樹林里幻化而來的,屬於植物這個大類,
而不是狐狸等動物,植物當然需要光合作用才能生存,就和吸血鬼一定要吸血一樣。
"暴露」 身體也是因為:單位時間裡,可以更加高效地吸收太陽光。 女生們就這樣腦洞大開地互相恐嚇了半天。
為此,裴任之當晚陷入了夢魘。確切說,
也不算個噩夢,沒心沒肺的小裴是從來不做噩夢的,甚至做夢的時間都是少的。就是說,從前,即便做了夢,醒來之後也就忘了。
可這一晚的夢卻清晰可見、觸手可及:自己穿著雪白的長款睡衣,在冰華園裡彷徨無措,似乎想尋覓什麼東西,又不記得到底要找什麼。銀杏樹林里草木蔥蘢,夜色中,每一片
樹葉都泛著美麗的銀白色的光暈,好像一隻只無形的小手,召喚著自己進入腹地。自己停住
腳步,產生抵觸情緒。
這個時候,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歌聲,好像有人唱戲。
那戲文好像是從心底唱起出來的,亘古不變的旋律,字字戳心。
自己終於鼓足了勇氣,循著聲音,走進了樹林。樹林中央果然有人,黑髮垂腰,銀衣
拖地,背對著裴任之,正合著歌聲吹簫。
歌聲依稀能聽懂幾句:
春風上巳天,
桃瓣輕如翦,
正飛綿作雪,
落紅成散。
歌聲停下,簫聲也自停了下來。
那人輕聲問:
「為何不唱了?」聲音很好聽,在樹林里 帶著回聲。 歌聲再次響了起來。——裴任之才驚訝地發現:那歌,居然是自己唱出來的。 驚愕之間,就醒了。
第二天,裴任之向同寢室的兩個北京女孩兒也講了夢裡的這個
「恐怖故事」。這個夢的 詭異之處在於:一,發生在自己特別熟悉的場景中,走過銀杏樹林時,就連鵝卵石道路的凹
凸不平也與現實中相符合。
二,自己醒來後發現滿臉是淚,又搞不清楚為什麼哭?
三,自己
居然能記得唱過的歌詞,而這個歌詞是以前根本不熟悉的,不會背的。
陳柏桐說:
「那你網上搜索一下,看看這詞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裴任之當即在電腦上操作,發現:這是崑曲《桃花扇》上的唱詞。
「落紅成散」不對, 是「落紅成霰」。
薛岩素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立即展開了想像力:
「你是遇到蛇郎了?就是那個我給 你們講過好多次的妖孽,冰華園的守護神。」 「你不是說,他當守護神是兼職的嗎?」裴任之問:「本職工作是要找他的娘子?狗血 淋漓的故事。」
「噓!」薛岩的表情發生了 180 度的轉折,一臉虔誠:「人不畏鬼神,天誅地滅。對於這 類妖孽,你要有敬畏之心。他召喚你到夢境中,絕對是有深意的。」
上鋪的學霸劉薇薇,似乎對他們的吵鬧極其不滿,突然說:
「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多事之 秋,你們走路、做夢都要小心了,不要撞鬼,更不要摔碎眼鏡。」
大約兩周之後,裴任之在學三食堂附近再次
「邂逅」了那個管理學院的 JASON,當時當地,他正將一個碩大的雙肩包遞給一位穿著時髦、同樣面目清秀的小夥子。
任之上前打招呼,
,JASON 面上露出點兒驚喜表情,一旁的那個小夥子臉色卻有點兒詫 異,他只二十齣頭的年齡,外表很職業化,看上去不太像個學生,倒像是來學校里看錶哥的外地人;小夥子接了包,沒有打招呼,快步離開了。
「您同學?」任之隨口問道。
「喔,不是同班的。」JASON 如此答。
「前頭就是學二食堂了,上次說過請您吃飯,有空嗎?一起?」任之大方地說,看他人長得瘦,估計飯量不太大吧!
「不在這吃,我害怕碰到老師,——我上次的作業沒有完成。——前面不是有個咖啡廳嗎?我們就去那裡吃吧,可以嗎?」JASON 的態度還是很謙虛,但站姿卻特別有氣場:飄飛落葉里,挺直得如同一根白楊,一動不動。
咖啡館裡是有簡單西餐提供,雖然貴了一些,但任之掂量了一下荷包,好像還是可以承受的,於是笑答道:
「好吧!您說了算。」
咖啡屋坐定之後,服務員送來了菜牌,任之遞給他,他卻堅持讓任之點自己的,任之撿便宜挑了個
22 元錢的雞肉飯商務套餐,學生常點的品種;他拿過來菜單研究了一陣子,單眉微蹙,問服務員是否有素食的套餐,得到否認的答案後,直接點了蔬菜雞蛋沙拉與白飯。
任之忍住了問題:你難道是素食主義者?
