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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狼齒(民間故事)

夏孤月呆在房內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她在修理著一個十二階魔方。

那是三年前她十九歲生日時慕容思炫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習慣在思考時快速轉動魔方,幾年下來,魔方磨損不少,終於散架。

此時慕容思炫走進房內,目無表情地說:「你十月份跟我下棋總共輸了七十三筒曼妥思和一百三十八盒TicTac糖,什麼時候月結?」

「是夏尋語輸的,你找她。」夏孤月瞧也沒瞧慕容思炫一眼。

「那你讓她『出來』。」

「沒看到我正在做一些她做不到的事嗎?」

「說起來,她好像覺察到了……」

夏孤月這才抬頭向慕容思炫瞥了一眼:「什麼?」

慕容思炫一字一頓地說:「你的存在。」

「她怎麼說?」

「她說,最近老覺得自己很健忘,甚至出現記憶截斷的現象,而且有時候時間會莫名其妙地丟失。」

夏孤月是雙重人格分裂患者。

十五歲時,她因為受到重大刺激,精神中分裂出已故雙胞胎姐姐夏尋語的人格,並且這個新誕生的人格,還替換了夏孤月原來的人格,成為了主體人格(參看《孤尋》)。

從此,只有在夏尋語需要用到夏孤月的高智商來解決問題時,夏孤月才會「出來」。

夏孤月知道夏尋語的存在,但夏尋語卻不知道自己是雙重人格者。正因為由夏孤月控制著身體時,夏尋語是沒有意識和記憶的,所以她才會對慕容思炫說自己記憶截斷、時間丟失。

此時,一陣門鈴聲傳來。

「上一次開門的是我,這次到你了。」慕容思炫說。

「哦。」

夏孤月走到大門前開門一看,只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人,男子三十來歲,面容俊朗,女子二十多歲,姿容清秀。

夏孤月不喜跟陌生人接觸。於是,在剎那之間,人格轉換,夏孤月「退場」,夏尋語「出來」。

「這裡是夏尋語偵探事務所。」夏尋語笑著說,「是要委託我們調查嗎?」

「夏小姐,是我呀!」男子笑著說。

「你確實有些眼熟呀。我們在哪裡見過?」

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夏尋語身後的慕容思炫冷不防說道:「是蘇見信。」

男子笑了笑:「慕容先生的記憶力真好。」

這位名叫蘇見信的男子是L市一家化妝品上市公司的創始人、CEO。三年前,他曾委託夏尋語幫他調查他的身世。

原來,蘇見信記得自己大概在四歲時被人販子拐走,被賣給了養父母,此後一直在L市生活、長大,後來他事業有成,成為了社會精英。

數年前他的養父病逝,不久前他的養母也去世了。現在,他想要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想要回到自己出生的故鄉看一看。

夏尋語問他:「你還記得你被拐的經過嗎?」

「記憶很模糊了。我只是依稀記得那天爸爸上山打獵去了,媽媽在家做家務,而我則和幾個小夥伴在家門外的一棵大樹下玩耍。我們想摘樹枝上的一些毛絨球,但因為個子矮,跳起來也夠不著。這時候有個男人走過來,摘下了幾串毛絨球,分給小夥伴,但沒分給我,於是我哭了。那男人對我說,他家還有很多這種毛絨球,說帶我回家拿,我便跟著他離開,就這樣被他拐跑了。」

當時慕容思炫也在場:「樹上的毛絨球是什麼顏色的?」

「應該是紅色的……是紅色的!」

夏尋語立即上網搜索「紅色毛絨球植物」,找到一種學名美洲合歡、俗稱紅絨球的植物。

「你說的毛絨球是這樣的嗎?」夏尋語找到了紅絨球的圖片——一種長著密密麻麻的紅色軟刺的圓球。

但蘇見信卻搖了搖頭:「不是,沒有這些軟刺的。我想想,當時那男人摘下來的那幾串毛絨球,有點兒像珊瑚。」

「珊瑚?」慕容思炫斜眉一蹙,「是廣西火桐。」

夏尋語連忙搜索廣西火桐的資料。圖片一打開,蘇見信驚叫:「就是它!當時我家門外的大樹,就是長著這種毛絨球!」

「你是哪一年被拐走的?」夏尋語問。

「我養母說,他們是在1981年把我買回來的。」

夏尋語一邊查看著廣西火桐的相關資料,一邊說道:「這種廣西火桐,是廣西特有的,而且還是瀕危種的植物,現在僅存三株。我想,哪怕是在三十年前,它的數量也不多。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查到1981年廣西有廣西火桐存在的地方,就能找到你的老家。」

慕容思炫接著問:「你剛才說你被拐那天,你爸打獵去了。他是獵人?」

「好像是,我印象中家裡有一隻狼標本,應該就是我爸獵殺的。我好像還經常坐在標本上玩兒呢。」

慕容思炫道:「1981年,廣西同時存在廣西火桐和狼的地方,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經過深入調查,這樣的地方只有兩個:T鎮和X鎮。

其中T鎮的廣西火桐在十多年前已被砍伐,而X鎮的廣西火桐至今仍然倖存。

「我們先去X鎮吧。」慕容思炫說。

就這樣,夏尋語、慕容思炫和蘇見信三人從L市乘飛機來到廣西,再乘車來到X鎮中一個叫狼溪村的村落。

他們在村裡果然找到了那棵廣西火桐。如果他們要找的地方確實是X鎮,那麼三十年前蘇見信就是在這兒玩耍時被拐走的。

在附近有一間派出所。三人來到派出所,說明來意。派出所的所長蓋揚親自幫他們查看報案記錄。果然,在1981年6月,有一個名叫封羽莫的男子前來報案,說自己四歲大的兒子被拐走了。

封羽莫是一名獵戶。封羽莫的家就在那棵廣西火桐前方。一切都跟蘇見信的記憶吻合。

蓋揚帶著三人來到了封羽莫的家。蘇見信見到了已經七十歲的封羽莫,以及他那六十多歲的妻子褚嫣韻。

當封羽莫和褚嫣韻得知眼前這個男子竟是他們被拐走了三十多年的兒子時,錯愕遠多於激動。

「或許他倆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兒子吧。」夏尋語心中感慨。

好一會兒,褚嫣韻才反應過來,低聲哭泣起來。

事情圓滿解決。最後蘇見信支付給夏尋語十萬元的委託費。

此時夏尋語也想起蘇見信了,眾人進屋坐下後,夏尋語問起他的近況。

「三年前我找回父母后,在狼溪村住了幾天,就回L市來了,此後每隔幾個月就到狼溪村探望一下父母。兩年前,我認識了阿黛,」蘇見信說到這裡看了看那和他同來的清秀女子,「我們一拍即合,很快就建立了戀愛關係。」

阿黛微微一笑:「慕容先生,夏小姐,你們好,我是見信的未婚妻孫黛。」

慕容思炫瞧也沒瞧她一眼,兩手抱著膝蓋,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玩得不亦悅乎。

夏尋語連忙來打圓場:「孫小姐,你別在意,這個人腦袋有點兒問題。你剛才說你是蘇先生的未婚妻,你們要結婚啦?」

蘇見信一臉喜悅地說:「對呀!我們已經領證了。這個月十號,也就是下周一,我們會回狼溪村宴請村民。這次我是特意來邀請夏小姐和慕容先生到狼溪村參加我們的婚宴的,畢竟當初全靠你們我才能找回我的父母呀!」

「恭喜恭喜!我到時一定到!思炫,你也去吧?」夏尋語問。

「隨便。」思炫冷冷地說。

「多謝賞臉,我這兩天就把往返機票寄給你們。」蘇見信說。

「好啊,謝謝。說起來,孫小姐,」夏尋語看了看孫黛,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好眼熟?我想想,你好像我中學時的一位學姐。」

「哦?」孫黛好奇地問,「你是哪所中學的?」

「HZ市第四中學。」

「咦?我也是呀!我是零七屆的。」

「我是零九屆的。原來你真的是我的師姐呀。」

「嗯,我是HZ市人,後來在L市讀大學,畢業後便留在L市工作、生活。你也是HZ市人?」

「嗯。」夏尋語稍微收起笑容。對她來說,在HZ市有太多痛苦的回憶了,她實在不堪回想那座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城市,回想在那裡發生的一切。

接下來的幾天夏尋語都在期待中度過。她很久沒跟慕容思炫一起遠行了。

然而在出發前一天清晨,慕容思炫卻打電話給夏尋語說:「我有事情要處理,這幾天都不回來了。」

「啊?那明天你還去參加蘇見信的婚宴嗎?」

「不去了。」沒等夏尋語答話,慕容思炫已掛掉電話。

「什麼嘛?都說好了呀!」夏尋語嘟噥道。

期待成空,她的心裡有些失落。

1:夏尋語

這天上午,我獨自來到L市機場。

候機之時,我不禁想起從前和思炫的數次遠行:一起到肖恩旅館解開求救信之謎(參看《復仇終點站》);結伴到心晴旅館調查十八年前的分屍案(參看《哭泣的軀幹》);一同到絕塵村調查一位OL接近其CEO的目的(參看《樹之悲》);一起到彌月鎮參加於神和凌素希的婚禮,並且解開當地的一宗密室案件(參看《惑蟻》)……

本以為這次到狼溪村參加蘇見信和孫黛的婚宴,也是和思炫一起去的,沒想到昨天清晨他卻突然打電話跟我說,他有事去不了。

想到這裡,我由不得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卻聽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我來了。」

是思炫的聲音!

我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你要做的事做完了?」

「是。」

「哎呀,你的機票我沒帶來。」

「我帶了。」

「嗯。」

我的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我忽然對這次的旅途充滿期待。

中午我們來到廣西,在機場吃過午飯後,便乘車前往X鎮的狼溪村。當我們來到村口時,還差十分鐘就到下午兩點了。

剛進村,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狗吠聲。我回頭一看,竟見身後有一條體型龐大的黑色藏獒,張牙舞爪,正對著我和思炫狂吠。我咽了口唾沫,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思炫大步上前,擋在我身前。

眼看這條惡犬隨時要撲上來,我害怕地問:「思炫,現在怎麼辦?」

「這種體型的藏獒,我能同時對付三隻。」思炫冷冷地說。確實,他身手極好,而且精通各種格鬥技巧。只是他在大部分情況下僅用他的那顆大腦已能解決所有問題,無須動手。

就在此時,只聽不遠處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回來!」

我抬頭一看,叫喊之人竟然戴著一個只露出雙眼的黑色面罩,讓人完全無法看到他的面容。

那條黑獒聽到面罩老人的叫喚,立即跑到他的身後,蹲下身子,不再吠叫。

「你是外地人?來這兒幹嗎?」面罩老人向我和思炫問道。他的語氣有些冷漠。

「我們是來參加婚宴的。」我答道。

「哦?老封的兒子?」

「是的。」蘇見信的父親姓封,名叫封羽莫。

面罩老人不再理會我,轉過身子,帶著黑獒離去。我這才發現他原來是個瘸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他為什麼要戴著面罩呢?」我喃喃說道。

「他是個瘸子,可能是曾經在某場意外中,一條腿殘廢了,同時臉部也受到嚴重損害。」

思炫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似乎在查看著地上的一些什麼。

「怎麼啦?」我走到他身後問道。

「那黑獒身上的毛掉得滿地都是。」

我低頭一看,果然遍地黑毛。

「看來剛才那條黑獒患有脫毛症呀!」

「嗯,走吧。」

十多分鐘後,我們來到村內的那棵廣西火桐前,不遠處的一座平房,就是我和思炫三年前所來過的、蘇見信的親生父母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家。他倆在這裡已經住了幾十年了。

