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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富少爺隱婚他從不碰我,被學長追求時他出現:這是我太太

1

靜儀今日大喜,人卻疲倦得很,抹了幾層脂粉才勉強遮住眼下兩團青黑。

她昨日夜裡才從杭州趕到上海,一路舟車勞頓,才剛安置下,沒大會兒又被奶娘和晚香叫起來穿衣上妝,飯也沒吃上一口。

拜過堂進了洞房,靜儀頂著大紅蓋頭坐在床沿,屋裡一陣窸窸窣窣,像是好幾個人鬧出的動靜,很快又平息下來。

她聽見門合上,「咔嚓」一聲落了鎖,腳步聲漸漸遠去,又等了會兒,確定人都走了,才放心地揭開蓋頭動了動脖子。

這套鳳冠是足金打造的,加上金項圈金墜子,壓得她脖子都要斷了。

新房裡紅燭高照,入目一片紅,耳邊傳來前院喜宴上的笑鬧聲,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她長出了一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出嫁了。

自打定了日子,她爹便成日嘆氣,吃不下飯,夜裡不睡覺,在天井裡坐著。

她說不嫁了,她爹又虎著臉瞪她。

臨出門,反覆囑咐她:「囡囡,那邊一大家子人,誰也不好得罪,你可不能和在家似的耍小孩子脾氣。」

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怕他擔心,一再保證肯定好好的。

他這才送她上了馬車,自己背過身去,負著手,一動不動地站著。

馬車駛出去老遠,靜儀放下帘子,拭了拭淚。

往後好些年,她都忘不了院牆外老柳樹下,她爹一身夏布長衫的挺直背影。

靜儀站起來,眼前發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桌上擺了幾盤點心,她走過去,撿了塊海棠糕,剛要往嘴裡放,忽見對面窗下軟榻上躺了個人。

這人一身大紅喜服,側身卧在榻上,手腳皆被麻繩捆住,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瞪著她,眸光森森,寒如冰刃。

靜儀咬了口甜糕,心裡惴惴地:沒想到鬧得這樣嚴重。

「你便是唐二少爺?」

話一出口才想起他被堵了嘴,沒法答她。

她把甜糕放下,拿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榻邊,和他商量,「我給你把帕子拿開,你不要叫好不好?」

應琮頭不能動,眨了兩下眼,以示同意。

靜儀抽出塞在他嘴裡的絲帕,不想他開口便道:「我不會屈服的!」

靜儀一愣,撲哧一聲笑了。

應琮見她臉上的脂粉往下落,嫌棄得直往後躲,「你笑什麼?」

「我又不會把你怎樣。」

「快給我鬆綁!」

靜儀把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定都鎖好了,才過來給他解繩子。

應琮動了動僵麻的手腳,下了軟榻,先把兩支紅燭吹滅了。

屋裡安了電燈,點蠟燭只為應個景。

靜儀揀了桌邊一張圓凳坐下,安靜地吃糕。

應琮盤腿坐在榻上,「剛才我不是和你說笑,這樁婚事非我所願,即便成了親,我也不會認的。」

靜儀細細嚼著糕,未做回應。

「俞小姐,包辦婚姻蔑視人權,你我作為新青年,理應自由戀愛成婚,與這種舊社會封建殘餘抗爭到底!」

靜儀一聲不響,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和應琮預期的無知裹腳婦人相差無幾。

他皺了皺眉,又道:「總之,我已有意中人,你須早做打算,切不可對我有任何念想。」

靜儀低著頭,嘴角偷笑,把一塊糕吃完了,才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問他:「你有什麼打算?」

應琮見她似有鬆動,心裡一喜,忙道:「我明日搬去校舍,這裡留給你住。」

「我一來,你便搬出去,家裡人免不了有話說。」

「那你有什麼主意?」

靜儀笑道:「這間房寬敞得很,住兩個人不礙事,咱們一個睡床,一個睡榻,互不搭尬,家裡也應付得過去。」

應琮猶豫,「畢竟男女有別,於你名節……」

靜儀拿他的話堵他,「你我都是新青年,何必在意這些虛名?」

應琮仍有顧慮,他預計這是樁有名無實的婚事,若是生出牽扯來,只怕不好收場。

靜儀又道:「你和你那心上人私定了終身?」

應琮搖頭,「還在追求。」

「不如這樣,日後她答應你了,咱們便登報離婚。」

應琮見她說出這樣通情達理的話來,簡直有點感激,哪還有別的話?

