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朴樹成長史,青春期患抑鬱症想自殺,《平凡之路》唱出一生!
文 |詹紫燁
編輯 | 廖文婷 席驍儒
出品 |蓋飯特寫工作室
這棟別墅有些年頭,在北京順義的郊區,周圍沒有一盞路燈。吃完晚飯,天色便暗淡下來,窗外黑黢黢的,朴樹以為到睡覺的點了,他打開電視機,新聞聯播還沒有播完。
妻子吳曉敏說要出門找姐妹玩,朴樹喊住她,那你回來的時候幫我帶包煙。
行嘞。
三天後,妻子才把等著抽的那包煙帶回來。
怪不好意思的。別墅位置偏僻,吳曉敏進城後懶得回家,乾脆在姐妹家擠上幾晚。跟妻子的歡喜熱鬧不同,朴樹享受這裡荒無人煙的寂靜感,搬來後,他除了遛狗、買麵包,幾乎不出門,像是跟世界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有病
(李宇春給朴樹拍照,朴樹拉開書房的椅子,埋頭抄佛經)
這個世界應該足夠豐富,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人,一個健康的社會看上去太單調了。
和大部分北京土著一樣,朴樹抽中南海。那種極淡的1毫克款。
魯豫來家裡採訪,他用汝窯壺泡茶招待,大紅色茶洗里放滿小茶碗,背微駝,輕輕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回答問題。見到人,朴樹就會緊張,一緊張,說話就不利索,像犯了錯的中學生似的,猛勁兒摳手:
「我……我能抽根兒煙嗎?」
他抽煙,完全為了穩定心理,並沒多大癮。採訪結束時,保姆秀梅做了三菜一湯,全素,沒有為招待客人專程準備什麼大菜。飯後朴樹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他不介意鏡頭拍攝,熟睡時,雙手仍自我保護般環抱胸前。
過去七年,朴樹一直窩在這棟別墅度日——租來的,租金很貴。他穿簡單的T恤,短褲,人字拖,站在太陽底下遛狗,腿上一塊巴掌大的疤明晃晃的,那是小時候受的傷。門前掛紅燈籠,貼春聯,都是因為他「想讓這裡有一些生活氣息」。
朴樹患有抑鬱症,常年不想見人,他描述自己的抑鬱:「情緒最低落的時候,我想過放棄生命。我不能見任何人,我在房間安撫自己,我現在想的一切都是錯覺,我只要熬過今天,明天就能緩和,就這樣不停循環。」
費爾南多·佩索阿說:我們活過的瞬間,前後皆是暗夜。
第一次患病是在高中,他整夜睡不著覺,整星期不說話,家人帶他去醫院。醫生說,這得做心理檢查,你填寫一份問卷吧。朴樹接過問卷,拿筆勾選,其中有一道題:如果你死了,你認為你身邊的人會怎樣?
第一選項是難過,第二選項是無動於衷,第三選項是高興。他毫不猶豫地選了三。檢查結果出來,差三分就是「變態」。
父母盯著結果看了一會兒,急壞了,託人給他找心理醫生,甚至找氣功大師給他發功,幾經折騰,效果不佳,朴樹還是不快樂。葯最初吃一片,幾個月後減量到半片,然後減到四分之一片,到最後,也沒人告訴他葯的名字。
大學勉強讀了一年就退學了,有天回家,朴樹無意間在抽屜翻到那種葯,藥罐上寫著:治抑鬱症和躁狂症。在他父親床底下,朴樹還發現一本書,是講怎麼治這病的。
抑鬱症是一類具有高複發率特點的情緒障礙性疾病。
第二次患病在2007年,這個國家還沒有出現微博、微信,電視上也還不流行真人秀,每天上媒體頭條的,是高調復出的王朔。朴樹把王朔的採訪都看完,得出「大家如果要探尋所謂的真理,根本就找不到,誰也別想說服誰,誰都有道理」的結論。同年,他參加綜藝節目《名聲大震》,搭檔是前奧運體操冠軍劉璇。