此時封家門前張燈結綵,大門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紅色雙喜。門外擺放著二三十張圓桌,數名大廚和十多名村民正在燒水、洗菜、切肉,準備酒席。

我和思炫走進封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擺放在玄關的那兩隻神情兇狠的灰狼標本。據說這兩隻狼都是封羽莫年輕時所獵殺的(其中一隻標本在蘇見信被拐前就已經存在了)。

走進大廳,只見蘇見信和孫黛正在拜天地。等了一會兒,儀式完成,蘇見信和孫黛向我和思炫走過來。

「夏小姐,謝謝賞臉呀!」蘇見信紅光滿面。

「蘇先生,蘇太太,恭喜你們啦!」

站在我身後的思炫冷不防問道:「你父母呢?怎麼沒在?」他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身邊的一切。

「根據村裡的風俗,在新娘進門的時候,新郎的家人要迴避呢,否則以後會吵架,呵呵。我爸在一個小時前就出發前往鄰村,現在估計已經到了吧。」

「你爸?那你媽呢?」思炫不放過任何細節。

「她不舒服,有些發燒。她本來也堅持要和我爸一起到鄰村迴避的,但我說身體要緊,風俗嘛,意思意思就好,所以安排她到附近的一位村民家裡休息去了。本來我叫我爸也到附近迴避一下就好,但他卻堅持要遵從風俗,步行到鄰村。」

「封老先生應該七十多歲了吧?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沒問題嗎?」我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兒,他身體好得很呢,經常自己上山採藥。」蘇見信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兩點多了,他說三點左右就會回到村裡,到時我們再拜祖先。要不現在我先帶你們去見見我媽?」

我點了點頭:「好啊!」

接下來,新娘子孫黛留在封家補妝、休息,新郎蘇見信則帶著我和思炫前往附近的一座兩層高的樓房,找到了他的母親褚嫣韻。

「封老太,你還記得我嗎?」我向褚嫣韻打招呼。

年過七旬的褚嫣韻皺了皺眉:「你是……」

「媽,她就是幫我找到你們的那位夏小姐呀。」蘇見信提醒道。

「哦?歡迎啊,夏小姐。」

蘇見信接著說:「對了,夏小姐,我給你安排的房間也在這兒。來,我先帶你去放下行李吧。」

「好的,謝謝。」

蘇見信把我和思炫帶到這座房子一樓的一個房間前,我探頭一看,房內竟然只有一張床!他安排我和思炫住這個房間?難道他以為我和思炫是情侶?

想到這裡,我的臉突然有些發熱。倒是思炫,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放下行李後,我和蘇見信、褚嫣韻、思炫一起回到封家。然而接下來我們等了接近兩個小時,仍然沒有見到封羽莫回來。

「見信,你爸怎麼還沒回來?」孫黛擔心地問。

「不會是在山上遇到了什麼意外吧?」蘇見信也有些不安。

「山上?」我問,「他上山了?」

「從這兒前往百草村,必須經過山路呢。但爸經常上山採藥呀,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山上不是有狼嗎?」我接著問。

褚嫣韻搖了搖頭:「幾乎絕跡了,我們上一次見到狼,是在七八年前了,這幾年都沒見著。當然,或許在深山裡還有。」

「誰有百草村那邊的村民的電話?打過去問問吧。」蘇見信說。

在場的一位村民連忙打電話到百草村那邊詢問情況,但對方卻說封羽莫沒有來過。

「從這裡到百草村,大概四公里的路程,爸一點出發,現在都四點多了,怎麼可能還沒到?」蘇見信吸了口氣,「我們到山上找找看吧!」

「我和你一起去。」孫黛說。

「我也幫忙。」我緊接著說。

就這樣,蘇見信、孫黛、思炫和我,以及十多位村民,一起走出狼溪村,上山尋找封羽莫。

大概是為了便於找人吧,在走到村口時,蘇見信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眼鏡盒,從盒裡取出一副紫框眼鏡戴上。他本來就長相俊朗,戴上眼鏡後,更顯溫文爾雅。

上山以後,大家分頭尋找,我跟蘇見信和孫黛一起行動,而思炫則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斜坡前方。孫黛忽然微微地喘著氣說:「見信,我有些累,先休息一會兒。」

蘇見信有些心疼:「唉,今天明明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卻要你上山找人。」

「什麼話兒?要找的是咱爸呀!別耽擱時間了,你繼續找吧,我在這兒等你。」

「蘇太太,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我留下來陪你?」我說。

「不用啦,你也幫見信到處找找看吧,麻煩你啦。」

蘇見信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待會兒回來找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夏小姐,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

就這樣,我跟蘇見信繼續前行,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走了幾百米,我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把雨傘。會不會是封羽莫留下的呢?

「蘇先生……」我大步上前,拍了拍蘇見信的肩膀,想把我的發現告訴他。

然而蘇見信卻身子猛地一抖,把我的手甩開了。

我嚇了一跳。蘇見信也定了定神,連忙回頭對我說:「夏小姐,不好意思……」

「你怎麼啦?」

蘇見信苦笑了一下:「剛才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時,我突然想起我爸跟我說的狼搭肩的故事,心中一寒,所以……呵呵!沒嚇著你吧?」

「狼搭肩?是個怎樣的故事?」

蘇見信娓娓道來。

原來,群狼在攻擊一個人的時候,十分明目張胆,或正面進攻,或把人圍在中間,輪番攻擊;但獨狼因怕遭到反擊,一般不會正面攻擊人,而是從人的背後進行偷襲。

不過,哪怕是從後偷襲,狼也不能保證一下子把人撲倒。於是,狡猾的狼就悄悄跟在人的後面,看準時機,把狼爪搭在人的肩膀上。在這樣的情況下,人一般會回頭看看是誰,狼就抓住這個機會,咬斷人的喉嚨。

我聽得毛骨悚然:「這是真事?」

「是真的!我爸說在他和我媽認識前,他有一次上山狩獵,就遇過狼搭肩。」

「那他怎麼辦?」

「他以前就聽村裡的老人說過,遇到狼搭肩,千萬不要回頭。而且所幸他當時身上帶著匕首。他悄悄掏出匕首,直接往後一捅,刺中了那隻狼的腹部,最後成功殺死了那條狼。家裡玄關那兩隻標本,其中一隻就是用那條狼製成的。」

「沒想到封老先生年輕時這麼勇猛呀。」

我們邊聊邊走,又找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收穫,只好回去找孫黛。

然而回到那斜坡前方,卻沒見到孫黛。蘇見信叫道:「阿黛!」

「我在這兒!」

斜坡下方傳來孫黛的聲音。緊接著,只見孫黛從斜坡走上來。

「你怎麼下去了?」蘇見信問。

「我下去看看有沒有發現。不過……唉!你們有找到嗎?」

「我們也沒有收穫。」我說。

其他村民也沒有發現。最後大家只好先回狼溪村再從長計議。

回到封家門前時已是傍晚六點多了。思炫還沒回來,不知道獨個兒到哪兒去了。

「孫黛!」我們正要走進封家,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明眸皓齒,貌似潘安。

孫黛微微一呆:「楊東東?你怎麼來了?」

那名叫楊東東的帥氣男子走到孫黛跟前,微微一笑:「我是來恭喜你的,新婚快樂哦。」

「阿黛,你朋友?」蘇見信問。

「嗯,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楊東東。」

楊東東說:「恭喜你哦新郎官。阿黛可是我們學校的男生們心中的女神哦,你能娶到她,真是有福氣呀。」

蘇見信皺了皺眉,淡淡地說:「招呼不周,多多包涵。好了,阿黛,我們先去跟媽說一說剛才上山的情況吧。」

蘇見信拉著孫黛走進封家後,楊東東站在門外,怔怔出神。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這個楊東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於是我走過去,主動跟他打招呼:「你好哦。」

楊東東向我看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驚呼:「你……你是夏……夏尋語?」

「咦,你真的認識我?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楊東東定了定神:「你忘了嗎?我是楊東東呀。我們曾經交往過呢。唔,大概在六七年前吧。」

「什麼?」我訝然,「你是我的前男友?這……」

我竭力回憶六七年前的事,但記憶十分模糊。

楊東東接著說:「你果然不記得我了呀,這也不奇怪,我的前女友是夏尋語,而你……」

他緊緊地看著我:「你根本不是夏尋語!」

「什麼?」

聽他這麼說,我忽然覺得思緒雜亂,緊接著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我恍如夢中。

2:夏孤月

我隱隱約約聽到面前的男子說:「你根本不是夏尋語!」

「什麼?」我不由自主地說道。

緊接著,我的意識越來越清晰。

姐姐夏尋語暫時「退場」了,現在輪到我操控這個身體。

我定睛一看,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竟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楊東東。

性格開朗樂觀的姐姐從來不穿黑色衣服,跟我截然相反。

七年前,就是因為跟這個楊東東熱戀,兩人買了黑色的情侶套裝,姐姐破天荒地穿上黑色衣服,被誤認為那是我,因此慘遭殺害(參看《孤尋》)。

為了保住性命,從此我放棄了夏孤月的身份,扮演著姐姐夏尋語。當然,後來我的精神中真的分裂出姐姐的人格,並且這個新誕生的人格還替換了我原來的人格,成為了主體人格,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在姐姐失蹤後(除我以外大家都以為失蹤的是夏孤月)沒多久,我就以姐姐的身份,跟這個楊東東提出分手。他也沒有挽留。

闊別七年,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再次見到楊東東。

我一直以為,在遇到慕容思炫之前,世界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夏尋語這個秘密,哪怕是現在,除我以外,也只有慕容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沒想到剛才楊東東竟然對我說:「你根本不是夏尋語!」

「你早就知道?」我冷冷地問。

「七年前,在你的弟弟自殺、你的妹妹失蹤後,我來陪你,想要安慰你,當時我就發現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夏尋語了。」

我恍然:「我的身體缺少了某些特徵?」

楊東東點了點頭:「在你的弟弟夏皓軒自殺前兩天,我在夏尋語的脖子上留下了吻痕。而跟你見面時,我卻發現你的脖子上根本沒有吻痕!當時我就知道,失蹤的人根本不是夏孤月,而是我的女朋友夏尋語!在我面前的你,才是假扮成夏尋語的夏孤月!不過,我並沒有立即揭穿你,因為當時我還不知道你這樣做的理由。」

我沒有答話。

楊東東接著說:「不久後你向我提出分手,我答應了,因為,你本來確實並非我的女朋友夏尋語。

「一個月後,警方在海邊找到了『夏孤月』那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當時除了你,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具屍體根本不是夏孤月,而是我的女朋友夏尋語!你之所以假扮她,是因為你就是殺死她的兇手!」

真相併非如此。但我不屑解釋。

「說完了嗎?」我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我突然發現在那棵廣西火桐的後方躲著一個人,鬼鬼祟祟地,似乎正在窺視著封家的大門。

是姐姐和慕容在村口遇到的那個帶著一條黑獒的面罩老人。

我之所以認得他,是因為作為後繼人格的我,雖然操控身體的時間比姐姐短,但卻可以共享姐姐操控身體時的大部分記憶。

面罩老人為什麼要監視封家?難道封羽莫的失蹤跟他有關?

