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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臨終時,說了什麼讓司馬懿害怕的話

原標題:曹睿臨終時,說了什麼讓司馬懿害怕的話



簡介:魏明帝曹睿身患不治之症,遺命燕王曹宇輔佐太子,一向名望甚高的太尉司馬懿,卻不在輔政名單之內。曹睿為何作出如此抉擇?司馬懿及其黨羽將如何應對?司馬懿有何計策能在三天內扭轉局勢?曹爽、夏侯獻、司馬師、蔣濟、劉放、孫資又將在變局中扮演何種角色?本文系根據《三國志?明帝紀》有關記載改編的歷史小說,並非真實歷史,僅供娛樂,請勿對號入座。



三國時期,魏明帝景初二年十二月,時值隆冬,朔風凜冽,漫天飛雪。洛陽北宮壽安殿前的走廊上,中書監劉放身披重裘,搓著雙手,不避風雪,只在殿前走來走去,似乎在等待什麼。

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十月初三就下了初雪,比去年冷得多了。初雪的第二天,皇帝曹睿病倒了,原本以為只是偶感風寒,沒想到急喘咳嗽,竟是越來越厲害,幾次咳出血來,同時身體發寒不止,卻又出冷汗,中衣被汗濕透,愈發見涼,因此一天要換數十次衣服。到了十二月,已無法進食,路也走不動,只能卧床了。


眼看太醫院的醫官已束手無策,彭城王曹據、燕王曹宇、司徒衛臻、衛尉辛毗、吏部尚書盧毓、駙馬都尉何晏等紛紛上奏,請令天下州郡舉薦名醫,有詔許之。不多日,已有十多位名醫被薦到洛陽。經過幾個懂醫道的朝臣挑選,最後選中雍州刺史郭淮舉薦的終南山道士呂鰲。


選定之後還不能馬上入宮,中書監劉放先花了一天時間親自教授呂鰲入覲的禮儀。好在呂鰲出身道門,對跪拜叩頭的一套儀制很熟稔,一教就會。劉放非常滿意,第二天一大早,不顧風雪就帶著呂鰲入宮侍疾。到了壽安殿前,給使宦官曹辟邪領著呂鰲進殿,劉放只能在殿外等著。


劉放心亂如麻,也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聽見「吱呀」一聲,沉重的殿門打開,曹辟邪恭恭敬敬地送著呂鰲出來了。劉放趕緊上前,拉住呂鰲的手問道:「情況怎麼樣?」


呂鰲很謹慎地說:「我到中書省回令公的話。」


劉放笑了:「你倒挺懂規矩,走吧。」


出了德陽門,西南面就是中書省。劉放領著呂鰲進到辦事廳後院的書房,中書令孫資早已在此等候。劉放把門一關,對呂鰲道:「這裡是宮內機密之地,儘管說吧。」


呂鰲一路上早已想好要說的話:「聖上的病是肺氣陰虛之症。秋冬氣燥,虛熱內生,肺陰損傷,肺氣不足,聖上又是天生虛寒的體質,陰傷外感肌膚,冷汗不止,逢此內外兩虛,元氣大傷,故而……」


「等等!」孫資略懂醫道,他插話問道:「肺氣陰虛,也不算什麼罕見的怪病。怎麼太醫院的醫官都看不出來?」


呂鰲答道:「太醫院有太醫院的難處。昨天我問過幾位醫官,他們看病是七八個人會診,各人看法不同,最後取其折中,結果是謬以千里。而且,肺虛之症,雖然容易看,卻不好治,所以大家都不說破,只當作疑難雜症,省得落下個治不好病的罪名。」

劉放、孫資相覷無語,原來太醫院竟是這樣看病的,十二年前文皇帝曹丕突然急病暴崩,大概也是這樣看的。但太醫院是內廷機構,中書省管不了,劉放、孫資也無從置喙。


劉放問道:「如今你怎麼治聖上的病?」


呂鰲道:「此病難就難在,第一,聖上天生體質虛寒,體內陽氣不足,再逢此大虛之症,十分兇險;第二,如今秋冬時節,天冷氣燥,對肺內陰液不足的病人尤其不利;第三,陰虛病人最忌勞心費神,以靜養調理為宜。這一點在平常人容易做到,唯獨聖上做不到。剛才我進壽安殿,聖上躺在床上起不來,卻還在聽宦官讀奏章。我仔細看了脈象,蒙聖上格外開恩,還讓我看了舌苔,我看聖上肺里已有積癆之像!」


