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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中國心理症候群,我們去了一家開設七年的心理諮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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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一個案諮詢,是心理諮詢領域十分傳統且專業的諮詢方式。其涵蓋了心理學領域最正統的學派應用,從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那些享譽世界心理學的先賢大師均是在這樣的交流中奠基起璀璨的心理學流派,為後世的人文、社科、醫學……建立起一系列的理論根基。

但國內目前的心理學諮詢,卻更多是被「旁門左道」所裹挾,使經典諮詢方式淹沒於輿論焦點之外。

采寫丨尹磊

心理諮詢師陳珂含向我們講述了這樣一位強迫症患者:從三元橋地鐵站到國際港的諮詢室,正常情況下,一個人步行大約15分鐘左右,但他幾乎每次都有走上一個小時。他腿腳靈便,沒有任何問題,真正的影響因素是,他不斷被某種內心抗拒的閃念所阻礙,一旦途中某個場景讓他產生了相應聯想,他就必須折返重走,否則這一整天都無法正常生活。緊接著,他又會陷入先邁左腳還是右腳的糾結。循環往複,即使路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也習以為常。

這樣的強迫症人群陷於極大的焦慮與痛苦中,即使坐在陳珂含面前,他們也無法暫停習慣的行為怪癖,手臂顫抖兩下或者三下,用眼睛掃描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不斷確認房門是否關嚴……每一個細節都絲毫不敢怠慢。

在心之愛創始人陳珂含的兩所諮詢室里,每天要接待二十位相似的人群,只是病情有輕重之分。類似上面的諮詢者,問題已經是比較嚴重的了,他們平日幾乎無法出門,長期待在家裡,生活和工作都無法正常進行。而對這類人群提供幫助,尤其是一對一的個案諮詢,對諮詢師有著很高的要求。

心理諮詢在中國,本身就存在國家不疼、市場不愛的尷尬,這讓國內本就不大的心理諮詢領域出現了本土化的畸變,很多心理機構創始人到處演講、做心靈導師來支撐諮詢室生存,或為企業做團體EAP項目,甚至成了某些兩性交友的工具……這些新型生存方式,不斷帶偏了心理諮詢的本源。

然而在國內,那種我們在美國影片中常見的諮詢,既一對一個案諮詢,幾乎是一個稀有物種。

沙發、書架等等一系列鋪陳,都在給諮詢者一種old school特有的理論與學術質感,所有的元素都在告訴你——心理諮詢,是一項嚴謹的科學儀式,諮詢者會把自己暴露於世,深入意識深處的恐懼

心理諮詢師:從自救到救人

很多心理諮詢以及精神科醫學的從業者,他們進入這個行業是懷有一個自救心態的,為了弄清楚自己的問題,才進入這個行業。而且他們對人有著極大的興趣。但真正進來之後,很多最初的興趣就揮發殆盡了,因為他們看到很多事情其實沒有那麼美好。尤其是不斷有負面的情緒和場景撲到面前,焦慮的氛圍如影隨形。

陳珂含也有過這樣的困惑,他在這個領域做了16年,前5年一直供職於公立醫院。當看到有些精神科病患被五花大綁的抬進來,入院後又被固定在床上,被按著打針,那種場面很多人最開始無法接受。

「到底是在幫自己,還是在幫別人?」她在開始的幾年實際上並沒有弄明白這個問題。在精神病專科一些強硬控制病患的場面,一度給她帶來巨大衝擊。

看著身體扭曲的病人,陳珂含問自己:「人怎麼能活成這個樣子?」

突然間,她想明白了,她一直在試圖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人是怎麼抵達他們生活中的各個階段,尤其是在精神上。她在那時候甚至還懷疑自己是個抑鬱症患者。她覺得自己需要尋求心理諮詢的幫助。她去了一趟非洲大草原,跟當地的志願者、宗教人士等形形色色的人接觸。

宗教和人種的跨度,挖掘出了她對心理學探究的最初動機,「我想研究的,其實是人。」

國內實戰派心理諮詢師,心之愛心理諮詢機構創始人 陳珂含

嚴肅的對談:一對一個案諮詢

一對一個案諮詢,是心理諮詢領域十分傳統且專業的諮詢方式。其涵蓋了心理學領域最正統的學派應用,從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那些享譽世界心理學的先賢大師均是在這樣的交流中奠基起璀璨的心理學流派,為後世的人文、社科、醫學……建立起一系列的理論根基。