「恐怕封羽莫已經凶多吉少了吧?」突然身後傳來慕容的聲音。他似乎也發現了面罩老人。

「你剛才到哪兒去了?」

「跟你無關。吃飯去吧。」

封羽莫失蹤,蘇見信和孫黛的婚宴暫時取消,村民們坐在封家門外的那些圓桌前,隨便吃了些東西,便各自回家了。

「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人,是你姐姐的男友吧?」吃飯時慕容問道。

「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我在你家看過你姐姐和他的貼紙照。」慕容的記憶力果然極好。

「哦。」

「他跟你說了什麼?」

「跟你無關。」

這就是我和慕容的交流方式。或許,屬於我倆的這個奇異的世界的人,都是這樣交流的吧。

吃過晚飯,我和慕容準備離開時,無意中發現楊東東和孫黛偷偷摸摸地走向遠處。

「跟去看看。」慕容在我耳邊低聲說。

於是我和慕容悄悄跟在他倆後面,只見他倆繞過了房子,來到了封家後方。

我和慕容躲在暗處窺視。

「你到底來幹什麼呀?」孫黛語氣不悅。

楊東東苦笑:「來祝你新婚快樂呀,不然我還能幹什麼?」

「那謝謝了。沒其他事了吧?」孫黛轉身想走。

楊東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阿黛呀……」

孫黛把他的手甩開:「楊東東,求求你,別再來找我了。我要結婚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沒等楊東東答話,孫黛已徑自離去,回到封家大門前方,剩下楊東東一個呆立原地,久久沒有離去。

「狗血劇情。」慕容打了個哈欠,「回去睡覺吧。」

接下來,我和慕容來到封家附近的那座二層樓房,回到蘇見信為我們安排的那個房間。

「老規矩,你睡床。」我說。

上次在絕塵村的旅館,我也把床讓給了慕容,因為我不能浪費掌握著身體操控權的這些寶貴時間。睡覺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就讓姐姐「出來」時再做吧。

「哦。」慕容也不客氣,跳到了床上。

而我則走到窗邊,拿出那個十二階魔方,一邊轉動,一邊思考。

我把魔方打亂、還原、再打亂、再還原。當我第七次把魔方還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我的大腦有些疲勞了。我正想靠著窗戶閉目養神,忽然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那棵廣西火桐前有人經過。

夜色朦朧,我沒能看清那個人的樣子。

我只是看到那人推著一台手推車,手推車上躺著另一個人,一動也不動。

是屍體?

我離開房間,走到屋外,遠遠望去,只見那人把手推車停在廣西火桐前方後,就以極快的速度潛入了封家。

到底是誰?面罩老人?晚飯前我曾發現他躲在暗處監視著封家。

但我立即又否定了這個猜想。面罩老人是個瘸子,步伐蹣跚,而眼前這人動作敏捷。

不過,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他推來的手推車上所放的是否屍體,也不管他潛入封家有何目的,這些事情都跟我無關。

我回到屋裡,到洗手間洗了個澡,換上睡衣,之後便回到房間。

走到床前,只見慕容閉著眼睛,像具屍體。

但我知道他還沒睡著,只是在思考。

此時我的身體也真的需要休息了。於是我在慕容身邊躺了下來。

這個男子呀,這個和我屬於同一個世界的男子呀。

我不禁想起去年九月,慕容走進星星咖啡館跟冒牌「活屍」談判之前的情景。

當時我對他說:「慕容,如果你死了,那個世界便再次只剩下我一個。」

他卻對我說:「對你來說,毫無區別。」

如果慕容真的不存在了,對我來說,真的是毫無區別嗎?

我的大腦可以在三十秒內記住一個十二階魔方六個面的狀態,但卻無法思考這個問題。

3:夏尋語

我醒來的時候,思炫不在房內。我看了看手錶,此時是清晨六點多。

我是什麼時候回到這個房間的呢?

我記得昨天傍晚,那個名叫楊東東的人對我說:「你根本不是夏尋語!」

而在此之後,發生過什麼事,我卻毫無印象。

唉,又出現這種記憶截斷的情況了。

我一邊想一邊走出房間,只見跟我和思炫一樣,從外地前來參加蘇見信和孫黛的婚宴的、住在這座房子里的客人們,都還沒起床,大廳空蕩蕩的。我到洗手間梳洗以後,就走到屋外,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卻無意中看到不遠處的那棵廣西火桐前方,竟然躺著一個白髮蒼蒼的人。

那個人是背部朝天的,我暫時看不到他的面容。

而最讓我感到吃驚的是,在那個人的旁側還有一隻狼,此時正用前爪搭著那個人的肩膀。

我不禁驚呼:「狼!有狼!」

我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思炫那冰冷的聲音:「那只是標本。」

與此同時,住在這座房子里的客人們因為聽到我的驚呼聲而陸續走到屋外。

那個自稱是我前男友的楊東東也從房子里走出來了。原來他也住在這裡。

大家走到那棵廣西火桐前方,來到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跟前。

思炫先拿出手機,拍下了那個人此時的姿勢,接著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細細查看。

我也走過去,輕聲問道:「思炫,是誰?」

「是蘇見信的父親,封羽莫。已經死了,死因應該是被割喉。」

此時楊東東也走過來:「什麼情況呀?」

思炫向楊東東瞥了一眼:「把屍體翻過來。」

「哦。」

思炫和楊東東合力把前爪搭著封羽莫肩膀的灰狼標本搬開,接著兩人又一起把封羽莫的屍體翻轉過來。

我定神一看,那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者,一張滿布皺紋的臉此刻扭曲不已,似乎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他的喉嚨上有數十道刀痕,縱橫交錯,臉部、胸膛以及衣服都血跡斑斑,令人慘不忍睹。

我認得他正是三年前見過的蘇見信的父親——封羽莫。

封羽莫的死引起了大家的轟動和議論。

不一會兒,褚嫣韻、蘇見信和孫黛,以及住在附近的村民,聞訊紛紛趕來。

我無意中發現,昨天我和思炫在村口遇到的那個帶著黑獒的面罩老人也來了,站在遠處,一動也不動。

「啊?老頭子!」褚嫣韻看到封羽莫的屍體後,跪倒在地,呼天搶地。

蘇見信也傷心欲絕,孫黛在旁安慰。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一邊推開圍觀的人群,一邊大聲叫道:「大家站一邊去!別擋著!」

我向那男人看了一眼,四十來歲,人高馬大,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名身穿警服的男子。

「這些人是警察?帶頭那個人好像在哪兒見過呀……」我喃喃自語。

思炫在我耳邊提醒:「狼溪村派出所的所長,名叫蓋揚。」

他這麼一說,我記起來了:三年前我和思炫陪蘇見信到狼溪村尋親,來到那棵廣西火桐附近的派出所尋求協助。當時幫我們查看報案記錄的人,就是這個派出所所長蓋揚。只是這麼一個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我早已忘記;而思炫卻記憶力極好,對於每一個見過的人,哪怕只是看過一眼,也能過目不忘。

他的大腦,就像有一台擁有無限硬碟空間,並且附帶搜索功能的電腦。

此時只見蓋揚走到封羽莫的屍體跟前,蹲下身子,細細查看了一番,轉頭對一名下屬說:「記下來,死亡時間是十五到十八個小時之前。」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七點多一些。也就是說,封羽莫的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一點到四點。

「死因是喉嚨部位的頸動脈被切斷。」蓋揚接著說。

我走上前去:「蓋所長,沒想到你連法醫學的知識也懂呀!」

蓋揚「咦」的一聲,向我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蓋所長,你不認得我啦?」

「你是誰呀?」

「三年前我們曾來找你幫忙調查三十年前的報案記錄,你幫我們查到當時封老先生曾報案說自己的兒子被拐走了。」

「哦,有印象。你怎麼來狼溪村了?一個人來?」

「我的助手也來了呀。」

「助手?」

「就是我身後這個獃頭獃腦的男青年嘛,三年前你也見過他呀。」

所謂「助手」和「獃頭獃腦」,當然只是對思炫的調侃而已。雖然當一名偵探是我從小到大的理想,但我逐漸發現,自己的推理能力其實是比較平庸的。而且,現實中遇到的案件,大部分不像小說中的案件那樣,線索該出現時就出現,兇手該認罪時就認罪,案件到該結束時就能全盤解決。要不是有思炫這個「獃頭獃腦」的「助手」相助,恐怕我的偵探事務所早就關門大吉了。

蓋揚還沒答話,思炫已走過來,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是比擬殺人。」

「咦?」蓋揚呆了一下。他的那幾名下屬也一臉疑惑地看著思炫和我。

「比擬殺人?」我好奇地問,「什麼意思呀?」

「狼搭肩傳說。」

我恍然大悟:「就是蘇見信昨天說的狼搭肩的事?」

思炫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打開剛才拍下的那張封羽莫的屍體被翻轉前的照片:「灰狼標本的前爪搭著封羽莫的屍體的肩膀,而封羽莫的死因是頸動脈斷裂,這兩點都跟狼搭肩的傳說不謀而合。」

我連忙走到蘇見信跟前:「蘇先生,你昨天跟我說的狼搭肩傳說,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蘇見信還沉浸在父親被害的悲痛之中,低聲答道:「村裡的人應該都知道吧。怎麼突然提起狼搭肩?」

「因為,我們懷疑兇手在殺害封老先生的時候,故意模仿了狼搭肩的傳說。」

「啊?」褚嫣韻忽然尖叫一聲,一臉驚恐地說,「模仿狼搭肩傳說?是山泉!是山泉回來找我和老頭子報仇了!」

蓋揚走過來問道:「山泉是誰?」

褚嫣韻定了定神:「你們跟我來吧。」

此時楊東東也走了過來,跟在眾人後面。

就這樣,蘇見信、孫黛、蓋揚、楊東東、思炫和我,隨褚嫣韻走進封家,來到她和封羽莫的卧房。褚嫣韻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金星鋼筆,用顫巍巍的手拿到大家面前。

「媽,這是……」蘇見信問。

「這就是我跟蔡山泉的定情信物。」

「咦?」我不禁問道,「封老太,你所提到的這個蔡山泉,跟你是……」

「他是我以前的戀人。」

褚嫣韻長嘆了一口氣,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那時我大概二十歲吧,跟村裡一位名叫蔡山泉的男子相戀。這支金星鋼筆,就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我有一支,他也有一支。

「蔡山泉有個發小,叫封羽莫,也就是我現在的丈夫了。我因為跟蔡山泉相戀而認識了封羽莫。

「有一次蔡山泉和封羽莫上山打獵,傍晚時封羽莫狼狽不堪地跑回村裡,他跟大家說,他倆在山上不幸遇到狼群,他拚命逃跑,而蔡山泉則因為受了傷而留在山上,生死未卜。

「後來村民們上山搜索,但沒找到蔡山泉,只是找到幾根人的骨頭,大家懷疑蔡山泉已被狼群吃掉了。

「當時我和蔡山泉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的死讓我感到傷心欲絕。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日子,封羽莫每天在我身邊陪伴我、安慰我,我和羽莫因此日久生情。幾年後,我們結婚了,婚後不久,我們還生了個女兒。

「然而在我們女兒六歲的時候,竟然被綁架了。綁匪要求羽莫交出他的家傳之寶——一對價值連城的C型龍玉。雖然村裡不少人都知道羽莫手上有一對龍玉,但只有羽莫自己知道龍玉的安放地點。那對綁匪大概也打聽到這個消息,為了得到龍玉,綁架了我們的女兒。

「最後,雖然羽莫按照綁匪的要求交出了龍玉,但綁匪喪心病狂,收到龍玉後,還是把我們的女兒撕票了……」(作者註:這對有四千年以上歷史的C型龍玉後來流傳到民間,其後續故事可參看《欺詐之狐》。)