「什麼?」孫資大驚,身子前傾,幾乎要站了起來:「聖上得的是肺癆?」


「現在還不敢肯定。」呂鰲看到孫資的反應,口氣不免變得小心起來:「我只是推斷,還需要再觀察。」


劉放雖不通醫道,卻也知道肺癆是不治之症,皇帝如果真是肺癆,當前的局面就很複雜了。他一時來不及多想,先吩咐呂鰲:「你先寫個醫案和方子來看吧。」


呂鰲早已深思熟慮,頓時提筆如飛,一下子就寫好了一張紙。劉放、孫資接過來一看,醫案大體是說肺虛、肺氣不足之類,還引用了《內經·素問》之語,但沒有提到「肺癆」,處方則只有五行小字:「沙參、麥冬各三錢,玉竹、冬桑葉、生扁豆各二錢,生甘草、天花粉各一錢,水煎,早晚溫服。宜靜攝,忌大悲大怒。」


「就這麼簡單?」孫資有點疑惑。


呂鰲朝門口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實話說與二位令公,陰虛肺病,本來就治不好的,若是肺癆,更是神仙難救。如今的辦法,不過續命而已,至於能續多久,一看聖上能否安心靜養,二來就是看天意了。」


劉放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幾天還得辛苦你在太醫院值班,早晚檢查御服湯藥,仔細觀察聖上病情,有什麼變化立即報告給我。」說完,打開房門,叫來在門口侍應的小黃門:「來啊,送呂道長去太醫院。」又叫來負責奏事的中書侍郎:「將醫案和藥方抄錄一份,呈上御覽。」



吩咐已畢,劉放把書房門關上,嘆道:「沒想到竟是肺癆!」


「子棄!」孫資叫著劉放的字:「如今的情況,恐怕是要變天!太子年幼,聖上一定會委任大臣輔政。至於委任誰,事關將來大局發展,我們必須密切關注。」


「聖上一向顧念親情,對先帝禁錮諸侯的政策多有鬆弛。我看多半是要從宗室貴戚中選人。」


劉放看問題一向很准。魏文帝曹丕嚴禁近親諸侯過問政事,這一政策到了明帝曹睿時已有所改易,有那麼一點猜忌朝臣轉而倚重宗室的意思。劉放、孫資多年來一向主張遵循延續曹丕的政策、裁抑宗室,得罪了不少宗室貴戚,如果從宗室里挑個把王、侯來輔政,劉放、孫資大概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輕則罷官回家,重則有性命之憂。


「也不至於一味依靠宗室,我看還是會按照先帝的做法,從皇族貴戚和朝臣裡面各選一兩個人。」孫資一邊回憶著當年曹丕駕崩前遺命曹真、陳群、司馬懿輔政的情景,一邊在心裡把曹氏夏侯氏中的成年人物輪著數了一遍。「司馬太尉出征遼東,雖已得勝,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這才是我最擔憂的地方!」


劉放沉吟道:「不是還有你我嘛!詔令皆出自中書,不脫你我之手。如今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禁軍的動向。對了,司馬子元不是剛剛調任領軍衛嗎?」


司馬子元即太尉司馬懿長子司馬師,不久前已由散騎常侍調任中護軍,率領領軍衛的中壘營宿衛宮城。


孫資點點頭:「子元辦事是靠得住的,只是難免受制於夏侯獻。」

夏侯獻字元替,是故大將軍夏侯惇侄子,時任領軍將軍,是禁軍統帥、司馬師的頂頭上司。此人向來對劉放、孫資掌管中書省大任也頗多微詞。據說夏侯獻曾對人言:「劉放、孫資這倆小子只是棲在樹上的雞,蹦躂不了多久。」這是在宮內為劉放充當眼線的小宦官說的,事情想來不假。


劉放依舊保持著低首沉吟的姿勢:「嗯,子元畢竟還是年輕了點。不過,我們要掌握禁軍,還得靠子元。還有,要多和蔣子通聯絡,關鍵時刻少不了他。」


「蔣濟?」孫資一聽蔣濟的名字,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去年蔣濟還上疏暗諷你我二人專權,你不會忘了吧?他會幫咱們?」


