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陰陽師文化來自日本，那你就錯了
文 | 棠村
二次元是個造夢的世界，雖然它和電影都算是在平面空間中的藝術，但以漫畫、動畫為主的二次元，則因為不用藉助於現實場景，往往能打造出在常規影視作品中無法展示的場景。《千與千尋》里湯婆婆控制下的妖異世界，《紅辣椒》中不斷切換的夢境與現實；《蟲師》和《百鬼夜行抄》中妖人、志怪的故事，都是那些在二次元領域中誕生的傳奇，而在其中，有關陰陽師的故事，也是從二次元發展壯大，甚至延展到影視領域中的很大一脈。
說起陰陽師，雖然它在日本通過各種各樣的二次元介質得以流行，但這種文化其實是源起於中國，剛好，最近也有一部講述中國陰陽師的網路電影已經在騰訊視頻上線，叫做《陰陽訣之祭情》。
《陰陽訣之祭情》
《周易》中早就提到過「一陰一陽謂之道」，在戰國時代，我們就有過一支提倡陰陽、五行的學派叫做「陰陽家」，以齊國的鄒衍、鄒奭為代表，後來這種理念被道教吸收，所謂「陰陽」，也就是把「陰」和「陽」看作事物內部的兩種此消彼長的協調力量，像是夜與晝、寒與暑，它們就是萬物的起源。
不過，雖然中國有過陰陽家，但是「陰陽道」這個詞還是起源於日本，差不多是在十世紀前後，日本的陰陽道已經體系化和規模化了，有了占卜、祭祀、天文等各種功能，在那個人們對事物的原理還不夠了解的年代，陰陽道甚至還能成為統治者的工具，幫助解釋各種政治國事。活躍在平安時代的安倍晴明，就承擔了這樣的身份。
陰陽師的文化之所以會流行，很大程度上是源自我們的「恐懼」。置身於宇宙之中的我們，對世界的了解可以說只是一鱗半爪。自然現象的力量、死亡的必然、死後世間的未知，都讓我們既好奇又恐慌。
而陰陽師的存在，一方面能解讀自然，讓這些在當時無法用科學釐清的事情有了合理的解釋；另一方面則能溝通兩界，讓對陰陽兩隔的世界充滿懼怕的人們，獲得一定的心理安慰。
回到《陰陽訣之祭情》這裡來，影片的故事設置在魑魅橫行的大唐亂世，大陰陽師羲嵐生（魏哲鳴飾）的愛妻李平陽（張婧璇飾）無故失蹤，為了找到妻子，羲嵐生帶著義弟阿蠻（劉奇飾），開始了走遍天下的尋妻之路。他甚至為此立下誓言：一日不尋回平陽，就一日不回故居。
羲嵐生和李平陽
途中，他遇見了神奇的命案，並和立志要做大陰陽師的少女鄒聞雪（石雪婧飾）一起捲入風波之中。
隨著羲嵐生越來越靠近妻子失蹤的真相，他也逐漸在發現一個更大的秘密。
鄒聞雪
雖然這是一個中國陰陽師的故事，但片中也加入了不少日本元素，像是始終神秘徘徊在羲嵐生和鄒聞雪身邊的東瀛琴師江鶴鳴（李孟羲飾），他穿著一身紅衣，神色妖嬈，確實有幾分從二次元漫畫中走出來的感覺，在身份和行為做派上，也頗有和風神韻。
東瀛琴師江鶴鳴
人物的顏色，也是影片中一個富有象徵性的設定，羲嵐生和妻子李平陽都穿白，代表的就是淡泊俗世的一類人；江鶴鳴穿紅，是充滿危險的顏色，代表的是與白對立的邪惡一方；而跟在羲嵐生身邊的阿蠻，雖然看似乖巧，卻總是穿著一身深色服裝，也就在故事的最後，成為了扮演關鍵角色的一位人物；而有著陰陽師身份的鄒聞雪，一身紅白服裝的搭配，也暗示了她足跨兩界、能溝通陰陽兩道的能力。
羲嵐生和阿蠻
除去江鶴鳴的東瀛琴師身份，劇中的不少場景，都能看出來是結合了中式風格與和風質感下的設定。像是羲嵐生和阿蠻下榻的客棧，在方圓的和諧構圖之間有著中式風格的理蘊，但是主角們卻都是席地而坐，更加貼近日式的古風。
中式與日式結合的布景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不如意，而對不如意的不甘心，就很容易造成執念，佛家所說的三毒貪嗔痴中的嗔，便講的是對逆境心生嗔恨，只要事情不遂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就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這樣的執念，其實也是陰陽師的文化得以建立的一個關鍵。壯志未酬身先死、子欲養而親不在、白髮人送黑髮人、身在廟宇心系朝堂，多多少少都帶有這樣的嗔念。
就像影片的主題曲中一句歌詞唱的那樣：執念，陰陽總無端。
可是，在木已成舟、天人永間隔之時，普通人除了懊悔，根本什麼都做不了，而能夠溝通兩界的陰陽師，便能夠通過他們的「術法」，去排解人們心中的這種情緒。有時候，陰陽師可能什麼都沒做，但是只要借著陰陽師這樣一個有著「連通意義」的容器，和想像中的故人說說話，人們心中的那些情緒，也就有了發泄的途徑。這在許多好萊塢通靈電影中，也都有類似的展現。
而羲嵐生身上的這種執念，就體現得雙重而複雜，他一方面有著陰陽師的身份，在行走途中幫蒼生解決問題，化解執念；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有著無法化解的，尋找妻子的執念。
這也意味著，羲嵐生其實代表的，就是同樣求助於陰陽師的芸芸眾生，可是最終能化解我們心中執念的，只有我們自己，所謂陰陽術士，只不過是人們心中的一個投射罷了，這就和宗教拜神的原理很相似，最終幫人解決問題的，並不是佛堂之上那個泥塑的金身，而是骨血鑄成的肉身。
很多時候，看向未來，其實比留在過去要艱難得多。佛家順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的道理，在本質上，是與孔子所說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一脈相通的，這和日本的陰陽師文化還是有著很大不同。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作為一部講中國陰陽師的影片，《陰陽訣之祭情》中雖然涉及到了不少的奇詭術法，但這些部分和陰陽師的身份一樣，其實都只是一個外殼，在這魑魅魍魎之下，影片還是在嘗試建立起一個有關中國文化的陰陽師框架，它真正想要討論的，是關於人性的弱點的話題，以及面對無可挽回的過去，嘗試放下執念的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