褚嫣韻說到這裡,兩眼通紅,黯然神傷。

「媽,那是我出生前的事?」蘇見信問。他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姐姐。

褚嫣韻平伏了一下情緒,點了點頭。

「是的,那時你還沒出生。得知女兒被害的那天晚上,羽莫哭著對我說:『嫣韻,這是報應!真的是報應!是山泉!是山泉的鬼魂回來向我們報仇!是他奪走了我們最愛的女兒!』直到那時,他才把蔡山泉的死亡真相告訴我。

「原來,那天封羽莫和蔡山泉本來是各自上山打獵的,在山上蔡山泉無意中看到封羽莫,心生惡作劇的念頭,靜悄悄地走到他身後,模仿狼搭肩,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嚇他一跳。

「怎知封羽莫因為以前真的遇過狼搭肩,心裡有陰影,突然肩膀被搭,他認定了身後有狼,掏出匕首直接往後一捅,刺傷了蔡山泉。

「萬萬沒有想到,在封羽莫準備把受傷的蔡山泉背回村裡的時候,真的有狼群來襲!蔡山泉因為受傷跑不動,被狼群包圍,而封羽莫為了保命,丟下蔡山泉自己跑下山了。」

派出所所長蓋揚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封羽莫當時的意思是,蔡山泉因為被他刺傷,最後被狼群咬死,死不瞑目,陰魂不散,所以回來害他的女兒,對吧?他認為女兒之死,是自己當天丟下蔡山泉、後來還搶走了他的未婚妻的報應,對吧?」

褚嫣韻含淚點頭。

蘇見信搖了搖頭:「媽,照你這麼說,你們的女兒是被綁匪撕票的,跟那個蔡山泉的死有什麼關係呢?」

褚嫣韻抽泣不語。

我接著分析道:「鬼是不存在的。昨天殺害封老先生的兇手,如果真的跟那個蔡山泉有關,那應該是蔡山泉的某位親人,要為蔡山泉報仇。」

思炫點了點頭:「封羽莫在結婚前,曾遇過狼搭肩,他用匕首把狼捅死了;蔡山泉扮狼搭著封羽莫的肩膀,他也用匕首捅傷了蔡山泉,就像對付狼那樣。所以,現在兇手用『割斷封羽莫的喉嚨』和『把灰狼標本的前爪搭在封羽莫屍體的肩膀上』這兩個舉動來向我們傳達『曾經像狼那樣腹部被捅的蔡山泉的鬼魂真的化身為惡狼回來報仇了』這個信息。」

「又或者是蔡山泉還活著,現在化身為『惡狼』回來報仇……」蓋揚說道。

「蓋所長,」楊東東突然說,「我知道兇手是誰!」

「是誰?快說!」

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楊東東。

然而楊東東卻突然伸手指向我:「就是她!」

我吃了一驚:「什麼?我?」

「今天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我看到你離開了我們住的那座房子。你是到外面去把封老先生的屍體搬回來吧?」

「我沒有離開過呀!」我澄清道,「我一直在房裡睡覺呀!」

我說這句話時其實有些心虛。因為我忘記了昨天傍晚到今天清晨發生過的事,我連昨晚我是怎樣回到房間的也不知道。昨晚我真的在房裡睡覺嗎?我到底有沒有離開過房間呢?

說起來,房裡只有一張床,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的,那麼思炫昨晚睡在哪?難道……

「你撒謊!」楊東東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索,「我是親眼看著你出去的!而且,蓋所長,這個人本來就是個殺人犯!幾年前,她曾經殺死了她的姐姐!」

「你胡說什麼呀?我……我沒有姐姐呀!我只有一個妹妹……」

我的妹妹叫夏孤月。她在七年前被殺了。

但,此刻,我的腦中卻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孤月真的死了嗎?

我的腦袋混亂之極。我的意識迅速消失。我彷彿暈了過去。

4:夏孤月

眼前的情況,顯然是姐姐所無法應對的。於是,她「退場」了,由我「出來」操控身體。

我向楊東東瞥了一眼,冷冷地說:「是的,我想起來了,今天凌晨我確實離開過我們住的那座房子。」

「什麼?」蓋揚向我質問,「你要去哪?」

我把凌晨兩點多時看到有人把手推車停在廣西火桐前,隨後又看到那人潛入了封家等事說了出來。

「那個人是誰?」蓋揚追問。

「沒看清。現在看來,躺在手推車上的就是封羽莫的屍體,把封羽莫的屍體推到廣西火桐前的,自然就是兇手了。隨後兇手潛入封家,是要偷走灰狼標本,放在封羽莫的屍體旁邊,完成比擬殺人。

「根據你的推斷,封羽莫的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一點到四點。封羽莫一點左右出發前往百草村,他很有可能是在山上遇害的。兇手殺死他以後,把他的屍體暫時放置在山上某個地方,等入夜後再用手推車推回來。

「而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我在乘車前往狼溪村的途中,兩點到四點,我一直和蘇見信等人在一起,也就是說,案發時間中,我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楊東東堅信我是兇手:「一點到兩點你在乘車?乘什麼車?有人能證明嗎?」

「跟你無關。」其實慕容就是我的時間證人。但我沒必要跟他解釋。

「哼!你的不在場證明根本不成立……」

「好啦!」蓋揚打斷了楊東東的話,「夏小姐跟封羽莫不熟,表面上沒有殺人動機。現階段的重點調查對象,應該是封羽莫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向褚嫣韻、蘇見信和孫黛詢問他們昨天下午一點到四點的不在場證明,得知:一點到兩點,蘇見信和孫黛在家裡拜堂,而褚嫣韻則在村民的陪同下,在我們昨晚過夜的那座房子里休息;後來有段時間蘇見信帶著姐姐和慕容到那座房子找褚嫣韻,孫黛則在村民們們的陪伴下留在封家,沒有離開過;兩點到四點,蘇見信、孫黛和褚嫣韻三人都在封家等候封羽莫回來。

也就是說,他們三個的不在場證明都是成立的。

最後,蓋揚問楊東東:「你呢?案發時間你又在哪裡?」

「我?我十二點開始開車前往狼溪村,但在一點左右,我的車拋錨了,接下來我是步行過來的,直到傍晚六點左右才來到狼溪村。」

「開車?有人能證明嗎?」蓋揚問。

「沒有呀!我是一個人過來的呀!不過,我的車現在還在山路上,你可以派人過去看看。」

蓋揚搖了搖頭:「這根本不能成為不在場證明。誰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把車停在那裡的呢?」

「我跟封老先生根本不認識呀!我沒有殺人動機呀!蓋所長,你聽我說……」

「好了!別吵了!現在只是初步調查階段。」蓋揚不耐煩地說,「反正,我已經聯繫了縣公安局的人過來援助,在此之前,你們都不能離開狼溪村!」

接下來,蓋揚和楊東東離開了封家,屋內只剩下褚嫣韻、蘇見信、孫黛、慕容和我五個人。

「對了,」慕容走到褚嫣韻跟前,「村裡有個戴著面罩的跛腳老人,他還養著一條黑色的藏獒,那個人是誰?」

說起來,剛才在村民們圍觀封羽莫的屍體之時,那個面罩老人也站在遠處。

「那個人好像是個獵戶,以前是住在山上的,最近幾年才搬到狼溪村來,就住在村口附近,唔,他的房子外有一口井。」褚嫣韻說道,「不過他獨來獨往,從來不跟村民們打交道,所以大家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

「哦。」慕容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後,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封家。

我緊隨其後。

我們回到我們住的那座房子里,走進了我們的房間。

「慕容,怎麼看?」我問。

「比擬殺人的理由,並非單純模仿狼搭肩傳說。」慕容一邊說一邊拿出藏在身上的幾盒水果糖,堆砌起「糖果城堡」來。

「廢話。」

「那你還問?」

我們這次的交流到此已經結束。

我輕輕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5:夏尋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房間里的。

我轉頭一看,思炫正在堆砌著「糖果城堡」。

「思炫,我們不是在封家嗎?怎麼回來了?」

思炫向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昨晚也是這樣,剛才也是這樣,我的記憶突然就截斷了……」我說到這裡,有些害怕,「思炫,會不會有一天,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消失,也是一種重生。」

「不!」我情不自禁地抱著思炫,哭了出來,「如果我消失了,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你了?就像你被『炸死』的那段日子……」

去年九月,思炫在銀河城被「炸死」後,我自己一個住在那間冰冷的出租屋中。

晚上夜深人靜想起思炫的時候,我的心會很痛很痛,但眼淚卻流不出來。

思炫不在了,我為了懷念他,便學著他的樣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左手代表思炫,右手代表我。

有時候我呆在他的房間里,一邊吃著他留下來的糖果,一邊玩著他留下來的玩具,從早上到晚上。

我外出時甚至會像他那樣帶上幾盒糖果,放在口袋裡。

那天,大家相約到L市墓園拜祭思炫。在墓園裡,我強忍了一個月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再也無法抑止(參看《慕容思炫之死》)。

就在那天晚上,我在睡夢中卻聽到了思炫的聲音:「我回來了。」

我一下子醒了過來,驚呼:「思炫?你……怎麼……」

本來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那一刻我卻以為是思炫的鬼魂回來了。

「我沒死。」思炫冷冷地說,「今天你們來墓園的時候,我就躲在附近,看著你們。」

「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極而泣。

「我要走了,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我活著的消息。」沒等我答話,思炫已離開。

所以,兩個月後大家在新威尼斯牛排城和思炫見面而感到萬分驚喜之時,我並沒有太激動,因為我早就知道思炫還活著(參看《血石》)。

思炫回來後,我更加珍惜和他相處的日子。

然而,現在我要再一次失去思炫了?

只是,這次消失的不是思炫,而是我?

想到這裡,我把思炫抱得更緊了,似乎稍微一鬆手,就永遠再也見不到他似的。

只是,明明緊抱著他,但我卻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

難道,我真的正在消失之中?

6:慕容思炫

夏尋語緊緊地抱著我。我聞到了從她的頭髮中散發出來的香氣。

她哭了。

就像那天晚上我回到出租屋告訴她我還沒死時那樣。

我不禁想起五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我叫夏尋語,夏天的夏,尋找的尋,語言的語。」

夏尋語,這個性格開朗樂觀、有著自己的原則和夢想的女孩,不知不覺間,我和她已經認識了五年了。

這五年,我倆都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幾乎朝夕相對。

如果有一天,夏尋語知道自己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她就會消失了。

夏尋語消失後,地球會繼續轉動。

那我的世界呢?