蔣濟字子通,此時與司馬師同為中護軍。領軍將軍夏侯獻是貴戚子弟,平時不大過問具體事務,都交給資歷較長的蔣濟打理,禁軍主力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五營兵也委任給蔣濟指揮。蔣濟為人方正,處事公平,禁軍將士都服他,夏侯獻對他也很放心。景初元年十月,蔣濟上疏魏明帝,稱中書省事權太重,勸皇帝有事多與三公九卿商議,不宜只聽左右近幸的話。他沒有點名「左右近幸」是誰,但他暗指劉放、孫資二人,可謂自不待言。曹睿閱後下詔稱讚蔣濟:「骨鯁之臣,吾甚壯之。」但並沒有採納他的建議,劉放、孫資依然專權如故。


對蔣濟的上疏,劉放倒是沒怎麼當回事。他知道曹睿極其依賴他和孫資,稱讚蔣濟之語只是裝門面的客套話,曹睿萬萬不會因為蔣濟的話而疏遠他和孫資。但孫資沒有劉放那麼大的器量,一直對蔣濟上疏一事耿耿於懷。


「蔣子通也許不會幫我們,但他也犯不著幫夏侯獻。我們不妨多和他走動走動,至少要摸清楚他的態度。」劉放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把聖上的病情告訴司馬子元,讓他通知司馬太尉早做準備。但是……」


劉放的為難之處,在於既要找司馬師來商量,又不引起夏侯獻的注意。劉放、孫資身為掌管內外樞機的中書省長官,若屈尊前去造訪司馬師,或者叫人通知司馬師來見面,都顯得過於招搖,寫信也不行,託人傳話更是不妥,因為此事萬分機密而重大,絕對不能泄密。


孫資當然知道劉放的難處,但他智計過人,略想一下就笑了:「此事本來也不難。你叫人拿你的名帖,去請夏侯獻來中書省議事。夏侯獻自然是不會來的,蔣濟統領五營兵,沒有大事不能擅離,肯定也來不了,到時夏侯獻一定是派司馬子元過來。」


「啊,對、對!」劉放連拍自己的腦門:「我怎麼沒想到!事不宜遲,我馬上修書給夏侯獻。」



不出孫資所料,夏侯獻收到劉放傳召議事的公函和名帖後,立即寫了一張條子「令中護軍司馬師前往」,畫個花押,派人送給司馬師。


夏侯獻是皇室貴戚,行事雍容洒脫,不拘小節,很有名士派頭。他不屑於參加討論瑣碎細務的會議,因此常常派司馬師代其出席會議。司馬師收到他的條子,可謂見怪不怪。司馬師一看天色雖已不早,但風雪已停,夕陽餘輝微露,他不敢耽誤,整一整冠服,便往中書省而去。


曹魏的中書監、令,雖然官秩只是第三品,但扈從皇帝、掌管機要,在禮制上地位極高。司馬師位居第四品的中護軍,見了劉放、孫資,也要仿照見三公的禮儀,行三叩首的大禮。待司馬師叩完,劉放、孫資同時起身將他扶起,屏退左右,各自坐定。


司馬師持笏垂首,一副聽候差遣的模樣。劉放看了孫資一眼,用手捋著鬍鬚,好整以暇,緩緩開口道:「蜀國蔣琬在漢中造船,大概是想沿漢水東下攻西城、上庸,吳國諸葛恪在江夏、淮南駐軍屯田,荊州方面抽不出兵力,上個月朝議從領軍衛中調屯騎、長水兩營赴援西城、上庸,現在情況如何了?」


司馬師答道:「屯騎、長水兩營已於十一月二十日開赴西城、上庸,計程這幾天就要到了。不過,我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諸葛亮死後,蜀中再無大將,蔣琬、費禕之輩無足為懼。漢水水流甚急,蔣琬若從漢水順流而下,來得容易,想回去卻很難,蜀人兵力有限,冒不起這個險。這一仗一定打不起來,我看原本不必動用禁軍增援。」


劉放笑道:「子元的這番話,很像令尊的口氣啊。」


孫資順著劉放的話頭說道:「太祖武皇帝留下的重臣宿將已經不多了,將來平蜀滅吳,還得仰賴司馬太尉主持大局。」


「說到司馬太尉…」,劉放趕緊介面,「征遼大軍已經班師,只是不知司馬太尉走到哪裡了?」


司馬師心思極敏,已明白這才是劉放找他來商議的正題了。他略想了一下,答道:「家父在攻打襄平城時傷了右腳,行動不便,加上現在河北雪很大,路上有點耽誤。十二月初一那天我收到家書,說是要在盪陰縣休息兩天。」