秉持著「做這個節目我想我不要做自己」的態度,他允許自己被打扮成《加勒比海盜》里的船長,紅布包頭,幾條長辮從兩側垂下,劉璇在懸空的兩隻鐵環上劈叉,兩人扯著嗓子唱蔡依林的《海盜》和搖滾版《藍精靈》,觀眾「啪啪啪」地鼓掌。
最後一場錄完,朴樹大病,心跳降至一分鐘四十下。急救醫生說:少運動,在家門口晒晒太陽就好。此事成為契機,朴樹不接商演,不上綜藝,對合作對象吹毛求疵,更懶得更新微博。
經紀人鄧小建很愁,他給朴樹發消息通知行程總碰壁。
下午是新片VCD和深圳怒放的預告視頻。
噢。
今天環城賽,東二東三南向北都交通管制,遇見堵車別著急。
噢。
匡威的視頻不過關,要全身,還要穿他們的鞋,記得今天穿匡威。
噢。
朴師傅冷漠三連殺把鄧小建噎得無話可說——不過這還算好的,如果鄧小建說下周六有什麼媒體想約採訪,朴樹會回答:
不行,下周六我有病。
那些東西 大麻都不能給你
(朴樹第二次參加《跨界歌王》,他說,經紀人要推廣新歌《清白之年》)
天津回北京的高速,車開到一半,朴樹說,停車。
車裡坐著還沒發胖的高曉松。他是朴樹的伯樂,高曉松問,你幹嘛?朴樹指著遠方的夕陽說,你們把我放在這兒,我要看夕陽。高曉松問,那我們走了,你怎麼回去?「那不管,以後再說,先讓我看夕陽」,朴樹還是一臉面無表情地回答。
朴樹拿一把吉他和一大塑料壺水,路邊就地坐下,面朝夕陽彈琴。到最後也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
這是一個頑固分子,二十六歲,中長頭髮,「活得詩意且自我」,在新時代來臨的前一年,帶著他閃耀著光芒的詩句和滌盪動聽的旋律——第一張專輯《我去2000年》——與你相約奔向新世紀。
說來有些湊巧,當時內戰中的南斯拉夫發生嚴重人道主義危機,米洛舍維奇政權對阿爾巴尼亞族實施種族滅絕,由於米氏拒絕國際維和部隊介入,北約19國隨即進行「武力部署」,對南斯拉夫進行飽和空襲。而南斯拉夫的傳統支持者俄羅斯,在與芬蘭一道勸說米洛舍維奇投降後,派遣維和部隊從波斯尼亞進入科索沃,佔領首府普里什蒂納國際機場。朴樹這張專輯中有首歌叫《白樺林》,恰好包含俄羅斯元素、戰爭元素、歷史元素。麥田老闆宋柯很是機智,把歌曲跟這場戰爭聯繫起來宣傳。
一年之內,《我去2000年》賣了30萬盤。
萬人簇擁,春晚導演一眼相中他,公司喜出望外。就這樣,朴樹被「打扮漂亮」送去參加春晚綵排。去了才知道要假唱,還要對著鏡頭歌頌「我們的生活是天堂」。這是一場體制的盛宴,他格格不入,當時只想罷演。
這幾天你知道我在幹什麼嗎?我在參加春節聯歡晚會!我看到大家削尖了腦袋往裡鑽,那一副副嘴臉,我操!我不愛過這種生活,掙再多錢有什麼用呢?真的,它不能帶給我快樂。
歌曲《New Boy》可以傳達出朴樹當時的樸素願望,他希望「以後的路不再會有痛苦」,但現實是負責人一句話:「如果你不上春晚,公司的上上下下就是被你傷害了,你把我們所有的從業人員的路都給堵死了。」當晚他自己掉眼淚,為了不傷害別人,只能繼續參加綵排,2000年春晚舞台上,朴樹面無表情對完《白樺林》的口型。
此後,「大局」裹挾著朴樹朝前走。接受訪談、走穴商演、52個城市的巡演幾乎徹底摧毀了這個年輕人。一段時間內,朴樹稱呼一切人都是「大傻X」,包括自己。再一次受困於抑鬱症,他常在半夜偷哭:「我瞧不起我自己。」
朴樹拒絕再寫歌,導致張亞東每年都來找他,見面就勸:
做一張新專輯吧。
為什麼要做?
你可以賺錢啊。
為什麼要賺錢?
朴樹很少有缺錢的感覺,一方面他出生在北京知識分子家庭,從小的生活環境決定,他不會有太強的憂患意識,「到二十歲我都不知道人是需要賺錢謀生的」;另一方面他物質的需求沒有對內心的需求大。魯豫在採訪中問朴樹,你會確切感受到金錢的壓力嗎?