而且,這類諮詢的小時數,是衡量一個心理諮詢師資歷的最有力憑據。在與陳珂含交談的三個小時里,筆者坐在諮詢者的沙發上,不斷再現著專業心理諮詢的情景。這是一種獵奇、恐懼、憐憫交織的心理變遷過程。他們以弗洛伊德、榮格的精神分析;馬斯洛、羅傑斯的人本主義心理學;奈瑟的認知心理學等學派模型,從諮詢者的內心沼澤中進行著擊碎和重建。

心之愛諮詢室的牆壁上,掛滿了心理學各大流派的大師照片

對專業設置的重視以及對專業精神的追求,讓陳珂含區別於市場上的心靈雞湯。室內古典的沙發、書架等等一系列鋪陳,都在給諮詢者一種old school特有的理論與學術質感,所有的元素都在告訴你——心理諮詢,是一項嚴謹的科學儀式,諮詢者會把自己暴露於世,深入意識深處的恐懼。

深入恐懼,尋找心理問題的癥結

1900年左右,似乎是人類探究內心的一段黃金時代,不但出現了弗洛伊德、榮格等重要學派領袖推動心理學研究,就連洛夫克拉夫特也在那個時候回答了人類最深的恐懼源於何處。

最大的恐懼莫過於面對未知。這不單單是克蘇魯神話的最底層基調,也是心理疾病的一個幕後黑手。

二十世紀初,在心理的探究上,不論是科學和文學,都是人才濟濟的時代,圖為克蘇魯神話開創者洛夫克拉夫特

當一個孩子自小從父母那裡獲得的情感反饋變成一種奢侈,那這個孩子的情感波動閾值就變成了一個未知數值,他喪失了喜怒哀樂轉變的那個開關。這個問題就會導致心理上的一系列病變。

陳珂含有這樣一個來訪者案例:這位來訪者一次和妻子乘電梯,同時有兩部電梯都到了,妻子非要坐其中的A電梯,而他不想,他想坐另一台。但妻子在沒有看到他的反應的情況下把他拽進了A電梯。他心裡是不高興的,但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更沒有表達出來。然而他的心理反應開始明顯發作,他不斷掃視電梯里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電梯里每個物體都讓她感到十分的不安,甚至整個一天的情緒都大受影響,陷入極大的不安全感當中。

「在他妻子把他拽進電梯那一刻,他內在的恐懼的開關被啟動了,但他自己卻毫無察覺。」陳珂含對《四百味》說。

一個人的人格,基本在7歲的時候就確立了。很多心理上的缺憾,實際會大量源於這個階段。上述那位來訪者的情況就是一個典型。他在很小的時候,自己不論做錯事情還是做對了事情,從父母身上幾乎得不到任何反饋。外人看上去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家庭,但實際在孩子的心理,久而久之卻埋下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父母反饋的冰冷,讓孩子對所作所為的評定只有未知,他總是處在一種戒備的狀態。後來他就形成了一種習慣,不管到什麼地方,他都要把每個角落看遍,落下一處,一整天都會不安。

在萊德利的電影《火柴人》中,尼古拉斯·凱奇飾演的主角就患有強迫症,每次關門,必要關上三次。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恐懼寫照。

《火柴人》的主人公是一個精神強迫症患者。他愛乾淨,不允許別人穿著鞋走進他家;他謹慎,每次出門都要三番五次檢查煤氣和電源開關……這些強迫行為讓他頗受煎熬

另一個案例。一位來訪者對狗有極大抵觸。不能看見狗,只要看見,他就會覺得自己被咬了。他沒有感覺到疼、腿上也沒有傷疤,但他就是極度的警覺和妄想。極端的時候,他只要看見狗,就要去打狂犬疫苗。某段時間,他連續打了三次疫苗。

後來他喝水也不敢用同一個杯子,擔心杯子是打了疫苗之前用過的。很多地方他也不敢坐,擔心有病菌。

「他對狗為什麼這麼害怕,為什麼不是其他的動物?他過去的某個階段一定和狗有著什麼密切的關係。」陳珂含開始從他的過往經歷中尋找線索。

「經過一段時間交流,我們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每天都要早上5點鐘起床上學,而那個時間出門,天還沒亮,村子裡有很多狗,它們汪汪的叫個不停,有些狗甚至會追趕他。那一路上,對他來說其實是一個驚恐的過程。」