劉放不禁皺眉:「司馬太尉受傷了?怎麼不見有奏報說到?」


司馬師道:「只是小傷,不敢驚動天聽。家父想著,反正是得勝回朝,不必急在一時,因此上是一邊養傷,一邊慢慢回程。算起來總得還有十來天才能到洛陽。」


「那可不成!」孫資是個急性子,他聽說司馬懿要慢悠悠地回來,忍不住大叫起來:「要出大事了!司馬太尉必須儘快回京!」


「這……」司馬師不明所以,一時無法回答。


劉放扭頭望了孫資一眼,示意他不要急躁,又轉過臉來對司馬師說:「如今也不必瞞著你了。聖上積痾已沉,回天乏術,只怕春秋不永,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看聖上很有將後事委任給宗室貴戚的意思,這對司馬太尉很不利。我想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唯有等待司馬太尉儘快回來早定大計。」


「原來如此。」司馬師頓時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我會設法告知家父。」


劉放點頭道:「宮中之事,有我和孫令公擔著。宮城之外,就靠你們領軍衛了。」


話說到這裡,司馬師只能應一聲「是」。劉放又道:「你先回去吧,有事多找蔣子通商量,不一定要驚動夏侯領軍。這幾天宮裡有什麼消息,我會叫人告知你。」


劉放的話,意思是讓司馬師聯合蔣濟,提防夏侯獻。司馬師口裡無言,心中意會,再拜告辭而去。屋裡又只剩下劉放、孫資二人。


孫資長嘆一聲:「當年先帝臨崩,執司馬太尉之手,將聖上託付給太尉。沒想到聖上祚運未久,司馬太尉倒是福澤綿長。你說聖上還會再次託孤給司馬太尉嗎?」

劉放道:「先後受兩代託孤,確實是前所未見。但放眼當今滿朝公卿,也只有司馬太尉能與宗室貴戚分庭抗禮。如果聖上不是打算專任宗室貴戚的話,輔政名單中必有司馬太尉無疑。」


兩人正在議論著,中書省負責聯繫內廷的通事舍人楊允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稟告兩位令公,聖上急召三公、台閣諸卿,請即刻入壽安殿陛見!」


劉放、孫資相互對望了一眼,此時已過戌時,皇帝星夜召見公卿,這不是常有的事,看來是皇帝有緊要事情要宣布。不過此時已不容劉放、孫資細想,兩人整一整朝服冠帶,手持牙笏,隨著楊允匆匆趕往壽安殿。



魏明帝曹睿自從病倒後,就一直住在洛陽北宮東側的壽安殿。此時星夜召對公卿,壽安殿內高高低低放了許多燈燭,照得殿內殿外如同白晝。殿中四角擺了四個燒著熊熊火炭的巨大的赤銅爐子,劉放、孫資還沒進入殿門,在殿前的台階上就感到彷彿從寒冬臘月一下子穿越到了陽春時節。


劉放、孫資走到殿前,只見三公之中,除了征討遼東未歸的太尉司馬懿以外,司徒衛臻、司空崔林都已肅立在此,以下則是尚書省的「八座尚書」,因尚書令陳矯病故不久,尚未補缺,依次列隊站著尚書左僕射常林、右僕射王思、吏部尚書盧毓、左民尚書王沉、客曹尚書張緝、五兵尚書陳泰、度支尚書桓范。


看見劉放、孫資走上台階,衛臻趕緊對守候在側的宦官道:「齊了!趕快請召吧!」那宦官答應一聲,轉身進殿,不多久,又快步走了出來,拖著嗓子高喊:「諸公,請起~」於是,衛臻領頭,十一個人依次魚貫而入,來到曹睿躺著的病榻前,分兩排跪下。


曹睿看上去似乎好了一點,已經能夠在卧榻上翻身了。他看見眾人進來,用一種表示歡迎的語氣說道:「你們,都來了!」


他的話說得很慢,以掩蓋說話吃力的病態,但在旁人聽來,卻是欲蓋彌彰。衛臻來之前尚不知道曹睿的病情竟是如此之重,他聽著曹睿的話,想起了當年自己親身經歷的武皇帝曹操、文皇帝曹丕病中彌留的情景,心裡陣陣難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但是在御前流淚是極為失儀的舉動,衛臻只能強忍著眼淚,重重地應了一聲「是!」


