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伯鷹臨《陰符經》，非典型唐楷之美！

最新 08-31

傳世《陰符經》（圖1）書跡有多種，大字本影響最為廣泛，傳為褚遂良所書。風格與褚遂良晚年的《雁塔聖教序》最為接近，論及這一點，基於《陰符經》中含有隸書和王字行書筆意。作為墨跡本，起收、轉折、縈帶等種種細微之處清晰可辨。從取法的角度來說，即便是偽作，只要不是劣作，都可以臨摹。

圖1 褚遂良《陰符經》（局部）

《陰符經》中字形不僅外形妍美，而且風神高雅。臨學者應深入體察，時時多讀，才能做到形神兼備，絕不能片面追求俊美的外形而忽略其內在的高雅神韻，否則很可能只是徒有其表。此帖已非典型意義上的唐楷，而是深具二王行意、北碑意趣和古隸之美。筆畫細而不弱，肥而不臃，結體端莊而靈動，氣息盈滿，既骨力洞達又嫵媚多姿，可謂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但毫無疑問，《陰符經》中的筆法佔主導作用。

臨摹之初應從用筆入手，摻以結構，兩者結合，才能形正氣正，不至於纖弱疲軟，流於皮相。《陰符經》筆法多變，起筆獨特，自然落筆，露鋒而起，有的甚至直接就是尖鋒，急速鋪毫，如魚入水，輕捷頓挫，開合呼應，顯得丰姿綽約。行筆方圓兼施，中側兼用，逆起逆止，順逆並舉，牽絲暗連，行意較多，速度極快，俯仰呼應，不可羈勒，擒縱自如。

需要指出的是，有一些起筆並不值得仿效，很容易形成習氣。有些字左側的豎畫上端成S形，字形中牽絲也較為明顯，這是凌空行筆的慣常特徵，很多動作省略在空中，在臨池中要多加品味，不必太刻意於亦步亦趨，應該淡化甚至捨棄華飾之處，趨於自然質樸。臨習時，先將起收筆的軌跡弄清楚，掌握一些筆畫的彎拱和粗細變化緣由，自然一些更好，此即所謂善學。再者，行筆速度不能過快，否則極易造成虛浮怯弱之弊。

就具體筆畫來看：

點畫下筆自然，觸筆即成，靈活生動，方圓兼備，顧盼多姿，率意中見法度，極富流動感、凝重感和立體感，在整個字形中常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橫畫豎入，豎畫橫起，首尾之間起伏頓挫，提按使轉及出鋒、回鋒，法度分明。橫畫有的入筆很輕，行筆中稍稍加重，顯得很輕靈，但又不失力度。短橫通常取逆勢。長橫在字形中屬於主筆，尤其注意變化，大多寫成向上微凸的形狀，有較強的彈性。注重翻筆得勢，逆澀行筆，收筆頓挫，自然重按迴旋，形成「懸膽」特徵。豎畫起筆筆尖稍偏向左，側鋒入紙，行進中變為中鋒用筆。

鉤畫有寬、短、銳等特點，大多側鋒取勢，中鋒收筆，鐵畫銀鉤，富有神采。

撇畫一般都寫得很輕盈，起筆輕輕向下，至收筆時稍稍加重，一般有個明顯彎曲的弧度。捺畫起筆有輕有重，有粗有細，字形中的最後一捺通常是重按，一波三折，節奏分明，跌宕多姿。撇捺互動開張，對比強烈，時而纖巧，時而厚重，時而疏密有致，時而筆勢翻飛，波折起伏，巧於變化。

結構方中見扁，多見橫勢，寬綽而有虛靈之氣，此乃從隸書中來。轉折多圓中見方，難見圭角，頓挫分明，筆畫圓潤而又骨力內含，但也有一些圓轉、近似圓轉或方折的處理，臨習時宜多加體會。學楷書不能只關注楷書，有時對於隸書和行書也要加以關注。對比無疑是學習書法好的辦法之一。有時理解一本碑帖的鑰匙，可能不在於碑帖本身，而在於另一本碑帖。前文強調可以將《陰符經》和《聖教序》進行有效對比，即是此意。竊以為，寫《陰符經》有二王和隸書的底子會更好。

《陰符經》原為冊頁，潘伯鷹的臨作（圖2）亦為冊頁，字形稍微放大，將每行五字改為四字，章法視覺觀感有所不同，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無意。我個人傾向於有意，因為若是一成不變，保持原狀，也是可以做到的。按照現在的樣式處理，似又非似，更見趣味。潘伯鷹總體上屬於相對嚴謹的書家，忠實於原帖，採用「實臨」的方式。至於實臨到何種「相似」的程度，意臨是何種「不似」的程度，並無絕對標準。儘可能地接近一本帖，或者只是「借來」作為「載體」，注重的是整體意趣，與書家具體的狀態、目的和要求密切相關。但不管如何做，心態上首先要絕對地認真對待，潘伯鷹就是這樣的人。

圖2 潘伯鷹臨《陰符經》（局部）

潘伯鷹一生在二王和褚遂良法書中盤旋，功力深厚，既有二王行書的底子，又有紮實的褚楷功底，所以臨《陰符經》遊刃有餘。從中揭示了一個很重要的法則，不但要取法乎上，也要溯源而上，注重自己真實的體驗，在意這種風格，也比較適合自己，當然就是首選。

大家都不寫二王，「我」仍可以寫二王；大家都寫二王，「我」一樣可以寫。不用理會別人寫什麼，遵從自己真實的內心。為了是否值得寫二王爭得面紅耳赤，其實都是空話。人和人不一樣，這是一個常識。好像如今就是一個缺乏常識的年代。潘伯鷹曾苦臨過褚遂良早期的《伊闕佛龕碑》及《孟法師碑》，有意放大王羲之書中隸味的特點，通過臨習而領悟內在韻味，並非流於表面書勢和體態模仿，捨棄那些華而不實的起筆以及過於瑣碎的小動作，其出入有度，溫文爾雅，個人面目才會逐漸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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