就像飛行棋缺少了一枚棋子,可以繼續玩,卻不再完美。

7:夏尋語

中午時一位村民為房子里的客人們送來午飯。

我和思炫吃過午飯,再次回到房間午休。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我們聽到房子外傳來一陣吵嚷聲。

「怎麼這麼吵?」我說。

「我們出去看看吧。」

走到門外,遠遠看到封家門前圍滿了村民。

我和思炫走過去一看,只見派出所所長蓋揚站在封家大門前。

那個住在村口的面罩老人也帶著他的黑獒來了。此時他似乎想闖進封家,卻被蓋揚攔住。

「警察辦事,不得進入!」蓋揚把強闖的面罩老人推開。面罩老人站不穩,掉倒在地。

黑獒看見主人被推倒,對著蓋揚狂吠,似乎還想撲上去。

蓋揚拔出槍,怒道:「吠什麼吠?信不信老子斃了你?」

「回來!」面罩老人連忙叫住了準備襲擊蓋揚的黑獒。

我走過去向蓋揚問道:「蓋所長,發生了什麼事?」

蓋揚冷冷地說:「褚嫣韻死了。」

我吃了一驚:「啊?怎麼會這樣?上午還好好的呀……」

面罩老人趁著蓋揚跟我說話,再次強行闖進封家。蓋揚想要阻攔,那條黑獒又對他狂吠起來。

「媽的!」蓋揚向屋內的下屬們命令道,「把這條瘋狗逮住!」

思炫漫不經心地說:「看樣子,這個面罩老人跟褚嫣韻有某些淵源,褚嫣韻的死,他或許能提供線索。」

「這……」

沒等蓋揚答話,思炫已轉過身子,緊隨面罩老人走進屋內。我也連忙跟了上去。

褚嫣韻的屍體就在她的卧房裡,躺在床上,背部朝天。跟封羽莫的屍體一樣,一隻灰狼標本(那應該是放在封家玄關的另一隻灰狼標本)的前爪搭著她的肩膀。

此時蘇見信和孫黛也在房內。蘇見信滿臉悲傷,孫黛在他旁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面罩老人看到褚嫣韻的屍體後,身體微顫,怔怔出神。與此同時,蓋揚也來到了房門前。

「蓋所長,已經檢查過屍體了嗎?」我問。

「還沒有,」蓋揚向面罩老人白了一眼,「我來到現場,剛看到屍體,這個瘋子就要闖進來了。」

接下來,蓋揚和他的下屬們合力把褚嫣韻的屍體翻轉過來,跟封羽莫的屍體一樣,她的喉嚨部位也有數十道刀痕,血肉模糊,令人悚然。

「又是被割喉呀!」我喃喃說道。

然而蓋揚檢查完屍體後卻說:「褚嫣韻的死因不是被割喉。」

「哦?」

「她的死因是被柔軟的物體捂壓口鼻,體內外氣體交換受阻,引起肺呼吸障礙而死亡。」蓋揚頓了頓,接著補充,「她臉上的損傷不明顯,兇器估計是枕頭或被子。」

「也就是說,兇手把她捂死後,再把她的屍體割喉?」思炫問。

「是。」

「這麼說,兇手割斷褚嫣韻的屍體的喉部,只是為了模仿狼搭肩的傳說而已。」思炫推測道。

「死亡時間大概在一個小時之前,也就是中午十二點左右。」蓋揚說到這裡,向在場的蘇見信、孫黛和面罩老人掃了一眼,「當時你們在哪裡?」

蘇見信想了想:「我十一點左右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之後一直自己一個呆在房內,直到剛才,我想到我媽的房間看看她怎樣,卻……卻發現她……」

原來蘇見信是第一個發現褚嫣韻被殺的人。

蓋揚又問孫黛:「你呢?你沒和他在一起嗎?」

「我……我……」孫黛有些支支吾吾。

「她和我在一起!」突然一個男子闖進屋裡,高聲說道。我轉頭一看,原來是楊東東。

「和你在一起?」蓋揚有些懷疑。

「對呀!我們就在附近的那道小溪旁散步、閑聊。」楊東東說。

「真的?」蘇見信向孫黛看了一眼。

「嗯。」孫黛低低地應答了一聲。

蘇見信冷笑:「我爸死了,你沒留下來陪我,我還以為你到哪兒去了,原來是跟別的男人幽會。」

「不……不是這樣的……」

「昨天我就想問你了,這個楊東東到底是誰?你沒邀請他來吧?他怎麼自己來了?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他……他就是我的高中同學呀。」孫黛有些言不由衷。

「說實話!」蘇見信厲聲道。

「哼!我說的就是實話!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我正想勸阻他倆吵架,卻忽聽思炫在我耳邊低聲說:「出來一下。」

沒等我回答,他已轉身走向大門。我連忙跟了出去。

「怎麼了,思炫?」

「我們到附近的那道小溪看看。」

「嗯。對了,現在連褚嫣韻也被殺了,你說,兇手的動機會不會真的是為蔡山泉報仇呢?封羽莫刺傷了蔡山泉,並且丟下了受傷的他,導致他被狼群咬死;褚嫣韻本來是蔡山泉的未婚妻,後來卻嫁給了封羽莫。這就是兇手殺死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動機?」

對於我的推斷,思炫不置可否。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溪邊。我問:「我們來這兒幹什麼?」

「你看看自己的鞋子。」

我低頭一看,只見我的鞋子上沾滿了淤泥。

「明白了嗎?」

「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如你所見,我們現在所處的小溪邊,到處都是泥沼,如果來過這裡,鞋子上肯定會沾上淤泥。但是,我剛才注意到,楊東東和孫黛的鞋子十分乾淨。」

「他們在撒謊!」我茅塞頓開,「楊東東和孫黛在褚嫣韻被殺的時間段,根本不是在這裡散步!」

我話音剛落,忽聽身後一個男子說道:「唉,果然被你發現了。」

我回頭一看,是楊東東!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接著說:「夏孤月,你真是個聰明人。我看到你離開封家,就知道你是要到小溪來調查了。」

「什麼夏孤月?」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我那已故妹妹的名字呢?

幾乎在同一時間,思炫向他問道:「是你殺死了封羽莫和褚嫣韻?」

楊東東大聲說道:「是!」

「動機是什麼?」我問。

楊東東嘆了口氣,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其實我是一名演員,拍過一些電視劇,也客串過兩部電影,最近總算引起了一些關注,前途一片光明。在觀眾眼中,我是一個陽光男孩。但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是個癮君子,已有七年的吸毒史。

「不久前,有一個神秘人聯繫我,說知道我吸毒的事,還說要向公安機關舉報我。如果我因為吸毒被抓了,我就前途盡毀了。我以為那神秘人只是想勒索,問他要多少封口費。他卻說,要我幫他殺死狼溪村中的一對老夫婦,就是封羽莫和褚嫣韻了。我為了保住自己的聲譽,不得不按神秘人說的去做呀!」

「那為什麼要用狼搭肩傳說比擬殺人?」思炫問。

「是那個神秘人要求我這樣做的。」

「哦?」我想了想,作出分析,「看來那個指使你行兇的神秘人,真的是蔡山泉的親人,想要以『惡狼』之名,為蔡山泉報仇。只要褚嫣韻看到封羽莫的死狀跟狼搭肩傳說吻合,就會立即想到當年假扮狼搭肩而被封羽莫刺傷的蔡山泉了。」

「孫黛知道你是兇手?」思炫接著又問。

楊東東點了點頭:「我殺死褚嫣韻後,在把封家玄關的灰狼標本搬到她的卧房時,被孫黛看到了。我求她看在同學一場的分上,為我製造不在場證明。」

就這樣,我和思炫解決了發生在狼溪村的連續殺人事件。

接下來,楊東東在我和思炫的陪同下回到封家,找到蓋揚。楊東東向蓋揚自首,並且當場交出身上的兩小袋大麻。

「媽的!」

此時蘇見信和孫黛也在屋內。蘇見信得知自己的父母是被楊東東殺死後,悲憤交織,把他按倒在地,揮拳亂打。

「見信!不要這樣……」

孫黛連忙把蘇見信拉開。但楊東東已被打得頭破血流了。

「縣公安局的人晚點就會來到狼溪村,現在你先跟我回派出所吧。」蓋揚把楊東東拉起。

楊東東走到孫黛跟前,凄然一笑:「阿黛,對不起,要你幫我偽造不在場證明,差點兒連累了你。就這樣吧,保重。」

孫黛低下了頭。

蓋揚把楊東東帶走後,我和思炫也離開了封家,回到我們所住的那座房子。

來到大門前,思炫正要走進去,我卻突然說:「慕容,等一下。」

思炫回過頭來:「怎樣?」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他叫住。

我的意識又開始逐漸模糊了。

我又要「消失」了?

這次的「消失」後,我會不會就永遠不會「出現」了?

8:夏孤月

「慕容,等一下。」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姐姐還沒完全把身體的操控權交給我。

「怎樣?」

「我……」

現在是關鍵時刻。我強行奪取了身體的操控權。

「『出來』了?」慕容鑒貌辨色。

我直奔主題:「你也不認為殺死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兇手是楊東東吧?」

「這是一目了然的。」

「再去看看封羽莫的屍體吧。」

「走吧。」

此時封羽莫的屍體已被蓋揚的下屬們搬到附近的一間空屋裡。我們來到那空屋,走了進去,再次檢查封羽莫的屍體。

檢查中我脫掉了封羽莫的鞋子,只見他右腳的襪子滿是污泥,十分骯髒,而左腳的襪子卻非常乾淨。

「看來,當時被發現的是封羽莫右腳的鞋子。」我說。

「走吧,我們到山上去看看。」

我和慕容走出狼溪村,來到山上,走到昨天大家尋找封羽莫時孫黛休息的那個斜坡前方。

慕容二話不說,跳下斜坡。我也跟著他走了下去。

我們各自搜索。不一會兒,慕容說道:「我找到了三片染血的樹葉。」

「我也找到一塊碎布,看樣子像是封羽莫的衣服。如此一來,線索足夠了,可以重現真相了。」

沒等慕容答話,我便展開推理。

「楊東東根本不是兇手。真正殺死褚嫣韻的兇手是孫黛。至於封羽莫,他是被狼咬死的。

「昨天中午,封羽莫離開狼溪村,獨自前往百草村。然而在山道上,他不幸遇到了一隻躲在深山、久未露面的狼,甚至被狼搭住了肩膀。

「封羽莫跳下斜坡逃跑,狼也追下斜坡。最終,封羽莫還是在斜坡下被狼咬斷了喉嚨,因頸動脈斷裂而死亡。你剛才找到的染血的樹葉,以及我找到的封羽莫的衣服上的碎布,都是當時留下的。

「此外,在封羽莫跳下斜坡前,他右腳的鞋子掉落了。因此現在封羽莫的屍體上,右腳的襪子沾滿了污泥。

「後來我們上山找封羽莫,在經過斜坡時,孫黛發現了封羽莫的鞋子。根據我的推測,孫黛因為某種動機想要殺死褚嫣韻,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此時她看到封羽莫的鞋子,猜到封羽莫就在附近,並且已經遇害,瞬間想到一個殺死褚嫣韻的詭計。

「於是她對蘇見信說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在蘇見信和我——應該說是姐姐——離開斜坡後,她走下斜坡,果然發現了封羽莫的屍體,並且通過傷口推斷出封羽莫是被狼咬死的。

「孫黛的計劃是這樣的:讓大家認為封羽莫是被人謀殺的,接下來她殺死褚嫣韻,並讓大家以為殺死褚嫣韻的兇手和殺害封羽莫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這樣一來,在封羽莫被殺時擁有不在場證明的她,自然就不會被懷疑了。

「孫黛先把鞋子給封羽莫的右腳穿上,再把屍體拖到斜坡下某個隱蔽的地方,讓村民們暫時不能發現。蘇見信和姐姐回到斜坡前方時,孫黛剛把屍體藏好,正要走上斜坡。

「入夜後,孫黛推著一台手推車再次上山,並且用手推車把封羽莫的屍體帶回村裡,放在那棵廣西火桐前方,讓天亮後村民們可以第一時間發現。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我看到的那個推著手推車的人,就是孫黛。

「她之所以要用刀子在封羽莫的喉嚨上划上數十刀,是為了掩飾狼咬斷封羽莫的喉部時所留下的傷口,讓大家認為封羽莫是被人用刀子割喉而死的。

「我們一度以為是兇手用刀子把封羽莫割喉,以此模仿『狼咬斷死者喉嚨』的狼搭肩傳說。沒想到,真相竟是死者真的是被狼咬斷喉嚨致死的。用『狼咬斷死者喉嚨』的狼搭肩傳說來反掩飾『狼咬斷死者喉嚨』的真相,這個詭計極為大膽。

