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連載 | 晉宮抉(55)小人與君子
原標題:歷史連載 | 晉宮抉(55)小人與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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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褚太后的耳濡目染下,孝武帝也十分重視孝道和孝治。在他看來,孝道涉及敬養父母、生育後代、推恩及人、忠孝兩全、緬懷先祖等,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根基。
親政後,他囑咐謝安予以操辦講解《孝經》,欲效仿皇爺爺司馬睿舉辦一場高層次盛會。謝安十分贊同道:「百善,以孝為先。我大晉歷來也是以孝治天下。故而皇上能親自講授《孝經》,實乃我朝幸事。」
為了準備好這場盛會,謝安、謝石兩兄弟便在自己家裡和一些人互相討論學習。中書侍郎車胤也在其中,他聽後有疑問,但又不敢問謝家兄弟。於是,對好友說:「我不問吧,怕把精彩的講解遺漏了;多問吧,又怕勞煩謝家兄弟。」好友說:「我看他倆決不會因你多問而嫌厭的。」車胤問道:「你怎麼知道呢?」袁羊說:「哪裡見過明亮的鏡子厭倦人們常照,清澈的流水害怕和風吹拂!」
孝武帝開講那天,地點設在太極殿西北側的辟雍,辟雍的意思是外面環繞的圓形水溝,環水為雍,圓形像辟,象徵王道教化圓滿不絕。謝安侍坐於旁,尚書陸納伴講,侍中卞耽伴讀,黃門侍郎謝石、吏部郎袁宏手執經書,中書侍郎車胤與丹楊尹王混選取文句。朝廷品秩二千石以上的官員參與聽講。當時輿論把這看作是一種榮耀之盛事。
盛會結束後,謝安回到府上。管家說,王公子已等候多時了。謝安皺了皺眉,又是這個王國寶。這王國寶,還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出身名門望族,他父親就是跟謝安並肩輔政為東晉嘔心瀝血的王坦之,曾任中書令兼丹陽尹,這個位置相當於中央辦公廳主任兼北京市市委書記。同時還是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小舅子。
王國寶長得貌如美玉,面如傅粉,唇若塗脂,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此外,他的嘴上功夫也是了得,拍馬屁拍得出神入化。當時為了政治聯盟,謝安才跟好友兼同事王坦之結下姻親的,實際上他並不看好這個女婿,因為王國寶品行實在很差,「少無士操,不修廉隅」,所以身為吏部尚書的謝安只是給他做很普通的公務員——中書郎,此後始終沒有提拔重用他。但王國寶自以門第,不屈就當次等官員。
「小婿拜見岳父大人。」王國寶滿臉春風迎了上來,鞠了一躬,露出蒙娜麗莎般的微笑。荷蘭阿姆斯特丹一所大學曾運用「情感識別軟體」,分析出蒙娜麗莎的微笑包含的內容及比例:高興 83%,厭惡 9%,恐懼 6%,憤怒 2%。
謝安點點頭,以示回應。
「聽說這次聖上講孝經規模宏大,反響甚好。提倡孝道孝直是我朝的一大傳統,聖上親自主持,很是英明,我朝有福,天下有福啊。小婿沒資格前往聆聽,深感遺憾。」
謝安還是微微頷首。
「如今您受萬人擁戴,身為皇帝之師,太后紅人,可見您並無缺處了。」王國寶一臉的諂諛。
謝安白了他一眼:「你只見我吃肉的一頓,不見我流汗的一幕。今天來有何事情?」
「岳父說這話讓人好生奇怪!作為女婿難不成前來問候一下也不行?不過,既然岳父問了,我也就斗膽懇請岳父大人玉成,小婿年紀也不小了,能否在仕途上提拔提拔?」王國寶的眼神飄忽不定、閃爍迷離。
謝安嘆了口氣,道:「你年方二十,經過歷練,自有機會垂青,何必如此著急?」
「聽說秣陵太守令狐望年邁,已向朝廷提交辭呈致仕。我自幼好學,擅長錢穀理財術,加上家父曾任丹陽尹,那裡都是家父的舊屬。您看我如何?」
「哦。這事得從長計議,朝廷人事安排焉是我一人做主?」
「岳父大人,您剛才不是說了么,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歷練......」