不是每次到山窮水盡都有驚無險,他低頭想了想,「會。」
最缺錢在第三張專輯籌備期,他組建了一支樂隊,可是養不起。中間不得不接商演,酬勞自己分文未取,全分給了樂手。
意外說來就來,2013年10月,樂隊的吉他手程鑫被診斷出癌症,幾個月的治療花,掉朴樹幾年收入,他卡里的錢不夠用,已經做好籤公司的準備:「賣身嘛,跟救人比起來,合約算什麼。」
可是隔年二月,吉他手去世了。朴樹心力交瘁,專輯也做得磕磕絆絆。去英國錄音的兩次,把之前掙的錢花沒了。
破天荒地,他跟鄧小建說,我們接個綜藝吧。於是這一幕出現了:《跨界歌王》的舞台上,朴樹抱著吉他筆直站立。主持人問他,你為什麼來這裡。他老老實實回答:「我這陣子真的挺需要錢的。」
2017年4月的最後一天,北京天氣晴好,微涼,各方催得緊,準備已久的《獵戶星座》匆忙上線,網民追憶情懷的留言擠炸了評論區。這是朴樹人生中的第三張專輯,距離第二張《生如夏花》發行已然過去14年。不過他還是對細節抱有懷疑,覺得自己沒做好。下午,朴樹把自己關進酒店房間,嚎啕大哭許久。哭完抹一把臉,推門而出,喊上整個團隊:
陪我死磕吧,我們重新混縮整張專輯。
金山銀山 繁華雲煙 溫柔之夜
我什麼也不帶走
那狂風 那不知吉凶 的我的前程
什麼也不能讓我留下
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
——朴樹《空帆船》
漫長的204天過去了,今年,朴樹和他的樂隊一起完成了《獵戶星座》的回爐重造。
那些風雨 你也別想去逃避
(2017年2月,朴樹在大事發聲唱歌,哭了)
豆瓣記者找他訪談,他穿紅色T恤,曲腿而坐,拿起桌上的大號玻璃杯,讓工作人員換成茶壺和茶碗,「拿這個喝很奇怪」。沒聊幾句,記者連問三個問題。
你的故鄉在哪裡?
我沒有故鄉,我覺得我是外星人。
你信任這個世界嗎?
我當然不信任這個物質世界。
如果要歸類你的音樂呢?
太空民謠搖滾。
朴樹父親濮祖蔭在北大教書,長期研究一個名字很長的課題,叫作「地球外太空磁層能量傳輸與釋放和磁層空間暴研究」,跟父親一樣,朴樹也把目光投向太空——他自稱做的是太空民謠搖滾音樂,只不過父親唯物,而他唯心。
1973年,北大家屬院里多了一個小孩,打小乖得很,不像他哥哥濮石讓所有大人頭疼。北大院小孩的人生規劃大體相似,北大附小、附中、北大,出國留學,自成一套體系。朴樹在「北大附中升學考試」這一關卡撲街,當時他在院子里不敢見人,「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爸媽都沒法做人」。
父母羞於表達,不曾給予安慰。升到中學,朴樹變得叛逆,他領著八個同學逃課,老師一氣之下,撤掉他的班長職位,那之後,他就更不合群。高考前的二次模擬考試,他考得一塌糊塗,完全沒背,按他的話來說,「能考上大學是奇蹟」。十年後朴樹偶爾會夢見高考,接著被一身冷汗驚醒。
哥哥濮石大朴樹六歲,喜歡和朋友在家聚,吉他彈唱羅大佑和崔健,朴樹坐一旁聽。有天放學回家,朴樹見父母焦頭爛額,才知哥哥離家出走了,要去深圳當流浪歌手。濮石穿越大半個中國的「離經叛道」和留在家中的一把破吉他,為朴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也許我們的人生從來沒有其他可能,一生都已定好了。每個人都會有「那把吉他」。
他想把吉他彈出旋律,於是偷偷賣掉父親送他的遊戲機,報名吉他課,練好後開始玩樂隊,恨不得「把學退了,然後留長頭髮在台上甩」,這個願望直到大學才付諸現實。大一讀完,朴樹當真的把學退了,演出時留長頭髮在台上甩。母親託人給他保留一年學籍,但他沒有再回過學校。對朴樹來說,苦悶,抑鬱,厭學,曠課,退學都不是真的痛苦。
媽媽 我噁心 在他們的世界
生活是這麼舊 讓我總不快樂
我活得不耐煩 可是又不想死
——朴樹《媽媽,我……》
輟學後的朴樹開始思考人生。每天晚上10點半,他背著吉他出現在家門口的小運河,搞創作,第二天早上4點回來,風雨無阻,「歌寫得跟屎一樣」。朴樹說,那時歌寫得好不好不重要,酷就行。
朴樹有抑鬱症,父母不敢對他施壓,他在家吃喝,也沒想過出去賺錢。時間一長,父母看他的眼神變得焦慮,有天母親問他要不要出去端盤子,朴樹猛然意識到,自己得去工作。
抱著這個念頭他和麥田音樂簽約了,得到第一桶金。錢剛剛到賬,他便去南寧旅遊,車走高速路開往北海,途中朴樹聽U2的唱片,音量開得特別大。以前他覺得那種音樂做出來是要摧毀你,可那天,他從歌里聽到了自由和愛。
「真的是愛。」
中國人里沒幾個人能感受到這個東西,因為我們從小就被生活壓得抬不起頭,我們受的教育以及在成長的過程中受到的那些壓制,進入社會之後又被價值觀壓迫,真的感受不到愛。
車在高速公路上飛,熱帶雲、棕櫚樹、那些草、那些山,還有帶著斗笠牽著牛的老人,從窗口閃去。
他沒能忍住眼淚。
旅行結束回到家,當晚,母親突然對他說:我聽了你的歌,你這兩年是不是過得不快樂?