陳珂含說,在接受心理諮詢之前,其實他早已經忘掉了那段事情,但被狗吠包圍,被野狗追趕的記憶,已經深埋在了他的潛意識裡。隨後,在多年後的某個時刻,開始不斷發酵,隨之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關鍵在於,他忘記了連接在童年噩夢上的那個開關。

重建大腦的神經迴路

心理諮詢師通過讓來訪者操作沙盤道具,來觀察他的思考方式

人是有一種屏蔽能力的,就好像你在一個充滿異味的房間里待久了,就會適應那股味道;或者說,每天都有人用刺來扎你,開始你會很疼,但當你無法逃脫,每天都要忍受於此,時間久了你的大腦就會發出一個信號——我不疼。

大腦屏蔽了你的疼痛。很多時候,這種屏蔽深刻地影像到了我們的心理狀態。生理的不愉快沒有被心理所感知,所以,人們出現四處的掃描,觀察每一個角落的習慣。但總有一些角落是你無法觀察到的,所以,這種不安又促使了折返再觀察、折返再觀察。這就像開篇我們提到的那個案例。15分鐘的路程被拉長到一個小時,這過程中,心理疾病患者的內心是痛苦的。

「其實這就是神經症,是大腦神經迴路出了問題。」陳珂含說,諮詢就是要慢慢打破他的現有迴路,然後重新建立。

催眠是常見的一種重建手段。陳珂含說:「很多人認為催眠是一個睡眠的過程,實際上,催眠是一個覺醒的過程。」在安全、舒適的範圍里,來訪者把注意力完全集中於一兩個點上,回到恐懼產生的起點——那條被野狗追趕的鄉村路上、第一次受到父母冷淡反饋的情景等等。

我們問:「回到那個地方,會不會又覺得到處是野狗,沒有依靠?」

陳珂含回答:「不一樣,有我在。」

諮詢師必須要和來訪者建立起信任,並依靠一對一的諮詢,才能觸達後者真正的恐懼本源。「所以催眠一般在專業操作裡面,是找到了根源之後再去做,讓場景呈現,換一個心態。」

在重現弗洛伊德和榮格時代的電影《危險方式》中,榮格坐在諮詢者身後,試圖讓她的意識逐漸覺醒

心理諮詢的中國機會

在這樣的使命和專業技能要求下,國內合適的諮詢師,其實數量並不多。陳珂含感嘆道:「當初我們的那一撥人都已經失散在各個行業裡面了,只有極少數的人堅持下來做一對一諮詢。為什麼?支撐我們走下來的是自己的內在驅動,因為你知道你連接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走了這麼久,你允許自己有這樣一個責任。」

陳珂含的心之愛在行業里做了七年,過去沒有什麼可借鑒的模式,在中國也是剛起步,國外的體制跟中國的不一樣,他們只能是摸著石頭過河。

陳珂含覺得,所謂的商業模式其實是總結的,根本就不是現有的。「這7年我們就是自己在做一個商業模式,事實上是不知不覺在做這個事情,現在覺得有一些東西是可以總結出來的。」

先做出一個模型,然後複製,再從地理維度上不斷推廣出去。這是陳珂含的理想計劃,但這不是市場化單獨可以決定的,也需要政策的鼓勵和推動。「心理諮詢應該是歸屬衛生部,應該是放到醫療口。中國諮詢師是沒有主動權的,怎麼辦呢?所以就很尷尬,現在人社部門、人保部門在管理資格證書。」

心理諮詢行業,在美國有其科學的行業標準,但是現在中國還處於起步階段,由哪一個機構去制定也是一個問題,而且人才也很少。陳珂含說,如果有資金的話,先要做一個事情,就是先做一個培訓基地。諮詢師實習基地,就是後端實戰之前,先解決人才問題。近期,心之愛也啟動了融資計劃,七年打磨後,他們開始了自己的風投征程。

中國的人口基數和複雜的原生家庭情況,實際上存在大量心理問題人群,他們需要心理諮詢師的幫助,但行業的空白和信息的割裂,讓這種供需在當下時代未能有效的運作。它的蓬勃一定存在未來市場,但拐點在哪?誰將起到決定性作用?對業內人來說,腦海里依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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