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 Mid-Life的噩夢
《碎片》是寫於1982年至1986年間。
它集結了村上春樹當時在《運動畫刊》上刊登的隨筆。都是些有趣的短文。
《中年的噩夢》是其中的一篇,對中年的痛點描述得相當傳神。讀了戳中痛點的我,可見也確確實實地到了中年。
此時的村上春樹30多歲,算是中年的開始了,文風有一種不動聲色的幽默感。使壞得不太明顯。(呵呵)
他轉述了作家斯蒂芬 · 狄克遜在《君子》雜誌上發表的一篇題為《哎,以你的年紀來說......》的短篇小說。
故事的主角是個四十二歲的單身作家,此人不抽煙,經常慢跑,打扮也相當年輕。他的情人是個二十一歲的女大學生,兩人交往已有相當長的時間,但女方覺得差不多該為這段關係畫下句點了。她打算前往紐約,到出版社累積經驗,如果可以的話將來想成為作家。
於是她打電話給男方,表示該分手了,可是男方不願意。兩人便你來我往地說下去。描寫刻薄而生動,懂了不禁讓人有種「哎,不要再說了!」的感覺。
例如,作家問道:「我看起來真的那麼像個糟老頭嗎?」
「沒有那種事啦。」女孩說,「不過呢,你越是刻意打扮得年輕,我就越覺得丟臉啊。」(真是戳心的坦率)
(接下來的話就夠萬箭穿心了)說:你的確很認真地鍛煉身體,但身上很多小地方仍然不可避免地逐漸走形,而且正因為很認真,看在眼裡反而格外令人難過。
看到這句」反而格外令人難過「,果然有」哎,不要再說了「的感覺。
這讓我想起曾經也有過「反而格外令人難過」的感受。那是一次碰見一位年近50的成功女士的畫面,她妝容有點濃,不太自然,穿了一件的黑色蕾絲迷你短裙和時髦的高跟鞋。由於過去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普通的中年大姐」那裡,突然一下子用力過猛地「年輕而時髦」起來,倍感突兀。
這裡萬沒有取笑的意思,恰恰也是理解她對年輕的在意和努力,也覺得「反而有點格外難過「起來。
平日也是跟一堆從大學剛畢業的小年輕們一塊兒工作,作為辦公室年齡最大的一位「老人」,「老」就像「長」我身上的一個萬年梗。常常被「友情」提醒:
「余姐,你別老笑了,魚尾紋已經固定了。真的。「
」平哥,在村裡不能呆,這一年老太多了。你這樣的年紀不經老。真的。「
「老闆,你說話別帶表情包,額頭上起紋了。真的。」
......
嗯,「真的「。真的說得都特別誠懇!工作環境之惡劣可見一斑啊。
這都是玩笑了。但在今年,有那麼幾天,熬過了幾晚不舒適(也可算是比較疼痛了)的無眠之夜後,就那麼冒出了好幾十根白髮,提醒自己該整理好心態,迎接越來越多的白髮和皺紋。
前面那篇短篇小說的副標題是「Mid-Life的噩夢」,大概可以翻譯成中年的噩夢,總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好像是這麼回事,一個不老也不少的年紀,對青春還心有眷戀,開始努力健身、保養和打扮。但在直言不諱的年輕人面前,賣力有點可憐,賣萌就更加可笑,進退兩難。最終,還是被年輕人集體嘲笑為」油膩中年「。
30出頭、處在中年的前端的村上春樹寫中年,身體感覺還不太中年,所以才像局外人一樣談笑風生。
20年後,時年56歲、處於中年末端的村上春樹在《跑步》再談中年,此時的他換了認真的模樣,特別的坦誠,也看得明白。
他說,我已經到了一定的年紀,時間自會拿走它那份額度,怨不得任何人。這就是遊戲規則,就如同河水向著大海源源不斷地流去一樣。自己這種形象,我們只能當作自然光景的一部分,原封不動的接受 ......至此為止的人生,我好歹也大致(即便不能說是充分)享受到了其中的樂趣。
嗯,」原封不動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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