曹睿已看出眾人面有戚容,他努力保持著微笑,說道:「呂鰲是個神醫,他開的葯很好,我吃了感覺好多了。此人雖是道門中人,學問卻很廣博,《黃帝內經》自不必說,就是對《毛詩》、《左傳》、《孟氏易》也很見功夫。這等奇士,如果不是出家人,我一定拜他為上卿。」

曹睿才說了幾句話,已覺得透不過氣來,不得不停下來喘氣。衛臻等人無法插話,只能伏首靜聽。


曹睿喘了一會兒氣,感覺好了點,又繼續吃力地接著說:「太祖詩云:『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人生如酒筵,總有散席的時候。我雖然算不上長壽,但貴為天子,享盡天下之福,也不枉此生了。當年神醫華佗為太祖治病,我侍疾在側,親耳聽到華佗對太祖說:『這孩子天生貴人之相,有常人難企之福,只可惜身子太虛,恐怕壽命不長。』那時太祖已懷疑華佗,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現在想來,華佗真乃神人也!」


說到這裡,衛臻已不能不有所表態,他膝行向前一步,叩首道:「陛下春秋方長,唯願靜心調養,俾龍體安康,此為天下蒼生之福。」


曹睿突然斂起笑容,換成一副嚴肅的神色道:「我的身子我最清楚。我已經不能再為祖宗守基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年紀太小,還得有人來幫他主持大局。」


這就是要宣布將來輔政的人選了。禍福攸關,眾人頓時忘記了悲傷,一個個抬起頭來,豎起耳朵聽曹睿接下來要說出的名字。


「燕王曹宇,為人謹慎,聰明好學。建安年間,我尚未封侯時,就和燕王一起讀書,其學識淵博,先帝亦為之折服。如今宗室之中,唯燕王最賢,我打算將輔政大任,交給燕王。」


曹睿一貫優待宗室王公,他選擇的輔政人員中有向來名聲不錯的燕王曹宇,不出眾人意料。所以衛臻等人都屏住氣息,垂手靜聽曹睿接下來的話。


曹睿停了一下,似乎經過了一番思考,才開口說道:「武衛將軍曹爽,故大將軍曹真之子,為人忠厚,這幾年率領武衛值宿洛陽南北兩宮,頗有辛勞,我看是個靠得住的人。以上二人都是宗室,是太子可以倚靠的中流砥柱。我想以燕王為大將軍,執政,曹爽為大司馬,主兵,二人對掌朝政,夾輔新君,再加上諸公為股肱,如虎添翼,庶幾可成平蜀滅吳、一統天下之偉業。」


曹睿說著,停頓了一下,彷彿又考慮了一陣子,說道:「我不否認,論才具、經驗,燕王、曹爽未必比得上在座諸公,但大魏基業是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的基業,太子還小,若非如此,我實在不放心,還請諸公體察我的難處。」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衛臻等人紛紛叩首不止,口稱「惶恐」。這正是曹睿的以退為進之計,皇帝的話這樣說出來,作為臣子就算有意見也不好提了。

看到眾人似無異議,曹睿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明天我將召燕王進宮,宣布顧命輔政的旨意。劉放,你先擬個詔書的稿子來看。」


劉放膝行向前一步,正要說一聲「是」,話尚未出口,只聽身旁一人大叫:「陛下且慢!」扭頭一看,正是孫資。


不僅是劉放,在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到了孫資身上,就連曹睿也望著孫資,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孫資承受著眾人的目光聚焦,頓時倍感壓力,但話已說出,如箭離弦,勢不可收,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上前兩步,伏首道:「陛下聖慮深遠,非臣等所及。但臣有三處疑問不解,伏請陛下昭示。一者,近親諸侯不得干政,乃先帝所定之旨,本朝立國之基,豈能說改就改?二者,燕王繼體太祖武皇,向有賢名,由燕王輔政,眾人無不服之理,但故大將軍曹真,天下人皆知其原本秦氏,太祖收為養子,非真宗室也,更何況曹昭伯才具平平,何德何能與燕王同列?三者,滿朝公卿,多為太祖選拔,以備陛下所用,今當大用之際,陛下皆棄而不用,豈非有負太祖之望?」孫資一向說話很快,加上言詞尖銳,頗顯不敬之意。好在沒有治書侍御史在場,否則一定會被彈劾。孫資說完,也意識到了自己語氣失儀,遂在原地「咚」「咚」「咚」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以示並無不敬之意。