那些壞天氣 終於都會過去
(年輕的朴樹)
在高曉松的腦海里,有一幕被他永遠鍍金。
24歲的朴樹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沖高曉松和老狼說:哥們以後要做藝術!
3年後,因春晚一舉成名的朴樹開始擔心自己會死,他很焦慮,書上說天才在27歲就「死了」,意思是說不再有才華了。朴樹接受不了「自己沒有才華」這件事。
「27歲俱樂部」是由一群過世時僅有27歲的搖滾與藍調明星所組成的「早逝俱樂部」。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些搖滾巨星都在這個年紀就與世長辭,也許這只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巧合。
藝術家大多死於安樂,他們真正最天才、最閃光那個東西,可能是來自於心理上的一個小小病變。 為了創作,年輕的朴樹常常「自己找不痛快」,他渴望發生很多事,渴望為一個東西獻身,他承認自己「特別作」,總是放著好日子不過。
有天電視機里播著Fashtion TV,裡面介紹模特兒年齡,都只有十幾歲。朴樹突然坐立難安,「我原來已經這麼大了」。他馬上關掉電視, 跑去後海找朋友玩,結果那天所有的朋友都敷衍著,不在狀態,每個人看起來都有氣無力。
他說那天是「他最黑暗的一天」。
和朋友分別後,朴樹獨自去桑拿房,蒸汽讓他不住冒汗,冷汗還是熱汗已記不清,當晚他擠在大廳,跟很多陌生人睡成一團。這是他第一次對衰老和死亡感到恐懼,人會老,也會死,這個事實讓他好多年都走不出來。
抑鬱症的反覆,就像小時候打魂斗羅,打了小妖,還有小妖。朴樹很沮喪,他常年被抑鬱症困擾,十幾年才出一張專輯,找不到什麼東西能讓自己快樂。同時他仍舊是個完全、徹底的男孩,去年的演唱會上,44歲的朴樹說:「如果全世界都喪心病狂,如果所有人都搶劫銀行,如果成功就是高高在上,把別人踐踏,打死我也不能。」
在這個糟糕的時代,他仍試圖保持一顆乾淨、真誠、憤怒的心。
今年,朴樹迎來他的45歲,身邊一切已老,包括父母、自己、和他的狗。所謂而立之年、不惑之年,他都沒有按世俗標準去活。他不再熱衷於漂亮衣服、終日的party、賣弄和炫耀,而是講話變少,身材消瘦,還掉發。時間在他身上慢慢划過,就像凌遲。
但他說,「老不可怕,我怕失去勇氣。」
在歌曲《平凡之路》里,朴樹寫「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有網友猜這是他與世界的和解,他說:「做不做藝術家是無所謂的,要做真正的自己。如果我平和了,我可能就變成花草匠,每天職業養狗。如果那是真正的我的話,我不介意我成為什麼。」最近,朴樹的目標是成為一個人格健全的人,讓生活正常運轉,他自己跑去銀行排隊,逛菜市場,上超心理學課,每天跟狗玩一會兒,三頓飯,一頓不落。
魯豫誇他比之前有活力。
他說,「以後會更有活力吧,因為我剛從一個特別死氣沉沉的地方回來。」
魯豫又問,內心真的好了嗎,會不會未來某天再次整個垮掉。
他說,「不知道,有待檢驗。」
活到我這個歲數要面臨很多選擇,沒有一件事情是我知道對與錯的。很多時候我真的不太有勇氣往前走,但是我覺得我還是對這個世界有非常大的興趣。
一點快樂
(妻子吳曉敏親手織的羊毛帽,朴樹演出常戴)
朴樹也有快樂的時候。
本來,他有一台古董級的諾基亞藍屏手機,打死也不願意換。2015年去英國做新歌,中國手機卡在國外用不成,買當地卡又麻煩,為了有wifi登微信,他只好用起別人送的那台蘋果6,還註冊了微信號。
他對諾基亞的忠誠被現實消解了。
某天晚上,倫敦東北部的一個街區,朴樹吃完晚飯,拿手機一個人出門拍照,突然發現手裡很空,它瞬間移動到一位騎摩托車的黑人手中,「唰」地一下,那輛摩托車就只剩下尾燈遙遙可望。
只喊了一聲:「嘿,站住!」
被搶奪,這是朴樹人生里唯一一次跟犯罪打交道。
他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