「至於孫黛潛入封家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盜取灰狼標本了。她之所以要把灰狼標本的前爪搭著封羽莫的屍體,以此模仿狼搭肩傳說,一來是為了弱化她在封羽莫的喉嚨上划上數十道刀痕的真正理由,二來則是為了在接下來殺死褚嫣韻的時候,也模仿狼搭肩傳說,讓封羽莫之死和褚嫣韻之死具有關聯性,讓大家因此認為兇手是同一個人。」

我說到這裡,慕容打了個哈欠,說道:「封羽莫的部分你說完了吧?一人說一個吧。」

「哦。那現在到你了。」

慕容慢條斯理地推理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於是,今天中午,孫黛潛入褚嫣韻的卧房,用枕頭把她捂死,接著把她的屍體割喉,並且把另一隻灰狼標本帶進卧房,再次模仿狼搭肩傳說。

「但在這個過程中,卻被楊東東無意中發現了。不過,楊東東並沒有揭發孫黛。楊東東在認罪時說他求孫黛為他製造不在場證明。然而事實剛好相反,是他為孫黛製造不在場證明。最後事情敗露,他甚至為孫黛頂罪。

「楊東東所說的他吸毒的事是真的,但那個『指使他殺害封羽莫和褚嫣韻的神秘人』卻是杜撰的。他根本沒有殺死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動機。至於他為什麼要為孫黛頂罪呢?不言而喻吧。

「我說完了。我說的部分只有這麼短……下次解謎,讓我說複雜的部分。」

我向他看了一眼:「慕容,問你一個問題。」

「說。」

「如果有一天我殺了人,你會為我頂罪嗎?」

「我會打電話給宇文雅姬舉報你。」

「真像你的風格呀。倒是你,如果有一天你殺人了,被我發現了,我會什麼都不做。」

慕容冷冷地說:「我知道,就像你在肖恩旅館前放走司徒門一那樣。」

他所說的是發生在四年前的事。他所提到的「司徒門一」,是一個擅長制定各種犯罪計劃的罪犯。這個司徒門一經常制定好各種殺人計劃,並向慕容發起挑戰,看看慕容能否破解他的詭計。

至於當時,殺人兇手為了協助司徒門一逃跑,用手槍挾持著我。然而事實上,那把手槍的子彈在前一個晚上已被我取出(但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也就是說,我完全可以無視兇手的挾持,讓慕容他們阻止司徒門一逃跑。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司徒門一逃脫與否,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參看《復仇終點站》)。

只是我沒有料到,慕容至今仍然對此有所介懷。

「不過,」慕容的話打斷了我的回憶,「這次的事件還有疑點。」

「什麼疑點?」

慕容指了指斜坡:「你沒發現嗎?斜坡上有一組奇怪的腳印。」

「噢!」我豁然開朗。

接下來我和慕容回到狼溪村。

「那邊有口井。」進村後不久慕容說道。

我轉頭一看,那口井旁邊還有一座破屋。

「面罩老人的家?」褚嫣韻曾說過面罩老人住在村口附近,門外有一口井。

「應該是。他好像不在家,進去看看吧。」

我和慕容走到那破屋前,只見門前滿地黑色狗毛。面罩老人所養的那隻黑獒患有脫毛症。看來這裡確實是面罩老人的家。

我們潛入破屋,只見某個房間的地上躺著兩個服裝店用的那種假人模特。

「事情越來越清晰了。」慕容向那兩個假人模特瞥了一眼後,便在房內翻箱倒櫃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轉頭對我說:「現在,最後一塊拼圖也找到了。」

我點了點頭:「那我們回去吧。」

我們離開面罩老人的家,繼續向村裡走去。當我們回到那棵廣西火桐前方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你看那邊。」慕容指了指附近的那道小溪。

我轉頭一看,此時小溪邊站滿了村民。

我和慕容走過去一看,只見地上躺著一個長發女子,竟是孫黛。

此時的她一動也不動,腹部插著一把刀,衣服已被鮮血染紅。

蓋揚、蘇見信以及已經被帶回了派出所的楊東東此刻都在現場。蘇見信站在一邊,怔怔出神;楊東東則跪在孫黛的身前,淚流滿面。

「什麼情況?」我向蓋揚問道。

「孫黛死了,屍體剛被村民發現。」

「死因呢?」慕容問。

「頭部遭到重擊。兇器已經找到了,是屍體旁邊的一塊石頭,和孫黛頭部的致命傷完全吻合。」

「腹部的刀子是怎麼回事?」我問。

「我簡單檢查過,腹部傷口周圍的皮膚沒有綻開,而且血液沒有凝結,應該是死後造成的。」

「死亡時間呢?」慕容接著問。

「今天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五點多,也就是說孫黛是在我和慕容上山調查的那段時間被殺的。

「是比擬殺人。」慕容冷不防說道。

「什麼?」蓋揚怔了一下。

「封羽莫曾被狼搭肩,他用匕首向後捅狼的腹部,殺死了狼。現在孫黛的腹部被插進一把刀,跟狼的死狀一樣。」

「可是兇手為什麼要把孫黛比擬成狼呢?」蓋揚疑惑地問。

「因為殺死孫黛的兇手,也推理出孫黛就是殺死褚嫣韻的兇手。」

「什麼?」蓋揚指了指楊東東,「殺死褚嫣韻的兇手不是他嗎?」

慕容把我們剛才的推理告訴了蓋揚,最後說道:「孫黛把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屍體割喉,並且用灰狼標本搭肩,比擬成狼搭肩傳說,寓意殺死他們的兇手是『惡狼』;現在這個兇手推斷出『惡狼』是孫黛,用石頭把她砸死,並且用刀子刺穿她的腹部,寓意『惡狼』腹部被捅。」

我補充道:「簡單來說,這次的事件,孫黛化身為『惡狼』,模仿狼搭肩傳說中的『人』的形態來處理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屍體;而現在這個兇手,則模仿狼搭肩傳說中的『惡狼』的形態來處理孫黛的屍體——這個殺死了『人』的『惡狼』。」

「也就是說,這個兇手是在為被『惡狼』殺死了的『人』報仇呀……」蓋揚向楊東東瞥了一眼,「喂,你一聽到孫黛被殺的消息,就懇求我帶你過來現場……你確實是在為孫黛頂罪吧?」

「是的。」

「為什麼?」

楊東東嘆了口氣:「我和孫黛都是HZ市人,我倆是鄰居,青梅竹馬。那一年,我們一起考進了HZ市第四中學。同年,我們交往了。」

他說到這裡向我看了一眼:「可是,在讀高三那年,我卻因為喜歡上一位高一的師妹而跟孫黛分手了。這個師妹……就是夏尋語。」

蓋揚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夏尋語?她?」

我沒有說話。楊東東也不置可否,接著敘述:「不過我跟夏尋語交往沒多久就分手了。分手以後,我發現自己最愛的人,終究是孫黛。我求孫黛原諒我。可是孫黛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不能容忍任何缺陷的存在,自然不能再接受曾經變心的我。

「不久以後,孫黛就到L市讀大學去了,從此很少回來HZ市了。但我一直忘不了她。我仍然愛著她,深愛著她。當我發現她殺死了褚嫣韻後,我就決定了,為她頂罪,讓她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楊東東說罷,長長地嘆了口氣。而蘇見信則向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此時,慕容忽然蹲下身子,似乎在孫黛的屍體旁邊撿起了一些什麼東西。

我走到他身後低聲問:「有發現?」

慕容沒有回答我,徑自走向小溪。我緊隨其後。

不一會兒,慕容在小溪旁邊找到了一個眼鏡盒。

我認得這個眼鏡盒的主人:「兇手是他?」

「是。你沒發現嗎?他的鼻孔邊沿沾著一些血跡,他剛才流鼻血。」

「這就是比擬殺人的理由呀。」我豁然開朗。

接下來,我和慕容回到蓋揚、蘇見信和楊東東跟前。

「在孫黛被殺的時間段,你在哪裡?」慕容走到蘇見信跟前,冷冷地問。

「我……」蘇見信有些支吾,「我在房間里睡覺。」

「有人能證明嗎?」

「沒……沒有呀……」

蓋揚走過來問道:「什麼情況?」

慕容指著蘇見信:「他撒謊,他就是殺死孫黛的兇手。」

9:慕容思炫

霎時間,蘇見信臉色大變。

「真的是他?」楊東東激動地問。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蓋揚問我。

我展開了推理。

「今天下午三點到四點,就在小溪邊,蘇見信用石頭重擊孫黛的頭部,隨後便離開小溪。可是回到家裡後,他卻發現自己正在流鼻血——他的鼻孔邊沿現在還殘留著一些血跡。至於為什麼會流鼻血呢?或許是他在殺孫黛時,跟孫黛拉扯的過程中,被碰傷了鼻子吧。

「蘇見信怕自己的鼻血滴在了孫黛的屍體上,留下證據。如果真的是這樣該怎麼辦呢?他拚命地想,終於想到一個掩飾的方法。於是他帶上了一把刀,回到兇案現場。

「果然,回到小溪後,他發現孫黛的衣服上真的留下了自己的鼻血。於是,他也模仿狼搭肩傳說,用刀子捅穿孫黛這個『惡狼』的腹部,用孫黛的血來掩飾自己留在屍體衣服上的鼻血。這才是蘇見信模仿狼搭肩傳說的真正理由……」

「夠了!」蘇見信打斷了我的話,「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而已,根本沒有證據吧?阿黛是我妻子,我為什麼要殺死她?」

「回答問題一:我剛才在孫黛的屍體旁邊找到一塊眼鏡布,接著還在小溪旁邊找到了一個眼鏡盒,裡面放著一副紫框眼鏡,我認得那是你的眼鏡,這就是你到過孫黛被殺現場的證據;回答問題二:因為你發現了孫黛是殺死你母親的兇手,所以要殺死她,為母親報仇,當然,這應該只是動機之一……」

「是不是?」楊東東憤憤地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阿黛是不是你殺死的?」

「是!」鐵證如山,蘇見信只好認罪了。接下來他還道出了他的殺人過程和動機。

原來,今天上午,在楊東東被蓋揚帶回公安局沒多久,蘇見信無意中發現孫黛鬼鬼祟祟地走出家門,於是悄悄跟在後面,竟看到孫黛來到小溪前,把一把刀扔進小溪里。蘇見信推測那是把封羽莫和褚嫣韻割喉的兇器,因此認定了殺死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兇手是孫黛。

蘇見信當場現身並且質問孫黛。孫黛也承認了:「你爸是被狼咬死的,你媽確實是我殺死的……」

孫黛說,楊東東是她的初戀男友。在跟蘇見信結婚前幾個月,楊東東回來找她。面對著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子,孫黛一時無法自己,和楊東東發生了關係。

昨天晚上,孫黛跟楊東東在屋外聊天時,楊東東提到孫黛出軌的事,剛好被褚嫣韻聽到了。孫黛苦苦哀求褚嫣韻原諒她,說她深愛著蘇見信,不想和他離婚。最後褚嫣韻心軟了,答應暫時不把這件事告訴蘇見信。

但孫黛擔心褚嫣韻終究會把自己出軌的事告訴兒子。所以今天上午,孫黛便殺死褚嫣韻滅口。

蘇見信得知孫黛確實是殺死他母親的兇手後,悲憤交織,而且,孫黛竟然還出軌了!蘇見信痛恨背叛,怎能容忍自己深愛的女人曾經出軌這件事?仇恨和憤怒的交織,沖昏了他的大腦,他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向孫黛的腦袋砸去。