「想當初,老夫年近不惑還是一介布衣,悠遊隱居,放情山水,無心仕進,快意人生。」
「岳父大人的境界小婿哪能達到?」王國寶囁囁嚅嚅。
謝安擺擺手,笑著說:「自古以來,名利之心,人皆有之,不足為怪。但不能像有些人表現的特殊強烈,追名逐利,不顧廉恥。」
「廉恥?」王國寶一下子激動起來:"謝大人之言差矣。世上有名利十分,張三得五分,李四得三分,王五就只能得二分。可是上帝造人於世上,原本是平等的,王五為什麼得二分?我好比王五,為什麼甘心吃虧?名,誰都願意要,越大越好嘛;利,誰也不嫌多,多多益善嘛。廉恥?哈哈,那不過是塊遮羞布而已嘍。"
謝安不知是鼻炎發作,還是被王國寶的話所刺激,不禁「哼」了一聲。他抿了抿口茶,依然語重心長:"世間小人,失道喪德,背信棄義,終必以損人始,以害己終。"
見話不投機,王國寶急了,年輕氣盛的他起身告辭:"未必如君所言,走著瞧吧。"
謝安呵呵一笑:「修行不是為了遇見佛,而是為了遇見你自己。修行應該哪裡有問題在哪修,修通哪個問題。」
失落地離開謝府,王國寶咬牙切齒,朝謝府發出「呸」的一聲:「任你忠肝義膽,怎敵我無良厚臉?但願好夢兮成真,烏紗來兮慰我心。」
老鼠自有老鼠的洞,小人自有小人的道。謝安的拒絕 並沒有阻礙王國寶的仕途,他憑他善於察言觀色、讒諂面諛、極會鑽營,而且愛財貪貨,後來投身於他的姐夫、晉孝武帝的弟弟司馬道子,這是個喜歡別人拍馬奉迎的人。於是,司馬道子對王國寶恩寵有加,視為心腹,不僅提拔王國寶做了大臣,還給他許多賞賜。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就在皇帝親講孝經後,從徐州傳來消息,桓溫生前第一謀士郗超因病而故。謝安不禁為之唏噓。其實,謝安跟郗超也是歡喜冤家。
桓溫死後,郗超改任司徒左長史,但因母喪離職。他認為父親郗愔是名公之子,職位和待遇應在謝安之上,但一直處於閑職,而謝安卻能掌握朝政,對此憤恨不平、抑鬱成疾。服喪期滿後,他拒絕朝廷給他安排任何職務。沒多久,四十二歲的他因病去世,臨死前他做了一件事,也就是這件事,多少為自己的人品換回點籌碼。
郗超擔心他父親會因為他的去世而傷心不已,於是交給他的門人一個箱子,叮囑說:我父年紀已老,要是其為我的死悲傷到影響到健康,你們就把箱子交給他;如不然,就把箱子燒了。結果他死後父親郗愔果然哀傷成疾,門人根據吩咐遞上箱子,郗愔一看,裡面都是郗超跟桓溫往來信件,內容多是兩人密謀廢立謀篡之事,郗愔忠心於王室,對此事絲毫不知。頓時他氣得大罵:這混蛋死的太晚了。從此,郗愔不再悲傷。
謝安和謝玄等人清談,關於聖人與常人的距離到底遠不遠的命題,謝玄等人都沒辦法理解,謝安只能嘆息說,如果郗超沒有死,就可以理解了。可以想像,謝安說這話的時候是何等寂寥,子侄輩無法理解,遺憾謝安權傾天下了,反倒沒有能在精神上高度交流的人了。在那個年代,清談是衡量名士的重要標準,無疑郗超的水平在當時屬於上上流。
在謝安看來,郗超吸引人之處就是對他沒法定性,無法給他貼上君子還是小人的標籤,他是介於君子與小人之間的第三類人,在他身上,高尚與卑劣,殘忍與溫情都體現的淋漓盡致,讓人又愛又恨。
轉眼來到了公元383年,此時的北方,苻堅正試圖說服眾臣下:「我國人心向齊、國力大增,目前已滅掉前涼和代國,完全實現了北方的統一,東夷、西域六十二國和西南夷遣都使前來朝貢,我國臻於極盛。故,朕欲親自南征,統一天下。」
此前王猛在病危時勸苻堅說:「晉朝雖然僻處江南,但為華夏正統,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後,陛下千萬不可圖滅晉朝。鮮卑、西羌降伏貴族賊心不死,是我國的仇敵,遲早要成為禍害,應逐漸剷除他們,以利於國家。」
慾望膨脹的苻堅忘記了王猛的遺教,於王猛死後的第八年不顧群臣的普遍反對,悍然調集九十餘萬大軍揮師南下進攻東晉。
※指尖上的歷史 /晉宮抉(54)何懼損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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