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聖陶：開心做編輯

最新 08-27

葉聖陶先生

1930年底，葉聖陶跳槽到新東家——開明書店之前，已是多年的職場老編。此前的他，有近八年時間在當時中國最大的出版企業——商務印書館國文部任職，其主要工作是為商務印書館編輯中小學國文國語教科書。1926年商務印書館開始陸續印行《學生國學叢書》，他是主要的編輯參與者。葉聖陶國學根底深厚，又擅長白話寫作，編這樣帶有普及傳統文化、國學導讀性質的文化著作，他當然勝任愉快。1927年4月至1928年12月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裡，商務印書館派他臨時主編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小說月報》，這自然是現任主編鄭振鐸因故臨時出國，一時需要有人頂缺。然而，東家之所以相中葉聖陶替代，不僅因為他和鄭振鐸關係投契，主要還是考慮到此時的葉聖陶，已然是文學圈子裡的知名作家，名聲響亮，本身就有號召力。然而，1930年他又被東家派任主編《婦女雜誌》，顯然不是出於專業方面的考慮；對於婦女問題，葉聖陶確實談不上有太多研究。

《婦女雜誌》

婦女問題倒是葉聖陶新東家——開明書店老闆章錫琛的強項。章錫琛在創辦開明書店之前，曾相當長一段時間在商務印書館擔任《婦女雜誌》主編。在他主編期間，他有意識地將中國的女性問題，放到民族現代性的視野下進行研討，承襲的是五四女性啟蒙的文化精神，特別是對性問題的討論，觸破傳統底線，深被社會上觀念保守者所詬病。出於企業風險上的考慮，商務印書館調虎離山，將章錫琛改派到其他部門，由此才有章氏出來自己辦《新女性》雜誌，最終又因自辦出版不容於商務館規，而被商務印書館所辭退，於是才有了開明書店的創辦。

開明書店創辦人章錫琛

據葉聖陶本人說，他之更換門庭到開明書店工作，是因為開明書店的章錫琛和夏丏尊「要他去幫忙」[1]，他看到開明「幹得不錯」，「才參加進去」[2]，並非與商務當局交惡。這跟章錫琛離開商務不太一樣。章是被商務辭退，葉聖陶則是主動辭職。他後來寫過一篇《我和商務印書館》的文章，對商務在出版文化上的貢獻多有褒揚，對他八年的商務編輯生活也心存感謝，以為這八年，既對他的文學創作有所助益，也學到了「有關編輯工作的責任感以及若干必不可少的知識和技能」。[3]

若從個人收入的角度來說，葉聖陶在開明的薪俸反而不及商務。[4]葉聖陶寧可減薪接受開明的招邀，一方面，章錫琛、夏丏尊和他都是相互熟知、氣味相投的朋友，當初開明成立時，他還是熱心的贊助人之一，如今朋友們開闢的事業「幹得不錯」，需要他相助，以他的性情，焉能有坐而不顧之理。更為重要的，夏丏尊他們在開明書店所從事的出版事業，呈現出來的出版個性，表露出來的出版品格，和投射出來的教育理想，與他內心的價值觀念更為相投。對於一個懷抱理想，心系事業的知識分子來說，雖然薪水少一些，似乎也就不必太在意了。

葉聖陶的加盟，對開明的出版力量無疑是一個很大提升。對於葉聖陶本人來說，因為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教育出版事業，在開明的20多年時間裡，他感到身心愉快，幹勁十足，編輯成績驕人。

《中學生》

抗戰之前，他主要編《中學生》雜誌，也參與其他書刊的編輯。他和朋友們編了好幾部國文讀本，還獨自編寫了一部小學國語課本。他是《新少年》半月刊的創辦人；《月報》創刊，他擔任文藝欄的主編。他還在業餘，編了一部《十三經索引》。抗日戰爭爆發後，開明和在上海的許多出版機構一樣，受到很大損失，暫時處於停頓狀態。他離開了開明，攜家進入四川。《中學生》在桂林復刊，他掛上了主編的名義，可是人在樂山，無法參加實際工作。那時他感到很寂寞，因為離開了日夕相處的老朋友，也由於放下了編輯工作。[5]

1942年，開明書店在成都設立編輯部辦事處。他回到開明，主持辦事處的工作，除繼續擔任《中學生》主編外，還在1945年創刊了《開明少年》，並擔任主編。抗戰勝利後回到上海，開明大體上恢復了原來的規模。1946年夏丏尊故去以後，葉聖陶接任開明編輯所所長，負責終審《中學生》《開明少年》《國文月刊》的稿件，書稿也大多歸他最後審讀。另外，他還和朋友們一同編了《開明新編國文讀本[甲種]》《開明新編國文讀本[乙種]》《開明新編高級國文讀本》《開明文言讀本》等好幾套國文課本。[6]

《開明少年》

葉聖陶一生做編輯的時間超過60年，對於編輯這樣一份「為他人作嫁衣」的工作，他感到由衷的自豪。儘管世人知曉他多因他的作家名聲，但他卻多次說：「作家不是我的職業。」「如果有人問起我的職業，我就告訴他：第一是編輯，第二是教員。」[7]只有對編輯工作十分熱愛，對出版價值有深刻體認的人，才能發出這樣的肺腑之言。

[1] 葉聖陶：《我和商務印書館》，《出版史料》，1983年第2輯。

[2] 葉聖陶：《談談開明書店》，見《葉聖陶出版文集》，56頁，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6年。

[3] 葉聖陶：《我和商務印書館》。

[4] 葉至善：《葉聖陶和編輯工作》，《出版發行研究》，1994年第5期。

[5] 葉至善：《葉聖陶和編輯工作》。

[6] 田小琳：《葉聖陶語文教材建設的思想和實踐》，《課程·教材·教法》，1983年第3期。

[7] 彭加瑾：《葉聖陶與編輯工作》，《編創之友》，198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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