我聽完蘇見信的講述,只覺得此人白手起家,最後擁有一家上市公司,智商還湊合,但情商實在極低,在憤怒和激動之時,邏輯極為混亂。

我冷冷地說:「昨天下午孫黛在山上發現了封羽莫的鞋子時,走下斜坡把屍體拖到隱蔽的地方。當時孫黛就已經決定利用封羽莫被狼咬死這個巧合,模仿狼搭肩傳說,殺死褚嫣韻,並且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也就是說,孫黛在昨天下午之前已有殺死褚嫣韻的計劃,怎麼可能是昨天晚上臨時起意殺人呢?換句話說,孫黛殺害褚嫣韻,動機絕不是『褚嫣韻得知她出軌之事』。」

「啊?」蘇見信驚呼,「怎……怎麼會……那她為什麼……」

此時夏孤月冷不防對蘇見信說道:「你所殺死的,是一個深愛著你的人。你在襲擊孫黛的時候,口袋裡的眼鏡盒掉在地上,還打開了,眼鏡和眼鏡布都掉了出來。

「可是為什麼最後你的眼鏡盒會在小溪邊出現?因為,在你用石頭重擊孫黛的頭部後,她沒有當場死亡。在你離開後,處於彌留之際的她發現了你留下的眼鏡和眼鏡盒。

「如果這個出現在孫黛屍體旁邊的眼鏡盒被別人發現,你就會成為殺害孫黛的第一嫌疑人了。於是,為了保護你,重傷的孫黛吃力地眼鏡放回眼鏡盒,並且耗盡生命中最後一口氣,把眼鏡盒扔向小溪,幫你毀滅證據,最後才傷重而死。

「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沒有發現從眼鏡盒掉出來的眼鏡布,被我們找到了鎖定兇手的突破口。」

蘇見信呆若木雞:「這……這……阿黛她……」

說時遲那時快,他話音未落,楊東東衝上前去,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蘇見信還沒反應過來,楊東東又踹了他一腳,紅著眼睛怒罵:「混蛋!你殺死的,是一個捨命保護你的人!本來阿黛說這件事決不能告訴你,但是……但是……哼!孫黛殺死你媽,是為了保護你!」

蘇見信懵了:「你、你說什麼?」

「你媽想殺你!」楊東東吼道。

「啊?」

「什麼情況?」蓋揚向楊東東問。

楊東東定了定神:「今天中午,我發現阿黛殺死了褚嫣韻,她當時就把她的殺人動機告訴我了——是真正的殺人動機。」

「你不早說?」蓋揚沒好氣地說。

楊東東長長地嘆了口氣,終於把孫黛所告訴他的、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了。

大概在四十年前,有一對罪犯夫婦,男子叫司徒戟,女子叫虞雁,他倆殺人、綁架、搶劫,無惡不作。

當時全國各地發生了一連串綁架兒童事件,每個被綁架的兒童最後都被撕票。警方雖然懷疑這些綁架案件的犯案者就是司徒戟和虞雁,但因為他倆行事極為謹慎,警方終究無法掌握證據。

那一年,司徒戟和虞雁打聽到X鎮狼溪村裡的一位名叫封羽莫的獵戶家裡有一對價值連城的C型龍玉,於是綁架了封羽莫六歲大的女兒,要封羽莫拿龍玉贖回女兒。

雖然封羽莫把那對龍玉交給了司徒戟夫婦,但他倆最後還是把封羽莫的女兒撕票了。

警方因證據不足無法逮捕司徒戟和虞雁。封羽莫和他的妻子褚嫣韻,決定親自為女兒報仇。

第二年,司徒戟和虞雁的兒子出生。封羽莫在一個名叫鬼築的犯罪組織的幫助下,擄走了他倆的兒子。封羽莫的想法是,把他倆的兒子培養成殺手,等他長大後,讓他去殺死司徒戟和虞雁,為女兒報仇。

然而,那個孩子在四歲大的時候,竟然被拐走了。封羽莫和褚嫣韻只好取消這個復仇計劃。

蘇見信聽到這裡驚呼:「等一下!那對罪犯的兒子……是我?」

楊東東點了點頭:「是的!所以,你並不是封羽莫和褚嫣韻的親生兒子!」

「怎……怎麼會……」自己千里尋親所找到的父母,竟然不是親生父母,而親生父母,卻是一對惡貫滿盈的夫婦,蘇見信似乎在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而我則想起了三年前和夏尋語一起陪蘇見信來到狼溪村,第一次見到封羽莫和褚嫣韻的情景。當時他倆見到蘇見信,錯愕遠多於激動,那自然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被拐走了三十多年的「兒子」,事實上是他們的殺女仇人的孩子的緣故。後來褚嫣韻流淚,大概是因為終究養育了蘇見信四年,在一定程度上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吧。

「為什麼孫黛會知道這些事?」蓋揚問。

「她說,是一個名叫『活屍』的神秘人告訴她的。」

「活屍」!司徒門一!這次司徒門一沒有向我發出挑戰書,但我因參加婚宴而前來狼溪村後所遇到的殺人事件,卻還是和他有關。看來他確實是我冥冥中的對手呀。

「那個『活屍』說,他在封家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因此得知封羽莫和褚嫣韻在屋內的談話。

「三年前,蘇見信回來尋親後,封羽莫對褚嫣韻說,覺得蘇見信和那個害死女兒的司徒戟長得太像了,蘇見信的出現,勾起了封羽莫的痛苦回憶。封羽莫還說,他好幾次夢見司徒戟和蘇見信的面容重疊在一起,夢見蘇見信殺死了他和褚嫣韻的女兒。

「不久前,封羽莫在知道蘇見信要結婚的消息後,又對褚嫣韻說,蘇見信結婚後,會生孩子,司徒家會傳宗接代,不如,殺了蘇見信吧?」

楊東東說到這裡向蘇見信白了一眼:「明白了吧?封羽莫和褚嫣韻,時時刻刻都想殺死你!阿黛是為了保護你,才殺死褚嫣韻的!在你揭露了她的兇手身份後,她怕你無法接受『自己的父母想要殺死自己』這個殘酷的事實,所以又編造謊言,說因為被褚嫣韻知道了她出軌的事而動了殺機。你這個白痴!這麼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你也沒看穿嗎?

「阿黛的心裡只有你,她用心良苦地做這麼多事,全部都是為了你。我為阿黛頂罪,就是為了讓阿黛可以和你幸福地生活下去。只要阿黛幸福,我做什麼都無悔無怨。可是你竟然……竟然……」

蘇見信跪倒在地:「阿黛……阿黛……」

10:夏孤月

水落石出,慕容通過推理還原了狼溪村連續殺人事件的大部分真相。現在,蓋揚要把殺死孫黛的兇手蘇見信帶回派出所了。

就當我們準備離開小溪的時候,慕容忽然彎下腰撿起一塊石子,扔向附近的一棵大樹,冷冷地說:「躲避已經沒有意思了,出來吧——殺死封羽莫的兇手。」

此言一出,蓋揚、蘇見信和楊東東都吃了一驚,我也由不得微微一怔。

原來殺死封羽莫的兇手一直躲在附近監視著我們?

蓋揚、蘇見信和楊東東此刻一定會覺得很奇怪:怎麼還有個殺死封羽莫的兇手?封羽莫不是被狼咬死的嗎?

因為他們沒有看過組成真相的最後三塊拼圖:斜坡上的奇怪腳印、兩個假人模特,以及慕容在柜子里找到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那棵大樹後慢慢地走出來。

是面罩老人。

「啊?你怎麼在這裡?」蓋揚驚呼。

「你剛才不是說,封羽莫是被狼咬死的嗎?」楊東東向慕容問道,「怎麼……」

慕容慢條斯理地再次展開推理。

「剛才我在山上調查時,發現斜坡上有一組奇怪的腳印,左腳的腳印深,右腳的腳印淺,說明曾經有一個瘸腿之人到過那裡;此外,我還發現斜坡下方滿是黑色狗毛。根據這兩條線索可以推出:面罩老人曾帶著他的那隻患有脫毛症的黑獒去過斜坡。

「在得到這個推論後,我潛入了面罩老人的家進行搜索,果然在他的房間里發現了兩個假人模特。那兩個假人模特的喉部位置破爛不堪,而且留下了藏獒的牙齒印痕。由此可以推斷:面罩老人曾訓練他的黑獒撕咬假人模特的喉部位置。

「至此,真相已不言而喻了:封羽莫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被面罩老人所養的那條黑獒咬死的。昨天中午,早有預謀想要殺死封羽莫的面罩老人,帶著他的黑獒上山,埋伏在封羽莫從狼溪村前往百草村的必經之處。封羽莫出現後,面罩老人命令黑獒咬死封羽莫。封羽莫雖然跳下斜坡逃跑,但最終還是在斜坡下被黑獒咬斷了喉嚨,因頸動脈斷裂而死亡。

「不過,因為後來孫黛破壞了封羽莫喉嚨上的傷口,所以我們無法看到傷口周圍的齒印,因而錯誤地以為封羽莫是被深山中的狼咬死的。

「我們昨天在兩點左右來到狼溪村的村口時,剛好看到面罩老人帶著黑獒經過,現在想來,當時面罩老人剛在山上殺死了封羽莫,回到狼溪村。也就是說,封羽莫被殺的時間是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跟蓋揚的屍檢結果吻合。」

蘇見信皺了皺眉,向慕容問道:「你們?」

與此同時蓋揚對面罩老人大聲喝問:「你為什麼要殺死封羽莫?你到底是誰?」

面罩老人低頭不語。

慕容走到面罩老人跟前:「褚嫣韻曾說,她和蔡山泉的定情信物是一對金星鋼筆,每人手上有一支。我在你房間的抽屜里找到了一支和褚嫣韻手上的金星鋼筆所一模一樣的鋼筆,此外,還找到幾封褚嫣韻寫給蔡山泉的情信,這些便是還原真相的最後幾塊拼圖。現在,真相已被全部還原。」

慕容頓了頓,盯著面罩老人:「你就是封羽莫的發小、褚嫣韻曾經的戀人——蔡山泉。」

面罩老人慢慢地抬起頭:「蔡山泉,好久沒人這樣叫過我了,我都快要忘記這是自己的名字了。」

面罩老人確實就是蔡山泉。

當年在山上,他被封羽莫無意中刺傷後,狼群來襲,封羽莫自己逃下山,蔡山泉料想自己必定死於狼齒之下,閉目等死。怎知在性命攸關之際,一位住在山上的老獵人經過,救下了他的性命。

雖然大難不死,但在被狼群攻擊的過程中,蔡山泉的臉部被毀,還有一條腿被咬斷了——就是後來村民們找到的人骨。重傷的他在老獵人家裡住了半年多。半年以後,當他戴著面罩一瘸一拐地回到狼溪村的時候,卻發現未婚妻褚嫣韻已經投入封羽莫的懷抱。

那一刻,蔡山泉的內心燃起了仇恨之火。他要報復,報復刺傷自己、丟下自己、還搶走了自己未婚妻的封羽莫,報復投入封羽莫懷抱的褚嫣韻。

幾年後,封羽莫和褚嫣韻結婚了,婚後不久還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於是蔡山泉到村外散播封羽莫手上有一對價值千金的C型龍玉這個消息,終於引來了司徒戟和虞雁這對罪犯夫婦。封羽莫和褚嫣韻的女兒最後被綁架、撕票,蔡山泉獲得了復仇的快感。

又過了幾年,蔡山泉下山視察封羽莫和褚嫣韻的近況,發現他們家裡多了一個三四歲的男孩。那個男孩就是封羽莫從司徒戟和虞雁家裡擄來的蘇見信,是封羽莫報復司徒戟和虞雁的工具。但蔡山泉不知道,他以為那個男孩是封羽莫和褚嫣韻的第二個孩子,於是又跟一個人販子勾結,拐走了蘇見信。

幾年前,當年救下蔡山泉的那位老獵人病逝了,於是蔡山泉帶著老獵人留下的黑獒,搬回狼溪村居住。

後來,蔡山泉得知封羽莫和褚嫣韻那被拐走了的兒子蘇見信回來尋親,不久前還知道蘇見信要結婚的消息。他恨透了封羽莫,不想看到封羽莫和兒子團聚,不想看到封羽莫三代同堂,他決定殺死封羽莫,進行最終的報復。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買回來兩個假人模特,開始訓練藏獒去撕咬假人的喉部。他想,如果封羽莫是被藏獒咬死的,村民們會以為他死於狼齒之下,就不會再深究這件事了。

在蔡山泉講述的過程中,我想到了昨天傍晚發現他躲在廣西火桐後窺視著封家的大門,當時他大概是想看看在封羽莫失蹤後,褚嫣韻有什麼反應吧?