2

唐家是舊式人家,但長輩倒算開明。

靜儀才滿十七,這個年紀,上海好些女孩子還在念書。唐家二房的三小姐若嫻比靜儀小一歲,讀的是清心女中,老太爺便做主叫靜儀和三小姐結伴上學。

應琮大她三歲,已經讀到大學,在聖約翰念物理系,課業出色,年年拿獎。

他私下和她說,畢業了要去美國念研究生。

靜儀在家入的是私塾,國文、算術極好,英文卻一竅不通。

她念書用心,自知英文底子差,便時常自己在家補習英文。

應琮在旁看書,有時見她愁眉苦臉,忍不住拿過她的題冊,指點一二。

同在一個屋檐下,應琮很快發現,靜儀並非纏足婦人,她開朗大方,聰明伶俐,不上妝時,肌膚細膩,瓜子臉,彎月眉,眼含笑。

有一晚,他見她在燈下苦苦思索,明明蹙著眉,嘴角卻是翹著的。

他困惑地盯住她的嘴唇,手裡的書許久沒有翻頁,最後才弄明白問題所在:她的唇和旁人不同,上唇中間微微凸起,但又和兩邊嘴角齊平,瞧著像英文字母M,即便沒什麼表情,也是在笑的。

若嫻攛掇她剪了短髮,烏黑濃密的頭髮,黑緞子似的披在肩頭。

她不大愛打扮,慣常穿的是那身校服,白竹布上衣配黑裙,也不戴什麼首飾,穿那件藕色香雲紗旗袍時,才在耳尖上綴兩粒小珍珠。

翁珮之就不同,打扮摩登,氣質孤冷。

他在聯誼舞會上見到她,頗有些好感,但並未追求過。

他一向把心思放在課業上,得了空也是和朋友遊戲打球,還未想過追求女孩子。成親那晚和靜儀說得半真半假,她倒是全信了。

開學前,他陪靜儀去百貨公司買文具,下了車在門口碰見幾個要好的同學。

她自己說是他的表妹,那幾個人便殷勤地要請她喝汽水,和他說話也不避諱。

「你那個小腳太太怎麼樣?」

「你不如學學人家蔣時宥,家裡太太照娶,外面女友也交。」

應琮尷尬,連使了幾個眼色,他們沒人留意。

倒是靜儀,喝完了汽水,拉他去櫃檯看新到的皮鞋。

他那些同學還在後面喊。

「下個月初方家開舞會,請了翁珮之!」

「表妹也一起來啊!」

靜儀立刻猜到那便是他的心上人。

也許是內疚,應琮送給她一雙時新的皮鞋。

回校後,有人和應琮打聽表妹,並說舞會一定要請她來。應琮嘴上答應,心裡卻道女孩子還是讀女校的好,否則到處是狂蜂浪蝶,哪有心思念書。

靜儀入學做了翁珮之的學妹,翁英文拔尖,每逢英文教員請假,便叫她來代課。

靜儀對她很是欣賞,私以為她與應琮也很般配。

她倒未覺得自己配不起應琮,只是應琮有言在先,她不好強求。

最有趣的是他母親,知道兩人沒有圓房,也不著急,還私下指點她,應琮脾氣倔,但心善,只要順毛捋,不怕他不就範。

靜儀想起新婚夜他被捆住的樣子,還和她說自己絕不屈服,倒弄得她好似強搶良家男子的女惡霸。

3

翁珮之在方家舞會大出風頭,多半男子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應琮也和她跳了一支舞,水晶燈下,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靜儀穿了白紗舞裙,可惜舞跳得不好,舞伴幾次被她踩到腳。

一曲終了,靜儀對舞伴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對方爽朗一笑,「多跳幾次就好。」並邀她再舞一曲。

靜儀搖頭婉拒,「我下去吃點東西。」

那人跟過來,替她找碟子,開汽水,十足紳士。

晚上回去,應琮和她說,梁某是滬上有名的浪子。

靜儀不以為意,她根本不認識什麼梁某。

一個月後,靜儀驚聞翁珮之輟學,不顧家裡反對,和新交的軍官男友私奔去了廣州。

這二人便是在方家舞會邂逅的。

靜儀一陣唏噓,不知應琮要傷心成什麼樣。

然而,應琮面上淡淡的,彷彿全然不知這回事。

靜儀猜他生性高傲,縱然心裡難過,也不肯讓人看他笑話。

因此便有幾分同情,對他殷勤了些。

應琮警覺,「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靜儀愣住,好半天才明白過來。

她也是嬌養長大的孩子,嫁過來有點寄人籬下的況味,但志氣尚存。

她笑了笑,也不解釋,把給他的那碗蓮子羹喝完,叫晚香進來收拾空碗。

應琮起初沒覺得有什麼,慢慢地才察覺到靜儀有些變化。

待他仍然客氣,從不給他臉色看,沒有半點脾氣。在家時,兩人各自溫習功課,誰也不礙著誰,可他卻不再敢給她指點英文。

他彷彿終於意識到,她若要疏遠一個人,這個人便再沒半分機會與她親近。

這原是他自找的,只是每晚看著圍屏後的人影,不知怎地又有些失落。

他們做不成夫妻,但相識一場總是緣分,至不濟也是朋友,或者,他大她幾歲,兄妹相待也是好的。

有一回,他順道接她和若嫻下學。若嫻一個要好的女同學明裡暗裡要和他搭話,靜儀便道她剛好要去書店轉轉,叫那個女同學坐他們的車回去。

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又不知怎麼開口。

到了家,悶悶不樂地翻了幾頁書,跑去門口等她。

他藏在照壁後,見有人送她回來,竟然又是那個梁某。(原題:《俞唐佳話》,作者:魚無芒。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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