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今天，讀一首別有風味的愛情小詞。

作者牛希濟，晚唐五代詞人，也是《花間詞》的重要作者之一，詞風清俊自然，與韋莊相類。

牛希濟最有名的當屬「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生查子·春山煙欲收》）二句，略顯俏皮，又不失嫵媚，能夠輕易觸碰到讀者心底最柔軟的一隅。

而以下這首詞也是如此。

生查子

唐五代·牛希濟

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圞意。

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

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

起句「新月曲如眉」，運用了民歌中常見的「比興」手法——先言他物（「新月」），以引起所詠之辭（「眉」，即人或愛情）也，此為「興」的寫法；同時，以彎彎的細眉來形容「新月」，此為「比」的寫法。如此，便將月與人緊密結合到了一起，極大地增強了作品的美感；此外，也引出下句「未有團圞[luán]意」，使月的狀態與人物的處境發生關聯。

僅憑此二句，我們大致猜到，抒情主人公是一位女子，她與心上人分居兩地，相思相望不能相守，故十分的敏感多情。

由於「團圞」無望，她連紅豆也不敢看，生怕惹得「滿眼相思淚」。這兩句幾乎為尋常白話，但卻有撼動人心的力量。

「紅豆」是相思的意象，關於它的來歷有一個凄美的傳說：古時一男子出征塞外，其妻因極度思念丈夫，便朝夕倚在一棵大樹下哭泣，竟至淚水枯竭，隨後便有鮮紅的血滴流出，血滴入土化為紅豆，紅豆生根發芽，最後長成大樹，並結滿了紅豆。再後來，紅豆便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相思子。

而「滿眼相思淚」句，很容易令人聯想到王維《息夫人》中的「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意境，真是異常的哀感頑艷。暗自堅持的忠貞，不可妥協的情感，都在這一句中顯露出來。

下闕則寫得更加直白，有種元散曲的味道。

「終日劈桃穰[ráng]，人在心兒里」，可謂一語雙關。劈開桃穰，中心留有桃核，桃核並不特殊，特殊的是它的形狀——心形，而桃核裡面還有桃仁，所以說「『人』（仁）在心兒里」。到這裡，意思很明顯：我終日都在想你，因為你一直都在我心裡；或者說，我只要看到桃仁在桃核里，就確信我也一直在你心裡。

有了這樣的慰藉，她心中便燃起了希望，堅信「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雖然我們之間有所阻隔，但只要堅持下去，終會修成正果，結為連理。

俞陛雲評曰：「妍詞妙喻，深得六朝短歌遺意，五代詞中希見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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