他卻向任之提了問題:
「我發現,你好像很愛說『您』這個字呀?你是北京人嗎?國語說的這麼好。」
「我家現在住廣州,不是北京人。可能是因為我是外婆帶大的,她老人家小時候生長在北京,就愛用『您』,後來我來北京讀書後,同寢室有兩個姐妹是本地人,就更加跟著她們 『您』來『您』去了。是不是有點兒做作?不好意思了。」任之的臉又有點兒發紅。
「做作?是造作的意思吧?怎麼會呢?我覺得你是太有禮貌了。現在的年輕人,好像很少有這麼有禮貌的。你不僅愛說『您』,還愛說『請』、『不好意思』、『對不起』、『謝謝』呀!」 他再次微微低頭說了以上這個長句,彷彿為的是,不讓自己的話聽上去太主觀。
「是嗎?謝謝誇我。」任之習慣性地又說了一個「謝謝」,說出來後,又覺得有點兒搞笑, 紅著臉露齒笑了起來,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兒,說:「師兄呀,我覺得
您
也好有禮貌呀,總是在徵求別人的意見,上次把您撞了,您不但沒有發脾氣,還幫我撿東西,送我去眼鏡店。說起來,簡直是活雷鋒呀。
」
「雷鋒?——喔,一點點小事情,男人不可以隨意發脾氣吧。」
「你意思是說:遇到大事了,就可以發脾氣了?」任之笑問道。
「大事也不可以發脾氣。沒有一點基本的忍耐,男人——男孩子怎麼去闖蕩世界呀?」 JASON 答道。
「嗯,說的好。小時候讀金庸的倚天屠龍記,說我們中國人干大事,自始至終都要求一 個『忍』字,一是容人之忍,二是克己之忍,還有第三條,就是,——不好聽了,不說了。」
「得了天下,要對敵人殘忍,是不是?」他說:「第三條有點黑心,你們女孩子一定不贊成。你真有點兒少見喔,還看武俠小說?」
「小說都愛看的,可惜上高中到現在,沒有太多時間看了;小學、初中時看的比較多一些。可能是,我媽媽不讓我看電視電影的緣故吧,只好改看小說娛樂了。」
JASON 沉默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被一個年紀大出一些的男同學這樣看,任之再次不爭氣地紅了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還有,他與多數人的表情不同:為什麼從不眨眼睛? 好在這個時候飯菜端上來了,任之轉移注意力,督促他「開動」吃飯。
他有點兒狐疑地說:
「好像應該女士先開動吧!」於是,兩個人一起開吃。
越觀察,任之越是發現:此人有點兒拘泥禮貌的古舊做派?他吃東西極其安靜,既不露齒也不發出聲音,慢條斯理的速度,簡直比自己這樣從小被父母反覆強調家教的女孩子還要秀氣,而且,刀叉用得非常嫻熟,好像比用筷子還靈活。
任之
一個勁地說她小時候看過的書籍
,表情有點兒呆萌,又有點兒沉醉。
JASON 的嘴角不自主地漾出了半個微笑,沒有立即說話,任由對面的小朋友玩味著自己那些美好的回憶。良久,他不忘問她幾句,讓話題繼續下去。
埋單的時候,小裴直接遞給了服務員
68 元的零錢,服務員與JASON 同時有點兒詫異。小裴眨巴著眼睛,解釋說:
「剛好有零錢!那個,雞肉套餐 22 元,加沙拉與白飯19 元,是 41 元, 再加水果盤 15 元,是 56 元,再加一共 12 元的泡菜與兩包濕紙巾,總計 68 元。沒錯的。」兩人走出咖啡館分手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那一夜,裴任之又做了銀杏樹林里的夢,這次不是夢魘,而算得上一個美夢:暮色里,
銀杏樹林的金黃樹葉幻化成了紛飛蝴蝶,隨著婉約的蕭聲翩翩起舞,有幾隻還瀟洒自在地飛到了自己的長髮上。只是,她想去找吹蕭人,卻怎麼也找不到。
醒來後,她還是有點兒怕:按照科學原理,夢境都應該是黑白記錄片,不應有彩色。為什麼,自己能夢到金黃色?
一周後,任之去眼鏡店取新配的眼鏡。老闆大爺一見她面,就雙眼放光,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激動地問:
「配眼鏡時陪你來的是你朋友?男朋友?」任之笑著說:「不是啊,他是打醬油路過幫忙的。長得挺帥,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大爺說:
「他這號兒的,學校里不常見。要說氣質吧,他長得有幾分像梁思成教授年輕時的舊照片,要說五官樣貌吧,他更像個明星,演過《綠肥紅瘦》、還有《暗渡陳倉》的? 叫什麼來著?你看過沒有?——怎麼,沒有呀!喔,都是很不錯的電視劇,演員名字我有點兒記不住了,很官話的一名兒。」
任之沒有想到:這年頭,大爺怎麼和大媽一樣都愛看狗血劇(聽著這兩個電視劇的名字都沒有品位、故作雅緻),說:
「他是我們管理學院的研究生,才剛進來讀一年級,叫
JASON。 所以,您可能以前沒有見過他!」
「我沒有見過的學生多了,學校里的眼鏡店也不止我這一家,」冰華大學裡的大爺都很重視敘述的邏輯性:「再說,也不是每個學生都戴眼鏡。——不過,我說閨女兒,我說兩句 不該說的:既然你們不是男女朋友,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兒。」
裴任之一愣,好奇地問:
「為什麼?」
大爺饒有興味地說:
「他是一個典型的蛇蠍命,五官上,是『男生女相』,身板卻是男人中的男人,兩者並不協調,命運多舛,好事壞事都容易碰到。還有,他眉心帶愁、下頜有顆痣,這種男人,一般都很有城府,很容易『克』到身邊的親友。」
裴任之聽得懸乎,笑著說:
「只聽說過女人『克』男人的,沒有聽說過男人克朋友的。」
大爺說:
「閨女兒,別不當回事兒,我說的是真的。我都 70 歲了,在冰華園裡呆了快 40 年,能看到好多你們看不到的。」(摘自掌閱小說《安得廣廈千萬間》
文:銀蛇郎君)
(由此二維碼可以進入《安得廣廈千萬間》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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