曹睿聽了孫資的話,躺在卧榻上沉默不語,只見他胸脯起伏,不知是肺病發作而喘氣不止,還是有滿腹心事而難以說出。


這時,右僕射王思起身出列,面對曹睿跪著,眼睛的餘光卻盯著孫資:「周武王封建諸侯之義,所以為國家屏藩,拱衛天子者也。試觀前事,遠者,秦始皇不封諸侯,二世而亡;近者,漢少帝光熹年中,假使有一二有力諸侯在,豈容董卓擅行廢立?先帝之所以禁錮諸侯,以陳思王之故也,不足為後世之法。更何況,輔政大任,關乎社稷,恩旨出於上,臣下豈敢妄議?!」


孫資聽了,正要出言反駁,曹睿伸出一隻手,用力地搖了幾下:「不用再說了!今夜我叫你們來,不是讓你們討論的。我意已決,明天召燕王、曹爽進宮,委以輔政之任。請你們一如既往,盡心公事,你們幫好燕王,便是幫我。」


曹睿話已至此,孫資不能再說什麼,只好和眾人一起伏地叩首,口稱「誠惶誠恐,敢不盡心!」


曹睿道:「劉放,趕緊寫個詔稿,命燕王曹宇為大將軍,曹爽為大司馬,共同輔政。」


劉放駕輕就熟,片刻之間便已寫成詔稿,曹睿看過之後還給劉放:「明天待我見過燕王,就按此稿發詔書。」


曹睿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曹辟邪見狀,趕緊上前,右手翻掌往門口方向一伸:「諸公請!」於是眾人紛紛起身,仍由衛臻帶頭,依次緩緩退出壽安殿。


出了殿門外,眾人相覷無語,各自散去。劉放、孫資拉住衛臻,聚到一處角落,劉放輕聲問道:「聖上改易先帝政策,專任宗室,置滿朝老臣於不顧,尤其是司馬太尉統領重兵在外,也不問問他的意見,這恐怕不妥吧?」


孫資也說:「燕王雖是聰明人,但從來沒有做過實務工作,根本沒有從政的經驗。曹昭伯紈絝子弟,花花公子,只會空說大話。不知聖上有何考慮,竟放心讓他們兩個執掌大魏江山?」


衛臻苦笑道:「王僕射不是說了嘛,恩出於上,臣下不敢妄議!我們做臣子的,奉旨行事,還有什麼可說的!」


劉放、孫資還想再爭辯,衛臻已掙脫他們的拉扯,雙手抱拳,作了個對不起的姿態,頭也不回急匆匆地走了。


「一群不負責任的顢頇之輩!」孫資憤憤不平地罵道:「衛公振、崔德儒位居三公,坐支國家俸祿,尸位素餐,根本不為社稷著想!可恨!可恨!」


劉放搖搖頭:「罵也無用。此地不宜深談,回省再說吧。」


二人出了德陽門,仍舊回到中書省後廳的密室書房。門一閉上,孫資就長嘆一口氣:「果然是專任宗室貴戚!而且用的是曹昭伯這樣的人!聖上如此做法,將會令朝野失望啊!」


劉放道:「最令人不解的是,這將置司馬太尉於何地?不知聖上是怎麼考慮的!」


「如今我們的希望,還是在司馬太尉身上。好在聖上看起來龍體稍安,暫時不會出大事。只要司馬太尉趕回來,仍有回天之術。」


「不錯。這幾天里,我們務必小心提防,走一步看一步。」


作者簡介


賴正直,男,80後,南蠻,刑事法官,法學博士。原本愛讀史書,為稻粱謀選擇了法律專業。法學和史學其實有不少相似之處,比如都重視證據,都是在利用殘缺的不完整信息拼接還原已經過去的事實真相,因而在寫文章時常常會有把歷史事件當作懸案來查的感覺。著有《機能主義刑法理論研究》、《毒品犯罪案件證據認定的理論與實務》等書。目前的小目標是寫一部歷史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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