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武漢是「早餐之都」？

最新 08-31

美食家蔡瀾將武漢冠以「早餐之都」的美譽。在我看來，當之無愧。

說來也奇怪，一向被認為脾氣暴、性子急的武漢人，卻偏偏在「過早」這件事上非常講究，一點也不馬虎。武漢的過早不僅品種豐富，讓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而且講究搭配，強調套系。

比方說，你要是吃熱乾麵，那就要搭配一碗蛋酒，因為熱乾麵面干油厚味道重，米酒的酸甜清冽可以中和一下。你要是吃原湯粉，那就要配點油條面窩之類的，因為湯湯水水的不頂餓。要是吃牛肉粉，我個人一般搭配歡喜坨或者糊米酒，因為怕辣又想吃，來點酸甜彈牙的糯食可以解辣。要是吃糊湯粉，當然是配饊子，折成兩段埋入糊湯裡面，跟粉一起吃，那叫一個舒服。當然咯，一百個讀者心目中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一百個武漢人心裡頭也有一百種過早的搭配方式。冇得法，誰要我們身在武漢，過早的選擇多咧。

一日之計在於晨，美好的一天必定是從一頓豐富的過早開始的。小時候,每天在學校附近的早點攤前轉悠，手裡捏著零錢發愁，不曉得吃什麼好。現在上班了，一來是從漢口老城搬來武昌鬧市，方圓幾里也找不到一個像樣的過早的地方；二來是早上上班趕時間，只能在家裡樓下「蔡明偉麵館」吃點制式化的熱乾麵、豆皮啥的，因為沒得選，所以選擇困難症也被治癒了。

但是吃貨的內心永遠是騷動的，從搬來武昌第一天開始，就琢磨著要挖掘一下武昌老城的背街小巷，為武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做點搶救性工作。好在家裡那位不但跟我在吃喝玩樂方面志同道合，而且還是一個地道的武昌土著，搜腸刮肚一想，小時候玩耍過的老城區還有些沒被開發商圍剿的刁角巷子，不禁喜從心來……

不要小看這些漸漸被人遺忘的城市角落。這裡生活著大量老武漢人，大多數也是中老年人，他們更習慣老城區慢悠悠的生活節奏，比起年輕人，他們更願意也更有時間每天在早餐店裡從容安逸地吃一頓豐盛的過早。老城區相對低廉的房租，和穩定忠實的顧客群，養育了一批江湖上名不見經傳，卻個個身懷絕技的民間早餐手藝人。

老城區的早餐店一般都很小很不起眼，而且一般長年只做一種早餐，一個是精力有限，多半是夫妻二人經營；二個是術業有專攻，水餃做的好的就專做水餃，豆皮做的好的就只賣豆皮。很多店就是靠著一招鮮吃遍天，十幾年來長盛不衰，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這家連招牌都沒有的餛飩店，我們吃了8年。

丈夫身材瘦削為人活泛，熱情周到，又恰到好處，「您家來了？裡頭有位置。」「還是兩碗，不要胡椒？」白凈的臉上永遠帶著笑容，以致於那雙本來就很小的眯眯眼好像永遠沒有睜開過。妻子則沉默寡言，在灶台旁一邊包水餃一邊下水餃，麻利幹練。

丈夫收錢，報碗數，招呼客人去後院找座，妻子埋頭包水餃，那動作嫻熟而優美，左手捻起一張水餃皮，右手同時用筷子蘸起一坨不大不小的餡料，抹在薄薄的麵皮上，左手虎口隨即用力一收，只消一秒鐘的時間一個餛飩就出來了。兩三分鐘的功夫，幾碗生餛飩就包好了。只見她用一個碩大的漏勺抄起白案上的餛飩順進滾燙的煮鍋內，再回過頭來繼續包，邊包邊時不時用漏勺在鍋里翻弄攪和幾遍，等這頭生餛飩又包好，那頭的餛飩也煮熟了。這邊熟餛飩起鍋，那邊生餛飩再入水，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丈夫接過妻子撈起的餛飩，右手在案板上的幾個搪瓷碗里一番抓弄，再於熱氣騰騰的餛飩上面洋洋洒洒幾個來回，幾秒鐘的功夫，紫菜，蝦皮，小蔥，胡椒、食鹽、味精悉數到位，幾碗色香味俱全的餛飩冒著撲鼻的香氣，就端上了桌。

十幾年來，日復一日的重複，夫妻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行雲流水。一間小小的店面，勉強擠下5張小桌子，店後面是個露天的小院子，放了6張桌子，每次都坐滿了客人。男老闆腦子如計算機一樣，誰付了錢，誰沒結賬，哪個先來的，哪個後到的，記得清清楚楚，幾十個客人招呼得妥妥噹噹，吃得和和美美。

以這家店為圓心，方圓十幾米範圍內凈是些有特色的早餐店。有一家生煎包子鋪備受歡迎，每次都是大排長龍。丈夫深諳火候，負責煎，妻子擅長白案，負責包。兩口平底鍋輪換著，一爐起鍋，瞬間賣光，丈夫把賣完了的鍋放到妻子面前給她放生包子，再順手抄起已經擺滿包子的另一口鍋上爐灶繼續煎。即使這樣的無縫連接，被香味誘惑得按捺不住的食客還是會一個勁的催問，「我的還要幾長時間啊？」膀大腰圓，滿臉大汗的丈夫粗聲大嗓道：「快了快了！一哈都冒停！」

老城區的過早，家家有絕活。這家生煎包子鋪裡面最招人喜歡的，其實不單是包子，還有老闆自製的泡蘿蔔和醬料。食客們端起剛剛起鍋、還在滋滋作響的生煎包子，迫不及待地擠到店裡的兩口大瓷缸跟前，用勺子大把大把地添加醬料和泡蘿蔔。經常看到有人買了二兩包子，恨不得舀走人家三兩泡蘿蔔的……生煎包子是肉餡，又是油煎，雖然美味多汁，卻也免不了有點油膩，來點酸酸的泡蘿蔔和甜辣適中的醬料，解膩又爽口。

隔著包子鋪不遠，是家牛肉麵館，每次去都找不到座位，所以我們從來都是買了牛肉麵端到水餃店裡吃。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家的生意好到爆。除了鹵湯醇厚鮮香，牛肉鹵得非常入味之外，最有意思的還是老闆添牛肉的手。他總是添過一遍牛肉之後，再回到鹵料鍋里撈點滷水，有時還捎帶個兩三片牛肉上來，當著你的面給你放到碗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讓你覺得佔了人家的便宜。幾片牛肉，老闆吃不了多大的虧，卻成功地收買了食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