而在褚嫣韻被殺後,蔡山泉要闖進封家,並且在看到褚嫣韻的屍體時,身體微顫,則大概是因為他心底仍然愛著褚嫣韻吧。

在蔡山泉快講完的時候,縣公安局的警察終於來了。

等蔡山泉講完,那些警察把殺死封羽莫的兇手蔡山泉以及殺死孫黛的兇手蘇見信,還有吸毒的楊東東,統統帶回縣公安局接受調查。

這一次,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

孫黛的屍體也被搬走了。村民們也散去了。現在,在小溪邊,只有慕容和我,以及派出所的所長蓋揚。

「我們也走吧。」慕容對我說。

「哦。」

然而就當我倆準備回房間收拾行李的時候,蓋揚卻走到慕容跟前,微微一笑,說道:「慕容思炫,這一次,你沒有看穿我的偽裝呀。」

11:慕容思炫

當我和夏孤月準備離開小溪的時候,蓋揚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微笑著說:「慕容思炫,這一次,你沒有看穿我的偽裝呀。」

我恍然大悟:「司徒門一!」

眼前之人,並非真正的狼溪村派出所所長蓋揚,而是司徒門一戴上硅膠面具偽裝的。

果然,只見司徒門一用手指在右耳上輕輕一抹,霎時間他釘在耳朵上的黑寶石驟現。

與此同時,只聽他恢復自己本來的聲音,說道:「去年,我調查了封羽莫、褚嫣韻、蘇見信和孫黛四個人的經歷和他們之間的關係。蘇見信回到狼溪村尋親後,勾起了封羽莫和褚嫣韻失去愛女的痛苦回憶。於是我偽裝成狼溪村的村民,接近封羽莫,還催眠了他,讓他夢見蘇見信化身為司徒戟,殺死他的女兒。果然,他心中的殺意漸漸被引發出來了。

「不久前,在蘇見信決定回狼溪村結婚、宴請村民後,我再次偽裝成村民,對封羽莫和褚嫣韻進行各種心理暗示。終於,他倆心中的殺意爆發了。他們決定殺死蘇見信,讓司徒家絕後。

「接下來,我又聯繫孫黛,把封羽莫和褚嫣韻要殺蘇見信的事告訴了她,還向她出示了作為證據的視頻和音頻。不出所料,為了保護蘇見信,孫黛對封羽莫和褚嫣韻也燃起了殺意,哈哈。」

我「哼」了一聲:「三個人的人生,因為你的無聊而徹底改變了。」

司徒門一笑了笑:「我才不是無聊呢。我做這些事,主要是為了懲罰孫黛。你知道嗎?去年楊東東千里迢迢地從HZ市來到L市找孫黛,想跟她重新開始。當時孫黛已經跟蘇見信交往了,但在見到楊東東後,卻情不自已,和他發生了關係。

「蘇見信和一個對愛情不忠的女人結婚,最終很有可能離婚收場。所以我在他倆結婚前,誘發孫黛心中的殺意,把蘇見信這註定悲劇的婚姻扼殺於搖籃之中。

「孫黛是個完美主義者,不能容忍任何缺陷的存在,從前她無法原諒曾經變心的楊東東,現在,在自己出軌後,她也痛苦不已,不能原諒自己。她覺得自己不再完美了,配不上蘇見信了,預見自己不能和蘇見信天長地久了,所以在知道封羽莫和褚嫣韻對蘇見信的殺意後,就像我所預想的那樣,選擇淪為殺人犯,保護自己的愛人。

「至於封羽莫和褚嫣韻,他們曾經想把蘇見信作為復仇的工具,自然也應該受到懲罰。」

司徒門一說到這裡頓了頓,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道:「可惜呀,我在拯救蘇見信,他卻自己跑去殺人。為了一個出軌的女人而淪為殺人犯,讓自己的雙手沾血,真是愚不可及呀。」

「你為什麼要拯救蘇見信?難道……」

司徒門一淡淡一笑:「是的,慕容思炫,你猜對了,蘇見信是我的親生哥哥,我也是當年那對罪犯夫婦司徒戟和虞雁的兒子。」

「你遺傳了你父母體內的邪惡血液呢。」我說。

司徒門一沒有理會我的諷刺,接著說:「我也是最近才查到自己有個哥哥,我是在調查蘇見信的過程中,順藤摸瓜,把他關係網中最親近的三個人——封羽莫、褚嫣韻和孫黛,也查得一清二楚。好了……」

司徒門一說到這裡向我看了一眼:「這次的狼溪村事件到此總算告一段落了。那麼,慕容思炫,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呢?要逮住我嗎?」

我吸了口氣,兩手握拳。今天,此時,我終於要跟司徒門一在打鬥上一決高下了嗎?

然而緊接著卻見司徒門一嘴角一揚,笑著說:「只是,你能抓住我嗎?以慕容思炫的身手,我和他單打獨鬥,勝負之數,確是五五。不過,你真的是慕容思炫嗎?」

「什麼?」我突然覺得大腦一片混亂。

我的意識在霎時間迅速消失。

就和夏尋語把身體操控權交給夏孤月時的感覺一樣。

12:夏孤月

「只是,你能抓住我嗎?以慕容思炫的身手,我和他單打獨鬥,勝負之數,確是五五。不過,你真的是慕容思炫嗎?」司徒門一笑著對慕容說。

可是,他明明是在和慕容說話,為什麼會看著我?

我還在思考,他接著說道:「夏孤月,昨天發現封羽莫的屍體時,慕容思炫不是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嗎?你現在看看自己的手機。」

我拿出手機,打開照片,竟然發現那張拍下封羽莫屍體的照片,存放在我的手機里!

霎時間,昨天和今天所發生過的一些鏡頭,在我腦中快速閃回。

昨天下午進入狼溪村時,蔡山泉向姐姐和慕容問道:「你是外地人?來這兒幹嗎?」

他為什麼說「你」而不是「你們」?

他只看到一個人?

來到封家後,蘇見信對姐姐和慕容說:「夏小姐,謝謝賞臉呀!」

他為什麼不跟慕容打招呼?

他沒看到慕容?

蘇見信給我們安排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這又是為什麼?

今天上午,在發現封羽莫的屍體後,當姐姐說「我的助手也來了呀」後,當慕容接著說「是比擬殺人」時,為什麼「蓋揚」的下屬們會一臉疑惑?

他們看到姐姐像個神經病似的在自言自語?

還有,當時慕容說「這是狼搭肩傳說」。可是知道這個傳說的,應該只有在山上聽蘇見信提起過狼搭肩之事的姐姐,以及可以共享姐姐的記憶的我啊。慕容為什麼會知道?

慕容接著還說:「封羽莫在結婚前,曾遇過狼搭肩,他用匕首把狼捅死了。」

這件事,也應該只有姐姐和我知道呀。在蘇見信向姐姐講述這些事的時候,慕容並不在場。

我還想到我和慕容到小溪調查時,楊東東在我們身後說:「唉,果然被你發現了……我看到你離開封家,就知道你是要到小溪來調查了。」

為什麼又是「你」而不是「你們」?

他也沒有看到慕容嗎?

這些不協調的感覺,這些人的怪異行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上午,在房間里,姐姐抱著慕容哭泣。可是,明明緊抱著慕容,但為什麼和姐姐擁有同一個身體的我,卻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

當時姐姐以為她正在消失之中。

然而事實是,消失的不是姐姐,而是慕容?

我的思緒雜亂不堪,恍惚之間只聽司徒門一說道:「夏孤月,明白了吧?慕容思炫根本沒有和你一起到狼溪村來。這兩天和你一起行動的『慕容思炫』,只是你精神中所產生的第三人格而已。」

「第、第三人格?」我的心中詫異不已。

「昨天在我收到報案來到封羽莫的屍體的發現地點時,你走上來跟我說話,當時我還以為你看穿了我的偽裝呢,呵呵。沒想到這麼巧合,我所扮演的蓋揚,你和慕容思炫在三年前已經見過。

「後來你模仿慕容思炫的語氣說『是比擬殺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精神中產生了慕容思炫的人格了。這實在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嘛,所以後來楊東東問你不在場證明時,我在你說出『慕容思炫就是我的時間證人』這句話前,就結束了這個話題。否則如果你早就察覺到『慕容思炫』不存在這件事,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有趣了……」

司徒門一還在說話,但我已聽不進了。我想起了去年慕容被「炸死」後,我和姐姐獨自住在那冰冷的出租屋中,有時候姐姐會學著慕容的樣子,自己跟自己下棋,有時候還會一邊吃著慕容留下來的糖果,一邊玩著他留下來的各種玩具。難道從那時起,我和姐姐的精神中,就已經有分裂出慕容的人格的趨勢?

到墓園拜祭完慕容的那天晚上,姐姐看到慕容回來找她。然而事實上,那並非真正的慕容,而是終於破繭而出的第三人格!

這一年多以來,我們的體內存在著三個人格。

作為主體人格的姐姐,並不知道我的存在,而第三人格慕容在她眼中則是個獨立的個體,他倆可以交流,就像她跟現實中的慕容交流那樣。

作為後繼人格的我,知道自己是雙重人格者,知道姐姐是主體人格,但不知道第三人格慕容的存在,在我眼中,這個慕容也是個獨立的個體。

而作為第三人格的慕容,和現實中的慕容基本一樣,在他眼中,夏尋語和夏孤月就是擁有著同一個身體的雙重人格者,他可以和她們交流。

當我終於想通了一切並且回過神來的時候,果然發現「慕容」已經消失了,而司徒門一也早已離開。

(作者註:真正的慕容思炫,這兩天遠在L市,監視著駱淺淵的家,詳情可參看《暗怪之襲》。)

13:夏尋語

次日上午,我和思炫乘坐飛機返回L市。

在飛機上,思炫把昨天他破解狼溪村殺人事件的過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為什麼你到山上調查也不叫上我呀?」我不滿地說,「真不夠意思呀!」

「你不舒服,在房裡休息,直到晚上才醒來,你忘了嗎?」思炫冷冷地說。

「這樣呀……」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忽然,坐在我和思炫旁邊的一位男乘客對我說道。

「什麼?」

我轉頭一看,只見他也在看著我,臉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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